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小时光》姜至ovo

49、东溪草堂

　　收到崔成之的拜帖后，蒙元玖和赵云同仔细探讨了一下，初步选出了几种药材。

　　“郡主贵安！”简单的问候完，崔成之不好意思道：“这次又要麻烦您了。日后若是有需要成之帮忙的地方，请您千万不要客气，我一定会倾力相助！”

　　“你现在就很客气。”蒙元玖轻轻一笑：“我们现在应该也算是朋友了。而且，济世救人是医者分内之事，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求到我面前，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此事事关你阿姊。”以防万一，她把丑话说在前头：“我是卢公门下弟子，却从未行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辨认药材。虽不敢自称天下第一，偶尔也能与师父一较高下，不会辱没师门。令姊一事我完全可以独立完成，可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写信询问师父，不过这样的话，你可能需要多等一段时日了。”

　　崔成之立刻回道：“郡主能够帮忙已是万幸，成之岂会不信任您的医术？何况，我本来就只需要药材，您正好是最合适的人选。有劳郡主了。”

　　既然对方表示并不在意，蒙元玖就可以放心的推荐了。她详细询问了崔和暖的身体情况，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了几种药材的名字。

　　“令姊现在的身体最适合药膳滋补。我已经将接下来要用的药材以及做法写在这里了。有几味药材产量极少，可能需要你多费心。如果实在寻不到，我可以再想办法。”蒙元玖把单子递过去，又叮嘱道：“调养身体急不得，好在崔娘子并无大碍。服用药膳之时，切记不可大意，一定要和她常用的医师以及贴身侍女提前沟通。否则，滋补不成，反而会带来祸患。”

　　“幸好我不止罗浮一个朋友，不然现在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这些药材。”崔成之接着点点头：“郡主刚才的话我都记下了。您是要外出？”

　　郡主府的人忙忙碌碌，应该不是简单的清扫。

　　“赵先生的事情结束了，我准备去看望一下师父。”

　　“东都？这个时候东都的风景不错。若不是还要去寻找药材，或许我们还能一起同行。”

　　蒙元玖好奇道：“崔郎君也有这个打算？”

　　“是。景安要去东都看望父亲，正好趁着假期外出游玩，不过我倒是没这个福气了。”

　　送别崔成之后，蒙元玖就动身了。等她带着人兴冲冲来到东溪草堂时，却被告知卢鸿带着两位徒弟外出诊病去了。蒙元玖敲了敲自己疲累的腿，十分无奈，转身就要走。

　　小童急忙开口挽留：“郡主留步，先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住处，他今日就能回来了。”

　　“师父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此间风景甚美，郡主肯定不会觉得无聊。”小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一味的挽留。

　　蒙元玖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走到书房预备画画。

　　张予安站在她旁边，看着迟迟没有落下的笔，问道：“阿弥，你在想什么？”

　　“阿绮和阿皎又去百家了？”

　　“嗯。”张予安笑道：“上次带回来的酒她很喜欢，一直惦记着呢。”

　　蒙元玖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终于回来了！”

　　“什么？”下一刻反应过来是卢鸿他们回来了。

　　众人走出去，才发现回来的不只有卢鸿、谢南乙和孙清宁，还有一位熟悉的面孔。

　　萧景安的父亲萧崧是宋州刺史，近日身体抱恙，正好卢鸿途经此地便留下替他诊治了。师徒三人武功不高，便让前来看望父亲的萧景安护送。郑少虞和姚以钦自然一起，现在正在山下等候。

　　卢鸿仍旧笑眯眯的，还开口邀请他留下用饭。“贫道的草堂虽然简陋，但仰仗周围的景色也能夸上一句。仲豫说你自幼喜爱名山大川，倒是和我这小徒弟一样。”他指了一下蒙元玖，继续道：“如今不是正好？”

　　“先生好意，晚辈本不该拒绝，只是我和朋友有约在先，他们现在还在山下等我，便只能辜负您的美意了。”萧景安得知卢鸿知道自己的喜好欣喜不已，却只能婉拒了。

　　“既有约在先，贫道也不便强求。夜晚山路难行，萧郎君早行吧。”

　　萧景安依次向卢鸿蒙元玖行礼告辞，然后独自一人朝山下走去。

　　“师姐，师兄，我们好久没见啦，你们有没有想我？”

　　谢南乙点点头，孙青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想啦。我的小师妹在长安过得还好吗？”

　　“嗯！千金坊帮了我很多。”她接着走到卢鸿身边抱怨道：“师父你真是的，明明早就知道我要过来，竟然还带着师兄和师姐外出，我差点儿就要走了。”

　　“你不是准备在为师这里待几天，提前熟悉熟悉。”卢鸿摸着胡子：“你认识刚才那位萧郎君吧？”

