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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3章 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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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慈怀万万没想到卫星朗会来这么一招,原本他和父亲还谋划着,打算借助这帮乌獠艺人在京城再掀起一阵风浪,搅乱局势,好从中谋取利益。
可如今,卫星朗这一举措,让他们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一旦在京中正式开展对细作的搜查,他们的势力在短期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有不慎就暴露行踪,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贺遥盯着案上那套崭新的骑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柔软的鹿皮,抬眼问道:“我也要去吗?”
前些日子学宫放榜,明明只从射艺考教甲等生中抽选三人参加皇家围猎,名单上根本没有他的名字。
卫星朗挑了一条珍珠镶边的革带,在贺遥腰间虚比尺寸,认真道:“当然得去,你可是朝廷命官的夫人。”
贺遥低头看着那条革带,装饰繁杂,与骑装看起来极不相称。他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卫星朗头也没抬,将革带束在他腰间,说:“这个尺寸挺合适。”
“将军。”贺遥又喊了一声。
卫星朗摘下珍珠革带,开始在一旁挑拣。她问贺遥:“你会骑猎吗?”
贺遥摇头,正因为不会,所以才担心,万一自己太外行,给卫星朗丢人怎么办。
卫星朗说:“所以说,你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玩得开心就好,有什么想要的我去猎。”
贺遥撇了撇嘴,说:“可是我不想只在一旁看着,我也想试试。”
卫星朗终于挑出一条不那么繁杂的翡翠革带,说:“我明白,所以我在给你找好看又合适的配饰,不会耽误你骑马的,让你玩个尽兴。”
“真的?”贺遥满心欢喜,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卫星朗俯身,为他佩戴革带。
好不容易配上了合适的革带,贺遥心里正想着这场挑选配饰该告一段落了,谁料卫星朗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一个精巧的香薰盒,挂在了他的腰间。
“围猎得持续五日,到了新地方,怕你睡不习惯。我见你喜欢柏子香,就找人做了这个香盒,把它挂在腰上,闻着安神,夜里能睡得踏实些。”
猎场设在圣京郊南的大坎河谷,此处北、东、西三面环山,形如一只向南敞口的青铜爵。
如今虽是晚秋时节,谷底却依然绿草如毡。
皇帝御辇停在东侧山梁,羽林卫铁骑如雁阵般展开,将獐鹿群驱向谷中开阔地。
金鼓齐鸣,围猎开始。
卫星朗骑着一辆威风凛凛的照夜白,悠然跟在贺遥身旁。
贺遥骑的马,是猎场精挑细选出来温驯的上等马。
他催促道:“将军,你别管我,赶紧去。刚才礼官都说了,今年头筹的奖励特别丰厚。”
莫囿纵马从身后赶上两人,笑着接话道:“她着什么急,就算让他们一个时辰,那奖品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说着,他又转向卫星朗,“还是只许和我组队。”
卫星朗勒住缰绳,指尖轻轻摩挲鞍鞯上的雁翎纹,明知故问:“你要御赐的宝刀?”
“什么呀,里面有一支玳瑁管紫毫笔,尹序肯定喜欢,你记得挑出来给我。”莫囿压低声音,凑近卫星朗耳畔说道。
尹序是被选来参加围猎的三名甲等学子之一。
这时,一道黑影从斜刺里杀出,正是应慈怀。他骑着一匹火炭般的赤马,手中握着一张雕花银胎弓,弓弦震颤,箭镞直指卫星朗面门。
卫星朗不慌不忙,用弓挡住那支破空而来的响箭,双指夹住,箭杆上赫然刻着“应”字。
“表妹,可有兴趣与我比试一番?” 应慈怀扬鞭策马,在两人面前停下,温柔地看着卫星朗。
卫星朗淡淡一笑,将响箭折成两段,随手抛在地上。
应慈怀脸色微变,正欲再说什么,忽听远处传来皇帝的笑声。
猎猎寒风卷着松涛掠过山梁,应连恒骑着大宛良驹,居高临下俯瞰着猎场。他头戴嵌宝金盔,甲胄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若是你二人比出了结果,朕再另赐一样宝物。卫疏,莫要让朕等得太久。“ 应连恒的声音在河谷间回荡。
他扬鞭策马,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山坡,惊起几只寒鸦掠过云层。
