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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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的来历，世子殿下不是早已知晓？”陆莜宁不动声色。
事到如今，还要嘴硬。
谢矜声线冷然：“本殿从未说过，信你编排的身世。”
二人距离极近，陆莜宁清晰看见他眼中那层淡漠骤然裂开，杀意如潮水般层层涌现。他捏着她下巴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下一瞬就要覆上她的脖颈。
无声对峙着，夜色凉薄，肃杀秋风穿堂而过，卷起桌角那张未压实纸张。
纸张飘逸，随风飘扬，投去一眼，可以看出上面隐约是绘了副人像。
陆莜宁还能分出心思，多看了眼纸张上所绘之人。
顷刻之间，便起狂风骤雨，她呼吸一窒。
那画中是一位尚未及笄的少女，身着华美织锦宫装，孤身立于高耸城墙之上。眼神倔强澄澈，珠钗摇曳下的容颜，已有惊心动魄的明丽。
那是两年前，十四岁的她，关西城破时被西蛮将领押上城墙威胁守军的样子。
谢矜倏然抬手，精准地将飘荡的画纸擒于指间，纸张发出簌簌哀鸣。
他松开钳制，将画纸彻底展开在她眼前，唇角牵起极淡的弧度，语气讥诮：“青隐大夫，上次我问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你记错了。”
陆莜宁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正欲开口，却被他冷声打断：“若再狡辩，便太无趣了。”
“世子殿下，”她迎上他冰冷的目光，毫无怯意：
“民女只是好奇，您为何如此笃定我的身份？即便我真是归宁……您一次次认出我，指责我知晓前朝秘辛便是勾结前朝，那您呢？您又是从何得知这些秘辛？是算无遗策，还是……您自己也脱不开干系？”
“满口谬论”他冷冷吐出字句：“归宁姑娘，烦请你告诉本殿，为何要劫前朝重犯朱霁南，还有为何要杀陆中书的千金”
果然。
陆莜宁一颗心沉了沉，果然瞒不了太久。
“二罪并罚，该挫骨扬灰”谢矜眸光冷寒“归宁姑娘，今晚为何来找我？是来求死？”
“殿下早知道是我干的？”陆莜宁只问这一句
谢矜移开目光，并不多说。
“我也早想问，殿下是从何而知，我劫走了朱霁南？莫不是那夜殿下的人也在？还是说殿下有能越过刑部和大理寺的情报网？”陆莜宁扯过他手中丹青，嗤笑：“两年前，匆匆一眼，未曾想还记得民女”
“早知今日”他目光向下压：“那日我该一并杀了你”
那日，是关西危在旦夕，舅母带着表姐弃城逃跑，府中下人慌乱之中解开关她的厢房，西蛮将领闯入关西将军府，勒令她换了华丽服饰，把她作为俘虏压上城墙，西蛮将领把刀架在她脖颈，她却是挺直了脊背。
城墙之上刀光剑影，一片血腥之气，脖颈之上，刀刃锋利，边缘沁出一圈血珠。
城墙之下，烽烟四起，犹如人间炼狱。
后来，远处突现金戈铁甲，高举景曜王旗帜，鼓声激荡。
硝烟弥漫的战场，为首的男子，脚踏骏马，铠甲还留着前一场战役的残血，手持长剑。
那一场战役打的极其艰难，最终景曜王世子——谢矜以少胜多。
最后西蛮看败局已定，城楼之上金羽卫已封顶，小部分西蛮士兵围着陆莜宁，为首将领，怒从心起，要将她砍首，尸身从城楼抛下。
不记得城墙之下，是那个百姓说了一嘴
“这姑娘死了便叫她死了去罢！不过是将军府上一名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女！”
而后是越来越附和的声音。
谢矜抬眸看向城墙之上的女子，生死面前，竟也面不改色，倒是好样的气度。
他张弓搭箭，用尽千钧力气瞄准。
秋风起，吹起她散落乌发，西蛮将领目眦欲裂，刀锋缓缓渗进她血肉。
“嗖”的一声，弓弦松，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粘腻血腥，四起硝烟，直直奔向西蛮城墙之上的将领。
陆莜宁面上终于有了波动，望向城墙下的男子，匆匆对上一眼，便凝着这支箭矢，猛的抬脚。
将领大喝一声，手腕还未来得及用力，膝窝便是一阵钻心痛入骨髓的痛。
便是这毫厘之间的分身，再传入耳边的便是身旁将领头骨被穿透的声响。
滚烫的血液混着脑浆，在巨大的冲力下覆了她一脸，她却连眼皮都未眨一下，没让那将领彻底倒下，拔下头上发簪握在手，狠狠贯穿他的脖颈。
谢矜眼尾微扬。
随后城墙下一声震动，城下将士聚精一瞥。
原是那将领的尸身。
那场战役，打的艰难，退去的也快，他连关西城都未入，匆匆赶回北地。
路途倒也听说，军中将士有人提及她。
