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完结章 弹指一挥间 ...
-
一夜厮杀过后，宫外果然如应慈怀所言贴出了告示，只是内容与他的预想略有出入。
告示上赫然写着：“礼王应煜挟持天子、扣押公主，意图谋逆；郡主卫疏生擒逆贼，不日将其处死。”
宫外百姓簇拥在告示前，识字的人低声念诵，好让目不识丁者也能知晓内容。
太极殿内，应灼端坐在主位之上，卫星朗立于她身侧，应煜被侍卫按压着跪在阶下，身旁停放着覆盖白布的应慈怀遗体。
应煜猛地掀开白布，望着儿子胸口的血洞，瞬间目眦欲裂，厉声怒吼：“应灼！”
应灼目光冷淡地扫过他：“有些账，也该清算了。”
“我的儿……哈哈哈，我的儿啊！”应煜扑倒在应慈怀尸体上，悲痛欲绝间突然口喷黑血。
应灼见状开口：“莫要激动，否则魁油之毒会让你即刻暴毙。”
应煜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果然早就知情！我不该阻拦慈怀，应该早就杀了贺遥！不过，我从未中过魁油之毒。”
应灼走下台阶，缓缓道：“魁油是前朝北地巫医所制毒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毒遇水后气味更烈，毒性倍增。你侍疾月余，吸入的毒气早已足够你中毒。”
“那你为何无事？”应煜不信。
应灼抚上腰间香囊：“这里面掺了愈金藤，可缓魁油之毒。”
她忽而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应煜：“当年皇兄，是不是也死于此毒？”
儿子惨死，妻子全族被抓，应煜突然疯笑起来：“是！他生来便有尊贵身份、父皇宠爱、群臣拥戴，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跟着母妃在冷宫里抢狗的剩饭！”
应灼猛地掐住他脖颈，几乎要将他的脖子掐断：“皇兄仁善，是他把你从冷宫救出，教你诗书，赐你亲王爵位，视你如亲兄弟，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应煜剧烈咳嗽着，笑意却更癫狂：“哈哈哈！人人都赞他贤明，可我偏不服！凭什么他能轻易拥有一切？唯有毁了他，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太极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里飘着冷灰，应灼松开掐住应煜脖颈的手，指尖还留着他喉骨的颤动感。
“你以为皇兄真的不知？”应灼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碎冰相击的冷响，“当年你在冷宫里用毒鼠药死侍读太监，是皇兄替你遮掩；你暗中拉拢朝臣的密信，是皇兄亲手在御书房烧了。”
她每说一句，便向应煜走近一步，绣着金凤的靴底碾过地面的血珠，“你总说命运不公，可皇兄把能给的都给了你——亲王的尊荣，三卫府的兵权，甚至你想插手吏部铨选，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应煜瘫坐在地，嘴角的黑血顺着胡须滴在地上：“他那是惺惺作态！若不是怕担上杀弟的恶名，他早把我挫骨扬灰了！”
“挫骨扬灰？”应灼猛地回头，发间金步摇在晨光里划出冷光，她猛然拔下发间的金簪，抵在应煜喉间，“对，早该把你挫骨扬灰！应煜，你毒害先帝、构陷忠良、戕害皇嗣，桩桩件件皆合谋大逆之罪。今奉天子口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应煜因毒发而扭曲的脸，“废为庶人，赐你全尸，可留全须全发入殓。”
应煜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濒死的野兽。
“把他拖下去吧。”应灼转过身，不再看阶下的垂死之人。
殿外的风雪卷进殿内，吹动她鬓边的白发，那支抵过应煜咽喉的金簪，不知何时已被她紧紧攥在掌心，簪尖凝着一滴暗红的血珠，像一颗不会融化的残雪。
