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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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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路灯熄灭。
时间是早上六点。
入秋后,天亮得晚,经纪人麦以可来敲祝有余家门的时候,她已经起床,换好衣服,吃早餐等候。“准时这点你倒是比何衔知厉害。”经纪人话里话外捧一踩一的态度,让她大清早好不容易消失的起床气又开始闹心。
今天的行程有两个,早上九点要去录一个娱乐采访,下午要去和一个制作人见面。
麦以可这么早来找祝有余就是为了一会儿的娱乐采访,采访中的问题早就提前备下答案,那些娱记都不是好应付的,要是被发现一点马脚,上午录的视频,下午就能上嘲贴。
没想到娱记耍心眼,麦以可备给祝有余的答案中少了好几条挖坑的问题,但好在都能一一化解。
多年的追随,早就有了对方的影子。
但采访结束,祝有余却观察到经纪人的脸色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高兴的样子,反倒有些失望。
行程变的开始忙碌,接下来有个全女性的户外综艺要录制。
“综艺?”
祝有余不想上。
综艺咖这个称号戴上就难摘了。
“何华芝都已经三十二岁了,又不是你,在这个年纪她还有什么选择?原本靠着吴忆武的炒cp的热度,没想到你这次代替她出场还有整容疑云的话题,看着这个热度加上中生代的唱将身份好不容易才有上这个综艺的资格。”经纪人说着回头紧盯祝有余,“你以为你有选择权呐?”
经纪人说完,回身靠在椅子上看股票,嘴里碎碎念着,“商品就是商品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虽然声音不大。
却又故意像是说给祝有余听的。
生气愣神的片刻时间,突然他们的车子和一辆小货车撞上了,不过好在只是车身磕碰。
已经是第三次生命威胁。
不知道是不是祝有余的错觉。
昨天结束玉见百年庆后回家路上,这辆车和别的私家车撞一起了,好在司机避让及时没有出现问题。在回到小区之后,不知道那层楼阳台上的花盆掉落,擦过额前碎发,在脚尖破碎。
接二连三的出现生命威胁,基本排除是巧合的范围了。
经纪人看了眼手表,就发话让司机和她留在这里等保险公司的人来处理,助理先陪同祝有余去电视台和综艺组的制作人讨论细节。
真人秀虽然都说是有剧本存在,编剧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每个综艺都要有爆点,方便日后编写宣传稿和后期剪辑故事线。
不过,祝有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策划综艺的场景,难免有些震惊竟然有四个编剧。
“怎么回事?今天老是愣神。”祝有余左手边的女艺人趁着讨论的空隙,低声和她搭话。
今天的策划会,原定的六个艺人只来了四个,其中一个女艺人还是何衔知的对家。
和祝有余搭话的偏偏就是那个同公司的对家——花现。
花现,当下最有商业价值的八零花。一米七出头的身高,无性别的脸,一出道不仅挖走了不少何衔知手上的多年合作的奢牌代言,还带走了不少女粉。混娱乐圈的谁不知道,得女粉者得天下。
在一次线下的活动中,两方粉丝从线上的口角到线下后直接爆发成肢体冲突。
后来是出警后才平息争端。
但,结束的只会是当下的纷争。两边的恩怨结越系越紧,缠缠绵绵快纠缠了六、七年。
“嗯。昨天没睡好。”祝有余微微抬肩表示自己不想聊天。
“嘿,怎么回事,这人!”花现坐在椅子上又转到她面前。
花现不停地追问,祝有余都要怀疑她是最近这些怪事的幕后主导,甚至包括有关于何衔知的那场车祸。目前发生在“何衔知”这个身份下的事故,利益最大的就是眼前的花现。
生活是场巨大的剧本杀吗?
