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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结局又像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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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鸣声,有远到近。
楚千景忽然伸手抓住祝有余的手臂,在那一刻他是真想要拉她来当做人质,但是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他双腿发软,双膝跪下。
车上所有人都在等楚千景下命令,迟迟没有反应。
祝有余只能看到跪在眼前的男人的脸颊,他的眼睛隐在光阴下,畏惧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下一步动作,如果真的成为人质,该怎么脱身?
她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长时间的脱水,让人眼前一黑一亮。
“你的直觉一向很准。”他缓缓开口。
“什么?”祝有余晕晕乎乎地听不清。
“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楚千景抬起头。
抬头的那一霎,祝有余像是回到十七岁那年的暑假,那场篮球赛,那节看台阶梯。
奇怪的是楚千景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八月十六日,祝有余生日当天的闹剧在警鸣声中结束。
娱乐圈就是这样,很多艺人的演艺事业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留下最后一笔浓墨重彩。祝有余也没想到胆小怕事的自己会这样结束自己的事业。
证据链充分。
加上这是新世纪第一起有关冲击文化案件,全社会的家长都比较重视。
审理的速度很快。
庭审那天遇上二零一五深秋的第一波冷空气,祝有余申请了去法庭观看的名额,想要现场看到结果。
出门前,她拿出了一个封尘多年的首饰盒,徽章被保护的很好,快十年了表面没有刮痕。那是零三年,何华芝第一次遭遇职业低谷时的签售会,祝有余送给她的自制粉紫色绣球花金属徽章。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送礼者手中。
祝有余大概是年纪上来了,泪腺更加发达,深深地吐了口气,调节好心情,佩戴好准备赶紧出门。
春秋两季不定的气温比夏日的高温还可怕。
不仅起风还干燥,漂浮的沙粒刮着皮肤容易过敏。
在法院外面,她碰到了一位很久没见的熟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习清姐?”
自从何华芝下了花葬后两人就没在见过面。
徐习清蓄了头长卷发,是何华芝以前很喜欢做的造型,让祝有余都有些恍惚错以为遇见旧人。
两人找了个附近的奶茶店,“你为什么还在查?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华芝她一定不希望你去冒这个险。”
“危险是肯定危险的,所以我就没敢想失败那条路,就在心理层面上感觉没那么害怕。”
“这是阿Q精神,没有百分百……”
“小清姐!”祝有余打断了徐习清的责备,“可我们之前也没有百分百的可能,世界上除了特定的自然现象就不存在百分百的事情,姐姐也说过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是希望。活着哪有不危险的,只是相对安全。”
徐习清木楞了几秒,没了话。
祝有余比刚认识那会儿变得有自主想法,随着年纪上涨人好像都会变得越发保守,不……其实她没什么变化,她一直是这样又怂但又能完成好交代给她的所有事情。
这确实只关乎人的本性而不是年龄,徐习清略带自嘲地轻笑一声。
“我有哪里说的不对的吗?”祝有余疑惑地侧头。
徐习清摇摇头代替回答。
奶茶店的玻璃窗外的街道,还残留着夏末午后特有的二次元饱和度一样的风景。微风吹动被枝叶困着的最后一丝夏末的燥热,绿茵下涌动的却是朝气蓬勃的孩子,向前奔跑。
新鲜的生命穿梭在每个浑浑噩噩的上班族。
芒星石的涉及人员多,受害者的波及面积相对应的就大。
观众席位坐了不少人。
祝有余坐在第一排,距离被告席最近的位子,她有快两个月没见到楚千景了,她试过去探监但每次准备预约时间,又按不下拨通键。他的身躯还是笔挺,出生时就带着的习惯,只是肉眼可见变薄的身体似乎还是在告诉她,他难以适应。
庭审用了一个多小时。
在落锤的那一刻,不像是案件的结束倒是像祝有余的生命结束,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人,倏的没了力气。既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爽快,也没有事件结束的圆满,充斥着身体的情绪竟然是怅然若失的空虚。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
突然有人撞了一下发愣着的祝有余,下意识地抬头,不料撞上楚千景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一句话,跟着队伍离开法庭。
祝有余回过神,身边是法院的工作人员催促她离开的声音。
午后三点一刻的阳光最是旺盛。
不过,北方的城市降温快,深秋的太阳已经没了温度。
祝有余还是习惯地撑起遮阳伞看清脚下的路,刚走到台阶就发现建筑外聚集了不少媒体,都想第一时间报道曾经头部娱乐公司的最终判决。
甚至在看到她的现身,匆匆围上,将她困在中心。握伞的手被撞,她有些愠色,还是尽量保持微笑“不好意思,我已经退……”
话还未完,就有一股力量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出人群。
“她也是受害者,各位将摄像头对准她觉得自己很有正义感吗?”徐习清还没离开,她刚刚去取在保管在法院何华芝剩下的遗物。
还好有徐习清的帮助,要不然祝有余该脱不了身。
等到祝有余回到家时,已经是别人家的晚饭时间。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想有些后悔,当初如果没有举报芒星石是不是已经和楚千景结婚了……
心力交瘁回到家,她一开门,就有光源射出。
“小兰姐?”
