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那些信》心灯即故乡

9、磁铁

　　第十章磁铁
　　（一）

　　次日，体育学院的礼堂内人声鼎沸，前来观赛的人群空前壮观，将礼堂挤得水泄不通。
　　“天呐，人这么多！”柳麦不禁惊呼出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陶小黑，你紧张吗？”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陶小黑，眼中满是关切。
　　陶小黑轻轻一笑，故作轻松地回答：“紧张什么？唱完歌就下来了，唱歌可是你最擅长的。”
　　“可是大胡子教练刚才那京剧唱得太好了，下面的掌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柳麦依然有些忐忑不安。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名次真的没那么重要。相信自己，我们肯定没问题的。来，我给你加加油！”说着，陶小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柳麦的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鼓励。
　　望着陶小黑那坚定的眼神，柳麦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第一次觉得陶小黑的手是如此宽大、温暖，仿佛能包容她所有的担忧与不安。他的笑容依旧那么灿烂、纯净，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让柳麦感到无比安心。
　　“接下来，有请我们田径队的帅哥美女们为大家带来一首《屋顶》！掌声欢迎！”主持人的声音在礼堂内回荡，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话音刚落，以裴峰为首的田径队运动员们便率先欢呼起来，紧接着是观众席上如潮水般的掌声、口哨声和呼喊声，声声不断，将整个礼堂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随着清脆的前奏响起，舞台上的聚光灯缓缓照亮了陶小黑的身影。他戴着一个蓝色海豚的面具，身着简约的白T恤和黑色衬衫，搭配一条深色肥牛仔裤和一双干净的白色板鞋，头发被精心打理得根根分明、有型有款。他轻轻地将头转向舞台的另一边，只见柳麦戴着长耳朵兔的面具，轻盈地走来，宛如一位从童话中走出的公主。
　　场下的观众瞬间沸腾起来。柳麦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韩版收腰带摆的白色V领蝙蝠衫，下身搭配紧身白色九分裤，脚踩一双精致的水晶细高跟鞋。她的披肩卷发上多了两条高高挺起的辫子，美得令人窒息。
　　当陶小黑和柳麦开口唱出那首《屋顶》时，整个礼堂仿佛都被他们的歌声所征服。他们的演绎如此到位，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情感与力量。如果一个人能够完美地独唱一首歌，那么他一定经历过许多风雨与磨砺；而如果两个人能够完美地合唱一首歌，那么除了拥有很棒的唱功之外，他们之间一定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与心灵相通。
　　而这种默契与心灵相通，正是源自于他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共同面对的困难与挑战以及彼此之间的深深信任与依赖。在这一刻，他们仿佛成为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共同演绎着这首属于他们的《屋顶》。
　　终于到了公布获奖名单的时候了，柳麦明显感到自己心跳加速。
　　第三名，没有他们的名字。柳麦默默和自己说：“没关系，我们是最棒的！”
　　第二名，依然没有他们的名字。柳麦还是默默地和自己说：“还有冠军没有念，别紧张！”
　　“获得本次比赛第一名的是……”主持人面带微笑一字一句地继续说着：“田径队的……”
　　突然陶小黑拉起了柳麦的手，紧紧地握着。柳麦有些慌乱，可他们此时谁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胡大航胡教练！他以一段京剧《沙家浜》赢得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
　　在喧闹的人群里，陶小黑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柳麦，停留了六七秒的时间。
　　柳麦在这一瞬间，完全没有准备，瞪大了眼睛僵在那里，不知道这个拥抱代表了什么。
　　可这时舞台上主持人话音还并未落下，陶小黑也没有在听上面到底说的是什么，可是突然他听到了自己和柳麦的名字，接着人群中又是一阵尖叫。
　　“黑子！黑子！上去呀！”裴峰满面红光地朝陶小黑挥着手，可是陶小黑好像不太明白。
　　“你们是最佳搭档！上去领奖啊！”裴峰一边叫着一边和队友把陶小黑和柳麦哄上了台。
　　原来，评委会一致认为陶小黑和柳麦是当晚最成功的搭档，于是临时决定增加了一个奖项。颁奖的时候，台下一片欢腾，柳麦和陶小黑共同举起了那座来之不易的奖杯。整个晚上，柳麦都沉浸在欢乐和幸福当中，她感觉自己就是捡到水晶鞋的那个灰姑娘。但她心里明白，过了午夜十二点，一切都要回归现实。