为了避开危险,祝有余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想要尽早结束今天的策划会。
墙壁上悬挂着的闹钟,一个回头时间已经是傍晚。
冬令时,晚上六点大多是职工的早晚换班时间。
医院也是,尤其是私立医院,忙碌程度和公立医院就是不一样。徐习清作为还在职的主治医生,打听一个医院的作息表还不是手拿把掐。
医院过道空荡。
徐习清在单人病房门口在等什么人,频频看向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八点。
直到病房里发出微弱的女人声音,才回病房。
“你说你俩都没见过面,凭什么就相信祝有余会来找你?她现在开始过着你之前的生活,是个人都巴不得你在那场车祸里死掉,反正何衔知身体里是谁的魂又不重要。”徐习清愤愤地说着,走向床边坐下,顺手拿过床头柜上温凉了的水。
她做医生快八个年头了,人的上限和下限也算是刷新过无数回。
“不会的,她会来的……会来的。”何华芝说着,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地点点头。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并不足够养伤,车祸让她的身体出现多出骨折,尤其是右手臂和右腿的骨头最为致命这场人祸像是要冲着她的命去的。更糟糕的是,过于严重的灾祸,让大脑激活保护措施,她的记忆出现片段式的空白。
“行,行,我知道了,我信。”徐习清担心发小心情不好对治疗不易,改口说,“明天我直接把祝有余带来这,行了吧。”
这边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
祝有余像风一样冲进病房,利落地跪在地上。整个人气喘吁吁,天知道她这一路有多累,小团建的酒桌上脱身不容易,身上的妆造还是何衔知的模样,一路上狗仔像是融入空气,无处不在。
她的时间确实不多,谁能想到结束策划会,还会要赶下班小团建。
加上明天新综艺就要准备录制,要去外省五天,怕夜长梦多。
“我……”
祝有余莫名的说不出话,喜欢的偶像近在眼前,和以前隔着屏幕那种触手可及又远在天边不同,耳尖若有若无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轻抚,喉咙上下移动,想要脱离被扼住的紧迫感。
“对不起!”
“好久没见了。”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祝有余没听清,以为听错了,“您认识我吗?”
何衔知只是微笑招手,示意坐在她身边。
是有人往耳朵里扔烟花爆竹了吗?祝有余这么想着,晕乎乎的没有办法聚集精神,整个人外焦里嫩。
无论是何华芝对她这个连黄v都没有的小粉丝有印象;还是何华芝认为这次发生的车祸是朱逢和一手策划。
这两件事情,祝有余都需要时间缓冲。
“想什么呢?”花现把她的冰茶换成纯可乐,“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一副白痴样,说!是不是听到什么八卦了?分享分享。”
“没有……就是……”
祝有余本想一句话结束聊天,但和何华芝短暂的聊天中知道了和花现关系不咸不淡,门面上的对家是两家公司的安排,这样至少两边会有话题可以炒。
得到了和花现的关系,祝有余没敢问人和吴忆武之间的情况。
毕竟,恋情是花粉地狱。
只要没有得到正面回答,祝有余就可以欺骗自己。
“呃,消化不良,已经有两天没有排便。”祝有余绞尽脑汁想到借口。
“嗨,以为什么事呢,喝几杯咖啡就行了。你终于乐意和我说话啦?不过,你也是厉害,车都被撞扁了,血都从车里流出来了,才多久诶,现在好好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花现的话题转得快,祝有余难免不留个心眼,细想深意。
好在这个时候,制作组的副导演出面大声的打断所有人的聊天进度,“今天就先到这了,明天还要赶飞机,各位辛苦了。”
花现突然和祝有余说反正顺路一起撤吧。
那天凌晨是金京少见的大雾天气。
坐上车时,祝有余心头隐隐不安,月光朦胧,路灯在大雾中只留下一个亮点,看不清前方的状况,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街道上车辆不合常理的数量,忽然让她有种回到乡下老家的错觉,这国道上却不见人气,这才是最奇怪的现象。
死亡似乎在危险来临时,大脑会莫名倒数。
快停下!
祝有余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想法。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突然,天地旋转的离地感席卷全身,整个保姆车反转,祝有余都不知道自己随着惯性转了几圈,不知道多久时间终于停下。
花现撞到了后脑勺,深陷昏迷。
靠人不如靠己,祝有余想要呼叫,却也被血液糊住了视线,而且她的手臂被花现紧紧地抱住,无法动弹,只能尽量的大叫。
刹车后留下来的刺鼻焦味,引起路过的车辆注意,她才彻底松了劲,这个人融入黑暗。
眼皮缝隙之间露进白色光源,祝有余猛地睁眼,周围环境嘈杂,害怕再扯着凝固的伤口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好几分钟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进了医院。
右手边的床上躺着花现。
花现的伤势比绑了安全带的祝有余得重,她的头部被裹了纱布,隔着厚厚的棉还能看到渗出的血块。
“怎么又受伤了?”