　　众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师父您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外人面前提起我的喜好，一点都不尊重我！”

　　“为师这不是想让你多交几个朋友。”

　　“朋友越多，意味着麻烦也越多。”

　　卢鸿反问道：“难道你不爱交朋友？”

　　“……也不是。”

　　“那不就好了，再说你们又不是不认识。”

　　谢南乙和孙青宁在后面听二人互相斗嘴，无奈一笑。

　　“阿弥，你来师父这里没关系吗？”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长安的监视下，他们早就知道了。”蒙元玖毫不在意。

　　众人对她的处境很了解，却没有任何办法。

　　“延实在长安怎么了？”

　　“延实？谁是延实？”乍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蒙元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歪头看向卢鸿，似乎是在询问她何时认识了这个人。

　　卢鸿无奈道：“赵承真。你之前还在信中和我提起他的身体不好来着，怎么转眼就把人的名字给忘了。”

　　蒙元玖恍然大悟：“原来是赵先生，难怪我觉得熟悉。师父别担心，就是有一个人在传赵先生的谣言，影响了他正常的生活，不过我已经帮他解决了。”

　　“延实一向与人为善，回到长安就安安静静的在书院当先生，竟然还能惹到人，也是稀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先生太过出色自然会引来他人的嫉妒。”

　　若是因为这一点，卢鸿倒是觉得不奇怪。“延实很少和我提起他的过去，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已经是青城山的道士了，不过我有所耳闻。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蒙元玖点点头：“赵先生那么聪明，他做的所有决定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这话倒是不错。”卢鸿嘱咐道：“等你回到长安，替为师多去看望看望他。”

　　“嗯。”蒙元玖答应下来：“就算师父不提，我也会常去的。都是因为陛下，他的征召让您立誓永不踏入长安，不然你们两位旧友就能经常见面了。”

　　卢鸿并不觉得可惜：“想要见面总会有办法。长安繁华，可为师看的已经够久了。榆宁郡主府也不是你真正的家，去不去也没有关系。”他笑了笑安慰道：“我虽不能去，但是你师兄和师姐可以。年轻人时常聚一聚，不用老围着我这个糟老头。”

　　“这是什么话，和师父在一起我们也可以很年轻啊。”蒙元玖手舞足蹈，作画时沾在手上的墨渍顺势露了出来。

　　卢鸿注意到后调侃道：“你刚才是在作画，怎么还蹭手上了？”

　　蒙元玖闻言往过一看，果然在手边看到了一小片墨渍。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结果没成功，于是小手一挥：“师父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准备作画，但是你们突然回来了，就搁置了。”

　　“现在我们已经回来了，不如继续？正好让我们看一看你如今的画技究竟有多高超。”

　　“师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蒙元玖无奈看向说话的人：“五岁的小童画的都比我好。”

　　孙青宁“哈哈”一笑：“师父好歹是书画大家，身为他的徒弟怎么也不应该太差吧。这次索性多住几日，让师父好好指导指导。”

　　流水潺潺，微风阵阵，和众人一起回到了草堂。

　　萧景安一步一步踩着石阶，悠闲的下了山。果然看到了等候在此的朋友，稍微加快了脚步。

　　“少虞，以钦，久等了。”

　　他们二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听到声音立刻抬头望去，咧嘴笑道：“景安，卢公送回去了？”

　　萧景安走到他们面前，回以一笑。“自然。山间风景优美，所以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的确。我们刚刚还在说附近就是嵩阳书院了，要不要去看一看，毕竟来都来了。”

　　“嵩阳书院应该可以留宿，现在天色虽晚，但也不是不行。”

　　郑少虞笑道：“景安怎么变得如此着急。我们的假期还有几天，何愁没有机会呢。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也是一样。”

　　嵩山

　　东溪草堂

　　山中忽然下起了小雨。蒙元玖在书房和卢鸿商议事情，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

　　她回神道：“怎么样师父，您认识这个图案吗？”

　　玉佩摔碎之前，蒙元玖注意到上面雕刻的图案很眼熟，凭着良好的记忆画了下来，是一个人首鸟身的图腾。

　　“稍等。”卢鸿走到书架上，翻阅查找。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书走回去，指着其中的一页说：“这应该是迦楼罗，是天竺神话传说中记载的一种巨型神鸟，它虽然是坐骑，但是法力和地位很高。”

　　“迦楼罗。”蒙元玖重复了一遍，好奇道：“天竺应该和佛教有关吧。鹤拓崇拜自然和先民，所以我们的图腾都很常见。诶？天竺，难道高山和西弥还有关系？”