“回来啦,怎么这么晚?给你留的饭菜都要凉了,快去吃了。”贾予兰嘴上是对祝有余讲话,手上折衣服的动作没有停下。
“不是说明天才出院吗?”祝有余疑惑。
“收到新的消息,明天凌晨的飞机去临川,本来是今天就准备去的,可惜机票没了。”贾予兰的血液里带着风,是停不下来的,即便现在没了一条腿,右手手掌也还在被包扎的情况,也是停不下来的。
“不是芒星石不是都结束了吗?”
祝有余以为还是有关赴讯派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将这些事括在一起问。
“结束?那只是这件事告一段落。”贾予兰拉过祝有余坐在身边,“宝儿,生活就是这样,只有世界末日的那一天,才能看到大结局。”
祝有余扯过对方还没叠好的衣服,“既然这么说,那姐你也没必要去啊。”
贾予兰笑着扭头,不料看到眼前泪水噙满眼眶的人,晃神了一秒,很快大笑几声,“宝儿,很多事情不是看不见就没有发生,如果不改变之后来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办?我们现在的生活也都是先辈赴汤蹈火争取来的,初中学历史的时候就明白,前进的道路上必然是会充满血与泪的痛苦锤炼,所以成为一个较真的人吧。”
讲了一大堆,祝有余不是小学生,自然是懂得其中道理,她把头低得很低,下巴都要碰着胸口。
等了几分钟。
八十平的房子里充斥着祝有余断断续续的抽泣。
贾予兰改口不再说道理,而是安慰,“放心,我答应只要还有口气喘着,只要有信号,一定每天给你发条平安短信。”
送走贾予兰的凌晨,祝有余电话预约了看守所的时间,恰好是在三周后的平安夜。
过了秋,金京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无论是什么时间,阳光都不再刺眼。
祝有余没有特意扣着时间来,早早就到门口等候,将之前买的书和蛋糕交给看守所的警察后终于坐在探访的窗口前。
咔哒。
开门的声音清脆,在安静的场所里格外清晰。
祝有余身躯震了一下,抬起头。
两人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不知道是不是分离太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听筒传来对方急促的呼吸,似乎没有中间这面玻璃。
“对不起。”
良久,祝有余先开口讲话。
“……世界改变了吗?”楚千景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自顾自的提问。
祝有余想起了还在忙碌的贾予兰,以及新闻联播里还有一群和贾予兰一样的人,摇了摇头。
摇头的瞬间,她想起贾予兰离开前说的话。
“世界不需要改变,就像太阳下阴影永远存在,恶意也是同理,只要存在善意那它就不会消失。”她说着抬起头,楚千景看到她脸上布满的泪痕,“整个芒星石也不过是历史中的一粒尘土,解决了它,它的「尸块」也只是下一次困难的肥料。”
楚千景怔了怔,有些不服输的想再说什么却被打断。
“答案不在当下,在未来。”祝有余学着贾予兰的语气说话。
现在两人讲话小心翼翼。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
工作人员开始提醒时间,楚千景点点头,他有话还没来得及说,只是发出个类似你的发音。
他想问的问题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话筒放下前,祝有余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慌乱的对着听筒着急地说,“我会来接你。”
出了看守所时,一片冰凉落在脸颊。
原来不是所有的终点都是在艳阳高照的天气。
还是凛冬将至正是故事启程的好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