是熟悉的声音,祝有余回头看见身穿白大褂的徐习清,忽然感到安心,“不知道,希望是意外吧。对了,车里还有个司机师傅,他人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徐习清检查祝有余身体的基础功能的动作一怔,很快继续手中动作。
“和你一起送来的人只有花现,根本没有第三人!”徐习清的声音虽然气音轻弱,语气却格外肯定。
祝有余当然明白她是在肯定什么事情。
但是其中的逻辑线是祝有余想不通的。
假设真的是何华芝说的那样,第一次的车祸朱逢和是主力,这对公司而言百害又无一利,现在还赔进去另外一位艺人,即便是何华芝推测的她在车祸前知道了什么秘密关键是他没有理由再找一个替身继续活动,直接雪藏不就好了,全网有关于那场车祸的讨论全都被炸组或者封号,没过几个月所有的人的记忆都会被时间覆盖。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有什么别的计划。”
“他们?除了朱还有人?”
“也只是可能,毕竟想要掀起大海上的海浪不可能是一阵微风的可以做到。等华芝有了计划我会电联你。”徐习清一边轻声的继续讨论一边检查收拾沾了血的纱布、棉花。
“我们……真的要查出事的原因吗?我好害怕啊。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反正结果是什么样的,不都是报警吗?。”祝有余心虚到眼神飘忽。
“警是一定要报的,只是不……”
“徐医生!有煤气泄露中毒的患者需要处理,快来!”一位护士慌张地跑进急症室摇人。
对话打断,看着每天都在火急火燎的医护人员离开急救室。
祝有余深深地叹了口气,可还是有吐不完的浊气滞留在身体里,淤堵在胸口的烦闷。
花现是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醒来时,两人都已经坐上去永朝的车。
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口干,伸手讨水。
“你终于醒了,我去叫随行的医生。”祝有余给开了瓶矿泉水就叫停行驶的车。
本来她们的行程是坐飞机去目的地,结果两人不同程度的受伤,坐公共交通出行,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这样的新闻当然是留在后面播出时用来做感人素材,制作组将花钱打理了各个媒体。
当时,制作组来了好多人,他们都是劝说祝有余动身出发。
这些没人性的话,大多数人在还没进入弱肉强食的社会前其实就已经常在家中父母的工作通话里听到过。
不过,在看见银行来的工资短信的时候,所有人也都能够表示理解。
疾病的风险依靠疫苗降低感染的可能性,那么痛苦的风险疫苗原来早早就注射进脑子了。
血液里流淌着的是麻木与疲惫。
永朝距离金京路途遥远,比预定到达华亭市的日期晚了将近两天,原定的几个场地都要增加预算,制作组的脸色非常难看。
好在拉到的几个投资方不在意这些钱。
首个全女性的综艺噱头本来就不低,加上来了一位息影许久的演员。
在网络上的讨论度不低,只是大多人使用的是一些猎奇的心态来看待这综艺,尤其是爆出“何衔知和花现同时录制”的热搜。
有人“巧合”地拍到了那次小团建同出同进的照片。
祝有余瘫在天鹅绒被窝里睡不着觉,起床刷刷实时新闻,没想到就看到各个平台上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节目了。
“没人在意我的死活吗?不过,和吴忆武炒cp,确实还不如和花现炒cp。”
手心手背都是屎,一个是巧克力味的屎,一个是屎味巧克力。非要选,祝有余还是会选择巧克力味的屎,起码有欺骗性。
天鹅绒质地的被子确实柔软亲肤,祝有余却睡不踏实,轻柔的贴着皮肤像是非牛顿流体,勒着气管。
转辗反侧,偏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裹了件睡袍出门透气。
公馆的花园里正是落花时节,空气里只有丝缕的花汁香。
制作组为她们包下了整个厚悦公馆,这个公馆她只在书里看过,民国时期不少名人住过,属于做梦都不敢梦的素材。
华亭市是永朝的省中心。
祝有余就是永朝人,她当然清楚这个路段里洋房的租金,更不用说这间有历史的公馆。
她无聊地躺在庭院游泳池边上的躺椅看天上的星星,在华亭这个繁华都市还能见到这么大片星空。
“有钱真好啊。”
“大半夜不睡,就得出这样的感叹?”
“……翁非竞老师!您好!”还没等祝有余享受片刻安宁,就遇上同时出门透气的老前辈。
翁非竞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在歌祁出道的演员,奖项无数,后来还出演过海外电影。恋爱传闻出现,事业就大不如前,结婚后,就隐退了。
八七年出生的祝有余有幸看过她的几部作品,没想到才入圈就真能见到这么大的前辈。
之前其实网络上有过小道消息,翁非竞会加入这部综艺。但大多数人都认为不可能,都是节目的老套路,当时各种骂节目炒作狗。由于,一些突发状况,祝有余来时,其他嘉宾都睡下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嘘。不要打扰别人睡觉。”翁非竞的声音不同年轻时那样干脆,多了些沧桑的尾音,“你就是何衔知吧?”
