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缘[GB]》泠砚舟_

30、第28章 当真是摔的？

　　雅集、马球会、赏花宴……贺遥翻看着送到府上的帖子，心里盘算着，前些日子才去了宴舞会，跟着小姐公子们欣赏了一天的歌舞，最近还要再去吗？
　　学宫放年假的这一个月来，贺遥除了为卫星朗调制养伤的药膏，就是在同诸位小姐公子游玩。
　　如今临近年关，公主府里上上下下事务堆积如山，千头万绪。
　　采购年货、操办节庆布置、安排往来应酬，桩桩件件都需费心，实在抽不出闲暇再去与同窗们一同玩乐嬉闹。
　　贺遥逐一翻阅这些帖子，他现在看着帖子就头疼。
　　一番挑选后，他象征性地留下两份年后的帖子，还特意吩咐下人给回贴时表明，自己定会按时赴约，附上了一份邀约回礼，算是给足了主人家面子。
　　忙碌之中，倒是有件怪事。
　　贺府那边派人来禀报，请贺遥回去一趟。
　　还有七日便是除夕，贺遥搞不懂贺执御要做什么。不过见贺府那边很是着急，他索性安排好了手边的事，从家中要了马去贺府。
　　公主府的马车刚在贺府门前停稳，孙元苓的贴身侍女便匆匆前来。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周娘子那边的事，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如今就差回乡告祖这一桩事了。老爷公务缠身，分身乏术，实在抽不出空来。夫人的意思是，您身为贺家嫡子，得回锦阳老家，代老爷去完成这告祖之仪。”
　　听闻这话，贺遥脚下步子轻快起来，脸上笑意难掩，说道：“多谢吴妈妈告知，我这便亲自去向母亲道谢。”
　　此刻贺遥满脸的欢喜竟让吴妈妈瞧得有些晃神。
　　吴妈妈回过神，赶忙提醒：“公子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夫人此番安排，是想让您历练历练，一家人哪用得着这般客气。”
　　贺遥这才惊觉，因着“平夫人”之事，自己这般谢“母亲”，确实有失身份。他微微点头，应道：“母亲肯给我这历练的机会，我理应感恩，前去道谢也是应当的。”
　　吴妈妈在贺家向来是手脚最为麻利、办事最是干练之人，可此刻竟有些跟不上贺遥的脚步。
　　她小跑着追在后面说道：“此番夫人与您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遇事能帮衬着拿拿主意。”
　　卫星朗收到口信时，贺遥早就离京三十里地了。
　　她不放心，思忖再三，还是从自己的心腹里精心挑选了几人，即刻派往锦阳。
　　在路上奔波两日，回到贺家祖宅时，告祖之事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
　　贺遥沐浴焚香，很是庄重，和孙元苓一起，看着周妙如的牌位被请入祠堂。
　　一切尘埃落定后，贺遥站在近处，看着排位上的“周妙如”三字，眼眶有些湿润。
　　孙元苓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旁人都撤下了，将时间留给真正的母子二人。
　　贺遥在祠堂内静静待了两炷香的时间，他微微俯身，凑近母亲周妙如的牌位，小声地讲述着自己入京后的种种见闻。
　　他的讲述中，出现最多的词便是“卫疏”二字。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女人正鬼鬼祟祟地凑在门口，身形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谁？”贺遥出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祠堂内回荡。
　　那女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竟一言不发，转身便打算匆匆离去。可她腿脚不便，脚步踉跄。
　　贺遥大步上前，长臂一伸，稳稳地抓住了女人的胳膊。
　　女人瞬间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接连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急切地哀求道：“小的不知大人在内，绝非有意冲撞，还望大人恕罪啊！”
　　“秋意姐姐？”贺遥打量着女人的模样，试探着唤了一声。
　　女人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这才鼓起勇气，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之人。
　　“五公子。”女人怯生生地回应。
　　贺遥摇头，纠正道：“是四公子。”
　　秋意一听，赶忙又将头深深地埋下，语气中满是惶恐：“小人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是四公子，实在罪该万死。”
　　贺迎是个爱折腾人的主儿，秋意竟然将她错认，肯定要狠狠罚她了！
　　贺遥看着她瘸着的一条腿，身上的穿着打扮破旧简陋，关切问道：“你可是周夫人房中的秋意？”
　　“正是小人。”秋意低声应道。
　　贺遥微微皱眉，继续问道：“我记得周夫人病逝后，父亲遣散了她房中的人。按说，你应当拿着一笔银子回乡了，怎么又出现在府中？”