　　（二）

　　这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柳麦整晚被隆隆的雷声吵扰着，一宿没睡好。第二天起床，她睡眼惺忪地打开收音机，里面却传出这样一个消息——沙特的一名田径选手在昨晚的田径赛男子100米决赛中逆风跑出了10秒20的成绩。这个成绩，超过了陶小黑的个人最好成绩10秒23。
　　好像一块巨大的时候砸到了头上，咣当一声。柳麦缩紧眉头。这会给备战亚运会信心满满的陶小黑带来压力吗？难道昨晚的风雨雷电，就是在预示着这个重磅消息的到来吗？
　　陶小黑是从裴峰的口中知道这个事的，他嘴上说着“好事好事！”可是心口不一的他连运动背心都粗心地穿反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给自己造成压力呢？毕竟，在今天之前，陶小黑还是有信心在亚运会决赛中拼一拼前三的。可离比赛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提高0.03秒以上，太难了。训练前，已经很多队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过来“告知”陶小黑。陶小黑还是呵呵一笑，重复着那句“好事好事！加油加油！”训练时，陶小黑站上起跑线，深呼一口气，闭起眼睛喃喃自语：“把握剩下的时间，找出自己的不足，修正它！”
　　可是，当他跑出去之后，仿佛不会跑了。呼吸、节奏全是乱的。四十米后的路程他从来没感觉会这么艰难，这么力不从心。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声嘶力竭的程度。
　　陶小黑不断地鼓励着自己，可是，他已经感觉旁边的裴峰越来越快，居然把自己甩在了后面。
　　跑到终点，裴峰轻轻拍了拍正弯腰喘着大气的陶小黑的肩膀。
　　“黑子！怎么了今天？不用让我这么多吧！”
　　陶小黑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可突然又吞了回去。
　　柳权站在起点处，望着陶小黑，眉头紧锁了一下。
　　中午训练结束，队员都一一离开室内田径场，只有陶小黑自己还在练习俯卧撑。
　　“走吧！别练了！吃饭去！”裴峰用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洙。
　　“你去吧！我不饿！”
　　“那我先走了啊！他们等我呢！”裴峰看了看表。
　　“快去吧！”
　　“别练坏了！”
　　终于，田径场里安静了。陶小黑汗水浸湿了塑胶跑道，又瞬间什么都没有了。也许是累了，陶小黑毫无顾忌地趴到了地上，急促地呼吸着。

　　（三）

　　“柳麦，你说我是买那件粉的衣服还是那件蓝的？”
　　从训练完回到宿舍，夏梦就一直在讨论昨天和柳麦逛街时看的两件衣服，直到走出宿舍准备去食堂吃饭了这个话题还没有结束。
　　“都好看，粉色更适合你。”这时，柳麦忽然看见陶小黑肩上搭着运动服从室内田径场走出来，一脸的疲惫。
　　“我也觉得粉的好看！那今天下午我们去买吧！”
　　“……好啊！”
　　夏梦好像没有发现陶小黑，还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衣服的问题。只是柳麦，当陶小黑已经从她视线里消失的时候，她还是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第二天训练完毕集合的时候，柳权叫住了陶小黑。
　　“圣豪，有个事和你商量商量。”
　　“怎么了教练？”
　　“学校党支部最近有个党员培训活动，是去雾灵山的红色基地参观学习，明天下午出发，住一晚，后天下午回，你想不想去？”
　　“我……我想抓紧时间再补补自己的短板。要么不去了吧！”
　　“去了可以散散心，一天光训练也很枯燥。”
　　“那我考虑一下吧！”
　　“下午早点给我回复。”
　　“好的教练。”
　　这次活动是柳权为缓解队里几个好苗子赛前压力，和校领导一致商量的。裴峰、夏梦也会去。如果陶小黑不去的话，恐怕这次郊游将会是夏梦这辈子最没有意思的郊游了。夏梦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错过和陶小黑一起出去的机会，所以午饭过后，硬拉着柳麦去找陶小黑。陶小黑一开门，看见柳麦和夏梦一起，突然犹豫了起来。
　　“陶小黑，你去不去雾灵山？”夏梦盯着陶小黑，希望他回心转意。
　　“不太想去。”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夏梦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去不去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学校去的都是什么领导、老师，你们都不去，我自己跑去干什么。”
　　“都不去？队里都谁去啊？”
　　“教练帮咱们队申请了三个名额，你、我、裴峰。”夏梦急忙回答着。
　　“我也去，我要现场给大家拍照和写宣传稿。”柳麦这时小心翼翼地接过话茬。
　　“……去也行，反正人少没那么吵。”陶小黑犹豫了，小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一言为定！”夏梦高兴地蹦了起来。
　　“为定为定！那个，我要洗澡换衣服了，你俩赶快回去吧！”陶小黑从床上顺手拿了一条毛巾搭在脖子上，把夏梦和柳麦“轰”走了。