“嗯,您认识我?”祝有余眼神飘忽,不自然地摸摸脸颊。
“对啊,我女儿很喜欢你,有时间能签个名给我吗?”翁非竞拍了拍祝有余因为紧张而颤抖的肩膀,她绕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晚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是太紧张了吗?”
翁非竞没什么架子在身上,但多年的摸爬滚打让她的气场强大,祝有余没什么把握不露出马脚,刚才真得希望能持续这样优渥的生活的心思,瞬间被打回原地。
贪心不足蛇吞象。
好在暴露前,花现出现吸引了前辈的注意力。
长时间的出现在镜头下,祝有余确实觉得一些意外的“危险”少了许多,加上和节目中的另外五位嘉宾的接触,这让她的防备心逐渐松懈。
节目录制后半段,结束完第五期,才是要召开发布会的时候。
发布会现场已经有不少粉丝等候多时。
之前的活动中从来没有过这种被众人簇拥着的幸福感。耳边此起彼伏着的应援声,谁是“何衔知”着重要吗?让群体感到快乐就行。
麦以可在后台的化妆间一有时间就会说类似这样的话来进行对祝有余的洗脑。
“何华芝可以是,我为什么不可以?”祝有余和镜子中的自己对上视线。
本就有六七分相像的脸,在完成妆造后,更是有点分不清谁是谁。带上脱不下的面具还会是本人吗?
“就是啊!”麦以可说着作势握紧拳头,朝着半空中挥舞几下,“加油!”
看似给她鼓劲,实则还是在催眠。
发布会台下除了二十几个媒体公司的娱记外,还开放了一百个粉丝入场的名额,其中最多的就是风头正盛的“何衔知”。
发布会是直播形式。
候着发布会开始的还有在医院的何华芝。
各个超话里已经有了粉丝上传的路透图。
“你看看她!我怎么说的,看她笑得那个样子,花枝乱颤。”徐习清橘子都没咽下去,就开始替发小打抱不平。
事件中的主人公之一躺在床上反倒没什么脾气。
只是平静地拿出手机实时查看偷偷安装在启风的监控画面。
“人有余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权衡利弊也知道跟着启风可以过轻松又有钱赚的日子。别说她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公司会害自家摇钱树。但,她不会,她不是我。”
“那你想起来什么了吗?”徐习清不想深聊,原以为能减少发小的压力,便丢下橘子,坐回病床。
“不能说想起来了,只能说有点画面,等我再见到在朱逢和办公室出现的那张脸,刺激一下大脑,应该还能想起一点。”
何华芝也分不清是不是梦境,那天从睡梦中醒来,头脑混沌不清,窗外阴雨绵绵,白纱遮蔽景象,分不清白天黑夜。记忆像是一卷用过的胶带纸,明明就是那些画面,可就是找不到顺序去梳理。
最后,思考良久后拜托启风的同事帮忙在大门安装摄像头。
“希望摄像头不要被发现吧。”徐习清佩服发小的勇气。
摄像头开启,电脑里传来熟悉的主持人声音。
终于等到主持人要说助兴词。
等待开机的那一刻太久,祝有余刚上台就已经想着立刻让高跟鞋离开自己的脚。“太痛了,要是能长高点就好了。”祝有余小声抱怨。
即使她已经很小声了,还是被站在边上的新人偶像许令文听到,“老师你还矮吗?都要一米七……对哦,最近怎么觉得你变矮了?”
许令文说着不由得视线微微下移,慢慢打量。
“说什么呢!我只是屈膝了而已。”祝有余庆幸自己刚刚选择了十五公分的高跟鞋隐藏在大礼服之下,“只是太久没穿细高跟有点不习惯。”
想起这几日录制,确实都是运动鞋。
新人的疑惑很快就被打消。
二十四小时的同吃同住,六位女嘉宾其实关系其实相处的很亲密,所以分享起私下的故事像是说不完,大家的关注点更重的放在了之前闹过不合的“何衔知”和花现身上。
所以在记者问问题的环节中,一定会问她们之前是不是真的不合还是为了热度一直斗嘴。
但没想到记者的第一个问题是,“据知情人透露,台上的何衔知不是何衔知,真正的何衔知在金京的维安医院,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