应连恒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当日，天子御笔亲书圣旨昭告天下：自即日起退位静养，禅位于徽安大长公主应灼；册封应疏为太子，并将浦州封地赐予先太子，尊其为昭宁公主。
谕令颁行后，卫星朗即刻着手清理礼王余党。她朱笔一挥定下裁决：因贺执御、孙元苓二人与逆王党羽祝燕青过往甚密，着即列为逆党余孽，七日后问斩示众。
同时，她迅速签发另一道文书。
任命何溯川为浦州治水钦差，全权负责水患治理与赈灾事宜，务必解百姓倒悬之急。
登基大典那日，应灼步履沉稳踏上朝堂，于龙椅端坐。
百官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册立太子后，卫星朗入主东宫，正欲册封贺遥为太子婿。然而反对的奏折却接二连三地递到应灼案前，不是弹劾贺遥父母乃逆党余孽，便是指责他身份卑微，称他并非太子婿的最佳人选。
卫星朗翻看着奏折，不耐烦地将其摔在桌上：“这帮言官！竟管得如此宽泛！”
应灼轻笑道：“我早让你抓紧筹备，你偏要等许相回京。”
卫星朗撇嘴道：“自然是因为许相若为册封正使，能为贺遥增添荣光。”
“如今这般，你打算如何应对？”应灼追问。
卫星朗挑眉：“总不能因噎废食。”
相较之下，贺遥倒是坦然。
自贺执御、孙元苓被赐死后，他心中重负已卸。
既然朝臣对他随卫星朗入东宫多有不满，便暂且留在公主府，每日前往千乐坊当值。
此刻他两指搭在患者腕上切脉，书谨在一旁研墨，待诊毕便提笔写下药方——虽说字迹仍有些生涩，但在卫星朗的指点下，已比往日工整许多。
“公婿？”来人忽然开口。
贺遥抬眼打量眼前头发花白的男子，面露疑惑。
“在下高新，”男人拱手，“先前内子曾到府上为我求情，幸得公婿劝诫太子殿下，才让我等老臣得以宽宥。”
贺遥这才忆起往事，连忙拱手问好，又关切询问他夫人近况。
高新道：“正是夫人举荐，我才寻到此处。我患腿疾多年，年纪愈长痛感愈烈，特意到千乐坊找贺医正，不想竟是公婿。”
贺遥为他开好药方，又引至屏风后仔细查看双腿，施针疗治。临别时再三叮嘱：“务必注意保暖，每十日来此复诊施针。”
当晚回府，贺遥将高新求医之事说与卫星朗听。她听罢眼前一亮：“好，来得正好！”
贺遥不解：“好在哪里？”
卫星朗双手一拍：“正想去找他呢！”
见他一脸困惑地凑上前追问，她忽而捧住他的脸，在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笑道：“我这就着手准备册封你为太子婿！”
贺遥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借侍御史高新的力？”
不出半月，高新果然在朝堂上首倡，力促太子册立正室。他以贺遥医术救民、劝诫太子宽宥老臣为由力荐，竟引得不少官员附议。
反对一派见状当即辩驳，两班人马在殿上争执起来。应灼坐于龙椅，看着阶下这场面倒觉得颇有意思。
自己这个女儿，总能给她弄出些新鲜事儿来。
如此争论持续了三日，支持贺遥的朝臣竟日渐增多。
应灼见时机成熟，当即降旨：着许相为正使、莫国公为副使，即刻筹备册封贺遥为太子婿事宜。
册封大典那日，许相手捧金册，莫国公托着玉印，在百官朝贺声中，将太子婿的玺绶交到贺遥手中。
卫星朗身着朱红太子朝服，目光穿过丹陛间的薄雾，与阶下的贺遥遥遥相视。
他鬓边新插的玉簪随行礼动作轻颤，那是她今早亲手为他绾上的。
应灼笑看阶下新人受礼，又望向外廊外舒展的梧桐叶。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她初登朝堂时，这殿前的树还只是细苗，如今已能遮蔽半幅宫墙。
高新领着言官们肃立班列，前日里争执最烈的几位老臣，此刻也垂首叩拜，袍角在青砖上压出工整的褶痕。
“礼成——”赞礼官的唱喏穿透殿宇。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完结章 弹指一挥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