　　“他能成功混入长安，背后绝对有其他势力。”卢鸿也是才知道罗浮的真实身份。之前他行事谨慎，完全看不出来他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罗浮如果真的是岑予，那么高山和西弥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互帮互助也不稀奇。”

　　蒙元玖盯着桌上的图案，茫然不解。“师父，你说岑予为什么要在离开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呢？他是觉得我一定找不到高山吗？”

　　“为师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罗浮那孩子或许因为父辈的仇恨不得不借用高山行事，但也许这并非他的本意。不过走到这一步，恐怕无法回头了。”卢鸿转而叮嘱：“现在你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阻碍，日后出行一定要随身带着护卫。”

　　蒙元玖犹豫片刻，回道：“师父不必为我担心，虽然他们想要我死，但是有很多人更想让我活着。我以鹤拓郡主的身份待在青苍的地界，很安全。不过，即便我很喜欢青苍，可说到底我终究是为了鹤拓而来，您就不怕我做出不利于青苍的事情吗？”

　　“你是我的徒弟，心性如何为师岂会不知？”卢鸿把记载着迦楼罗的书塞到她手上，然后笑着问道：“阿弥，你还记得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蒙元玖垂下眼眸，回忆起师徒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十二年前，蒙元玖五岁，当时鹤拓的王还是蒙元玖的祖父。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鹤拓会受到西弥的威胁，不过蒙元玖仍然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作为鹤拓最小的孩子，她很得长辈的宠爱，可惜事务繁忙，众人分身乏术，只能嘱咐婢女好好照看她。

　　蒙元玖生性贪玩，有一次她偷偷溜出去，本应该紧紧跟在身后的婢女却假装没看见，放任她独自走到了敌人设好的圈套。见血封喉毒性极强，蒙元玖危在旦夕。

　　幸好得到鹤拓王多年至交李天师的指点，找到了恰好在此地云游的卢鸿，这才保住了一命。

　　“为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很有缘分，所以我决定收你为徒。”

　　“难道不是因为祖父的请求吗？”

　　卢鸿笑了笑：“可若是我不愿意，谁的请求也不好使。这十几年来，为师带着你们四处游历，早就成为了家人。让你保护好自己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也算是为师的一点私心吧。”

　　“师父……”蒙元玖眼眶泛红，感动到：“您放心，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鹤拓就一定会铭记承诺，绝对不会背叛青苍！”

　　“阿弥，这样重大的责任不是一个人可以承担的，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卢鸿拍了拍她的肩膀：“春雨过后，山间清爽宜人，是你喜欢的风景。既然来了，就好好放松放松，师父这里可不会有长安的眼睛。”

　　“我正有此意。”蒙元玖行了一礼，笑着“告退”了。

　　东都流民的数量自然不能和长安相比，却也不容忽视。萧崧得知他们之前在三原县的经历，特意叮嘱萧景安三人在离开之前去附近的病坊帮个忙。

　　“多谢三位郎君的相助。”病坊的官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先是感谢了他们，随后道：“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长假，却被耽误了，真是不好意思。”

　　“国子监的假期很多，不差这一时，您客气了。”

　　官员点点头：“这里的事情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旁边有准备好的凉茶，诸位过去饮一盏吧。”

　　三人的确需要凉茶来解渴，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没想到还能遇到熟人。

　　“赵先生！”郑少虞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定睛一看竟然是赵承真。“真是太巧了，竟然能在此处遇到您。”

　　赵承真想起来他们是之前见过的两位小友，笑着走上前：“萧郎君、郑郎君。”接着看向姚以钦，疑惑道：“不知这位该如何称呼？”

　　姚以钦急忙行礼道：“晚辈姚以钦，久仰先生大名。”

　　赵承真挽起衣袖，回了一礼。“小友不必如此，我们不做约定却能在这偌大的县城中遇到，何尝不是一种缘分。”萧景安递来一杯凉茶，赵承真颔首道谢，顺势坐了下来。“朝廷派官员前往流民聚集的地区赈灾，我和派往东都的这位官员有些交情，正好我要去嵩山看望一位旧友，就一起过来了。大好时光，你们不去四处游玩，怎么选择在病病坊转悠？”

　　“当日和先生畅谈一番晚辈受益匪浅，于是决定将自己的眼界放宽，想要亲眼看一看青苍的真实情况。不过我们还在国子监就读，无法远行，正好家父在宋州任职，我们便决定先到此地。之前也曾来过东都，可惜只顾着欣赏风花雪月，忽略了百姓的艰辛。”

　　“你们还真是行事果断啊！”赵承真听后感慨道：“如果日后你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风格，那么我想以后青苍的百姓一定会很幸福。”

　　萧景安道：“先生谬赞了，希望可以借您吉言。”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准备去四周的县城转转，然后就回长安了。”

　　“这样啊，那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