　　秋意听闻，满心悲苦，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诉苦道：“回公子的话，原本确实回乡了。在家时，我开了个包子铺，生意还算不错。可我家在幽陵，回去还不到三年，就遇上乌獠入侵。那些贼人闯进铺子，把店砸了个稀烂，银子也被抢得一干二净。我拼了命才从城中逃出来。逃命时，又在山上摔断了脚。这几年，我流落在外，想找份营生，可人家见我是个瘸子，都不愿收留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才又回到贺府。主事儿的妈妈可怜我，便将我收留了，在府里做杂役。”
　　“那你在此处做什么？”贺遥追问道。
　　秋意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带着哽咽：“像我这样的身份，本不该进祠堂的。可听说周娘子的牌位要入祠堂，我实在忍不住想见一眼。我一直在屋外守到见不着人了，这才进来拜一拜。周娘子待我，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
　　贺遥听后，不禁叹了口气。
　　秋意是贺家买来的丫鬟，和那些家生的仆人相比，不招人待见。当年周妙如来到贺府后，被孙元苓随意指派到了周妙如房中伺候。
　　贺遥伸出手，轻轻将秋意扶起，柔声道：“你也是个苦命人，不忘旧主恩情，你拜吧。”
　　秋意站起身来，这才得以仔细看清贺遥的面容。她忍不住偷偷多打量了两眼，心中暗暗惊叹。
　　实在是太像了。
　　她虽然知道四公子和五公子长相相似，可如今长开了模样，才发觉这相似程度超乎想象。
　　要不是她听说五公子此刻正在祠堂后的小院内为周妙如祈福，她真要错认眼前人为五公子了。
　　秋意缓缓走到供桌前，拿起香烛，神色庄重地点燃，朝着周妙如的牌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她微微俯身，开始低声念叨起来，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祠堂内清晰可闻。当提到周妙如的孩子时，她的情绪失控，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娘子啊，我们公子这些年，一直在为您诚心祈福。想来定是公子的这份赤诚孝心，感动了天地神明，您如今才能得以入祠堂，受后人供奉。他可真是个难得的有孝心的好孩子啊。”秋意哽咽着，话语里满是深情与感慨。
　　贺遥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秋意的诉说，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坎上。
　　此刻，在后院所谓为周妙如祈福的“五公子”，不过是贺执御精心安排在此的赝品。而自己，作为周妙如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肉，却只能如同眼前的秋意这般，偷偷摸摸地来祭拜。
　　秋意祭拜完后，转身面向贺遥，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磕了个响头。而后拖着那条瘸腿，步伐蹒跚、一瘸一拐地朝着祠堂外走去。
　　贺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略显佝偻、单薄的身形，与记忆中儿时那个笑语盈盈，双手有力推着他欢快荡秋千的秋意姐姐，已然判若两人。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秋意小心翼翼地伸手，拉开祠堂的门，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等等。”贺遥突然出声唤道。
　　秋意闻言，脚步猛地顿住，心中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暗自揣测是不是四公子反悔了，这会儿要惩戒自己。
　　这般念头闪过，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扑通”一声再度跪倒在地。
　　在她看来，香已经上完，也如愿拜祭了周娘子，若是四公子真要责罚，她也毫无怨言，权当是自己逾越之举的代价。
　　贺遥见她误会，快步上前，俯身将一旁的蒲团轻轻递到秋意面前，温声说道：“坐下，我看看你的腿。”
　　秋意下意识地抱紧自己那条伤腿，满心忐忑，嘴唇微张，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见状，贺遥再度开口，声音愈发温和：“别担心，我懂些医理，看看你的腿伤得怎样。摔伤而已，好好调理，往后还是能和从前一样正常走路的。”
　　“真的吗？”秋意眼中燃起一丝期待，眼前的四公子总是给她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我怎会骗你。”贺遥语气笃定，神色间带着几分关切 。
　　秋意依言缓缓坐在蒲团上，颤抖着双手，掀起自己的裤腿。
　　祠堂内烛光昏暗，摇曳不定，贺遥身体前倾，凑近秋意的伤处。可就在他的视线触及秋意伤处的刹那，原本温和的神色陡然一沉。
　　“你这腿，当真是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