赞她勇敢无畏。
陆莜宁对于此事自然也有印象，毕竟此场战事了解后。
过去不过三日，一纸狠厉的军状便从北地传到关西，关西守城将士大半被军法处置。
血流了关西一圈，理由是御敌失职，而她的舅舅，那个年关被数次弹劾。
“难得世子殿下，还记得此事”陆莜宁不急不缓：“往后殿下能取我性命的地方多了去。”
却又话锋一转。
“可交易之事还未行完，不妨殿下先保我几日，我的价值还未到头。”
“取你性命的机会多的事”谢矜看着对面笑盈盈的她，那里是怕死的模样，遂喜怒难辨，沉声：“这话倒是说的不错，比如我现在就地捉拿你去大理寺，将你下了狱。”
“你行事狡猾，不知天高地厚，却有不能做的毫无破绽，你这种人，活着或者死”他玩味看着她，一字一句：“于本殿，毫无意义。”
他恍惚间想到，临州城墙之下，这个女子因为一句“要活命，就要为我所用”，而不惜豁出自己半条命对抗。
他不信，她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殿下可还记得，朱霁南一案时，您曾带我去到现场勘验？”她指尖漫不经心划过脸，笑意里裹着针尖，“那日刑部和太医署的人，可都看见了。”
“殿下想回北地，还得费尽心机做场戏——”她忽然倾身，烛火在她眼底投出明明灭灭的光：
“民女猜，圣上根本不想让您回去。”
“陆静柔身份遭人诟病，中书令夫人却那般动怒……”她拖长了尾音，像在细细琢磨：“我便再猜，是圣上属意您娶中书令之女，存了彻底困您在京城的心思，对么？”
“偏巧，陆静柔死了。”她挑眉，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得像说旁人的事，“我呢，本就是条烂命。可若我出了这景曜王府的门，转身去了中书令府上——”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锁进谢矜骤然沉下去的眼底：“把我知道的、猜的、疑惑的，一股脑全抖出来……殿下觉得，您还能遂心如愿？又或者，圣上会不会对殿下、对整个景曜王府有误解呢？”
“朱霁南在我手中，且只为我所用，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旁人，殿下今夜若是要敢动他，或者我死了，明日朝堂之上怕是要变天。”
烛火突然一阵摇曳，剑光出鞘，月光清幽，洒在这方书房。
“你威胁本殿？”他问。
她坦荡极了：“殿下，可以这么理解”
“你最好”他将刀锋渗入一丝她肌里，警告：“明日不要再给我耍花招。”
尘埃落定。
“我必不会”
陆莜宁今夜是歇在了景曜王府，偌大的王府却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冷清极了，最后是阿清，心不甘情不愿领她去的厢房。
他几次看向她脖颈处那一圈血珠，心里发毛。
他属实是不敢想，那书房里都发生了什么，偏陆莜宁不嫌事大，一路捂着脖子叫唤。
书房内，右浊确定耳边魔音已散，重新跪倒在地：“主上，今夜败冬堂可还要派人去探查”
“不必，已无意义”谢矜轻轻擦拭着剑，冷光折射在地：“她自己已经告诉我答案。”
右浊不解：“未免太巧，她是如何知道，主上不过两刻前，才得知陆静柔……”
“因为朱霁南”他面不改色“童年便被困牢狱之中，饱受摧残，却还能活下来，心计该如何，加之手握前朝枢密站”
“主上，她可会对我们有威胁？”
又是一阵静默，谢矜放下绢布，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季花微凝，已经到了败了的时候。
“也许不会”医正那番话再次在他脑中回响，敛眉：“一个正奔着死的人，不会舍得分出精力在我们身上。”
“不过她知道的太多，太过聪颖，且不好为人所用，不失为个隐患。”
“既是隐患，自然要除之而后快”右浊急不可耐：“主上，从前一直是这般，况且她的身份还犹未可知。”
谢矜一时没有答复，摆手让他出去。
书房内瞬间万籁俱寂，他凭此画像命情报站调查，三日前，给出的结果和他知道的差异不大。
只是一个将军府的养女，将军府一个养女却俩扮玉山药圣之徒弟，还真的精通医术，武功，况且她无故离开关西，郭秉德处却无任何行动。
很显然，将军府养女的身份也是假的，具体身世来历无从得知。
陆逸初有个女儿也是养在边关，养在镇西将军府。
不过那个女儿，每年岁末皆会随郭秉德回京，和陆家一同陪同太后，前往高济寺理佛。
那个女孩，他不是没见过。
气质相貌皆与此人，南辕北辙。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初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