　　（四）

　　周末，田径队的大巴车在雾灵山北门大沟村停下了。大家都忙着下车拍照，夏梦也不例外，满心欢喜地让柳麦给她照相。柳麦接过相机，偷偷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当她发现陶小黑混在人群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按照原计划，大家分散住在了三户村民的家里。陶小黑、裴峰、柳麦、夏梦被分在了一起。在解放战争期间，雾灵山革命根据地输送了5000多兵源，组织4万余人和2000余头牲畜支援前线，并先后向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前方输送粮油等物资，为解放战争胜利提供了可靠的后勤保障，为新中国成立做出了卓越贡献。下午参观完红色基地，大家有两小时的自由活动。此时已日落西山，从五虎水关回来柳麦有点闷闷不乐。因为下午在过一个水沟的时候，夏梦撒娇让陶小黑拉她一下。于是沿途夏梦都在回味那个难忘的时刻，脸上摆出一副超幸福的甜蜜表情。
　　“你今天赚了！恭喜恭喜！”
　　尽管柳麦知道陶小黑去拉夏梦，是因为夏梦晕车了一路上都不舒服，而恰巧旁边又没有其他男队员。陶小黑为了安全着想，才硬着头皮帮夏梦的。可她还是吃醋了。
　　回到住处已经天黑了，柳麦走进饭厅一个人都没有。桌上摆着几碗还冒着热气的大米粥，农家菜和一小筐馒头。
　　正在这时候陶小黑下楼了。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柳麦好奇。
　　“裴峰呢？”
　　“他出去吃小馆子了。你的室友呢？”
　　“夏梦晕车了，她说她想睡一会。我们先吃吧！”
　　“其实我也没什么胃口。”陶小黑指着桌上的饭菜看着柳麦。
　　“我和你说，我今天真的超级饿！早上就吃了一点，中午也没吃什么，就等晚上这顿呢！”柳麦一边大口嚼着馒头一边说。
　　陶小黑看着她贪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麦看着陶小黑，突然停住了夹菜的手，慢慢地把嘴里地东西咽了下去。
　　“你开心点了吗。”
　　“恩，开心了很多！快吃吧，贪吃鬼。”
　　吃完饭，两人同行上楼准备各自休息。这时，突然整个房间灯全灭了。
　　“停电了！”柳麦被吓了一跳。
　　“没事，等一会。外面有月光，等一会我们的眼睛就适应了。”
　　两人错了两级台阶站在狭窄的楼梯上，夜的安静让柳麦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不小心碰到了陶小黑的手，浑身像过电一般，汗毛都竖了起来。陶小黑当然也感同身受。他转过身来，平视着柳麦，问道：“能看清周围了吗？”
　　“恩！”
　　“上去吗？”
　　柳麦不想上去。便还站在原地。
　　陶小黑能清晰嗅到柳麦头发的香气，和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面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在这样的氛围里，无法不让自己深陷。
　　这时，楼下七七八八嘈杂的声音和手电筒的光，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是裴峰他们回来了。
　　“裴峰！是你吗”
　　“是我呀！”裴峰顺着声音照了照楼梯。“你俩在这站着干啥？”
　　“当然在等你啦！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柳麦也急忙补充着。
　　回到房间，点起两支蜡烛。裴峰突然问陶小黑：“你俩刚才在楼梯干嘛呢？”
　　“什么都没干！”陶小黑低着头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可他也没有心思收拾行李，他这会正心乱如麻。

　　（五）

　　重新回到训练场，又是一番热闹场面。有跑圈的，压腿的，还有因为用杠铃做负重训练累得嗷嗷叫的。柳麦第一次听见那惨叫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进了人间地狱。可时间长了，队员们练出成绩了，她就会用一句最俗的话会感叹一番：没有付出，哪有收获。
　　看着面前高矮不一胖瘦不均的运动员，柳麦总是禁不住笑两声。比如链球标枪铁饼队的大块头，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妖娆得像在跳舞；再比如练跳远跳高的，走起路来腰身一颠一颠，轻盈得像要起飞。用柳麦的话说就是：别看瘦，都肌肉。
　　柳麦看着地上一双双脚挪来挪去，这时一双脚从远处踏过来，越来越近，柳麦数着步点捂着脸偷偷地笑着。
　　“陶小黑！”柳麦双手捧着脸坐在跑道边，满怀自信地抬起眼睛，看着陶小黑一脸茫然地脸说道：“我光看脚就知道是你！”
　　“是不是远远飘来一股特别的香气。”陶小黑贫嘴道。
　　“算了吧，是你的脚太小了，和我的脚差不多大嘛！”柳麦伸出自己的一只脚和陶小黑的脚比在一起。“你看，你比我高20公分，脚才比我的长两三个鞋码，说不通。”
　　“我这是为了减少阻力，集中力量冲刺生的一双好脚。”陶小黑用手指顶了一下柳麦的头，“歇够了就上班吧！别在这闲看了。”说完，扭着身子偷笑着走了过去。
　　这时只听远处一声大叫，一个长杆呼地一下从陶小黑身边飞过，他想都没想就朝柳麦的方向跑去。柳麦睁大眼睛看见一根被运动员跳飞的杆子，顿时没了主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陶小黑一个转身把柳麦保护在怀里。
　　柳麦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面前这位勇士。
　　“怎么回事你们撑杆跳的！”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小队员上手不熟练，杆飞了，没伤着人吧？”
　　“没事没事，幸好没事。”柳麦伸着脑袋拍着胸口小心翼翼地摆着手。她心想：“天啊！刚才陶小黑要把我勒死了！”
　　“训练场里处处是危险，你自己多操点心。”陶小黑喘着大气，把柳麦松开，掐着腰走向跑道准备训练。
　　“陶小黑……”
　　“怎么了？”
　　“……谢谢！”
　　柳麦这时，突然很想给陶小黑拍一张英雄的照片，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于是，趁陶小黑不注意，相机快门咔嚓一声，定格了那个高大而孤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