卫星朗躬身领命,翻身上马,与莫囿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催动坐骑,如离弦之箭般向猎场深处驰去。贺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猎场深处,獐鹿群在林间奔逃,惊起阵阵飞鸟。
卫星朗和莫囿分头行动,莫囿引开鹿群,卫星朗则驭麻踩着满地落叶,悄然迂回到西侧山坳。
她搭箭上弦,弓弦如月满。
玄铁箭镞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瞄准了鹿群中那只鹿角庞大的雄鹿。
指尖轻弹,箭矢破空之声如龙吟,雄鹿应声倒地。
莫囿从树影中闪身而出,对着卫星朗吹了声悠长的口哨,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向纵深挺进。
奇怪的是,一路行来,竟未见到应慈怀的身影,唯有山风卷着枯叶掠过空荡荡的山径。
与此同时,贺遥在一处向阳的草坡前驻足。
他望着草丛中蹦跳的灰兔,双手微微颤抖,将箭矢搭在弦上。可那兔子仿佛通人性般,在箭离弦的刹那突然窜入石缝。
贺遥懊恼自己没找对时机,转身求助一旁的尹序。
尹序倒是摆出了标准的射艺姿势,左手持弓,右手拉弦,锁定另一只雪白的野兔。
贺遥满心期待地屏住呼吸,可箭矢离弦后却惊动了野兔,野兔一溜烟便跑没了。
“怎么会?你可是射艺甲等!”贺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尹序好像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坦然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弓:“我的射艺不过是花架子,应付固定靶的考试还成,打猎完全不行。”
贺遥满心不甘,修长手指探入箭桶,抽出一支羽箭,动作间,箭尾翎毛簌簌颤动。
他深吸一口气,瞄准逃到远处的野兔,稳稳搭箭上弦,“嗖”地一声,箭矢裹挟着劲风疾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茂密树丛中“呼”地闪出一道人影。
那箭势太急,避无可避,擦着来人胳膊划过,带起一抹血痕。
贺遥见状,惊得面色惨白,差点从马背上滚落,他惊呼一声,慌乱地驭马奔至近前。
待看清那人面容,贺遥瞬间瞪大双眼,脱口而出:“世子殿下!您怎么样?”
只见应慈怀身形晃了晃,似是惊魂未定,直到贺遥和尹序赶到,才缓缓回过神来。
应慈怀嘴角扯起一抹浅笑,试图安抚满脸愧疚的贺遥,语气轻松道:“没什么大碍,怪我自己没留意,没瞧见你们在这边射猎。”
贺遥望着应慈怀胳膊上渗血的伤口,满心懊悔,自己箭术这么差,还逞强射箭,这下可好,伤了礼王世子。
“去找随行太医。”尹序道。
应慈怀闻言,作思索状,缓缓开口:“一队太医跟着陛下到猎场深处捕猎赤狐去了,至于营帐那边,我也不确定还有没有太医留守。”
他扫了眼自己的胳膊,故作洒脱地摆摆手,“小伤而已,不用兴师动众找太医了,说不定等找到人,血都止住了。”
贺遥心里过意不去,低头望着地上随风飘摇的茵茵绿草,翻身下马,一头扎进草地,仔细翻找起来。
这个时节,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寻到小蓟。
贺遥赶忙将小蓟的特征一五一十讲给尹序,拜托她一同帮忙。
应慈怀也跟着下了马,满脸疑惑地凑近询问,贺遥如实相告:“找能帮你止血的药草。”
应慈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追问道:“你怎么懂这些?”
贺遥将曾对卫星朗讲过的缘由,又同应慈怀复述了一遍:“我母亲身边有个贴身侍仆,吴妈妈。她从前是药农,对各类药草了如指掌。我自幼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也就略知一二。”
应慈怀随手从地上摘下一株小草,悄悄凑到贺遥脸侧,冷不丁问道:“这个是吗?”
贺遥全神贯注,头也没回,只是鼻翼轻动,闻了两下,果断摇头:“不是这个。”
应慈怀将小草举到鼻尖,用力嗅了又嗅,满脸困惑道:“就是普通青草味啊,你怎么闻出什么的?”
这话一出,贺遥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应慈怀话里有话,可一时又摸不透其中深意。他强装镇定,依旧俯身作认真找药草的模样,解释道:“这怎么可能闻出来,我余光瞥见了,小蓟的特征还是挺明显的。”
应慈怀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手把小草扔到一旁,轻飘飘道:“是吗?”
接下来,贺遥又在周边找了几处,看似一丝不苟,实则心不在焉,手指随意扒拉着草丛,心思全在琢磨应慈怀的话上。
半晌,他直起身子,一脸歉疚地看向应慈怀:“抱歉,世子殿下,实在没找到能帮上忙的药草,许是太久没接触,我都认不出药草了。”
他又瞧了瞧应慈怀的伤处,发现血已经止住,接着说道:“不过,您胳膊不流血了,应该也不需要止血了。保险起见,等太医回营帐,您还是去让他们瞧上一眼。后续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找卫疏。”
未及半日,卫星朗与莫囿纵马归来,身后驮兽之上猎物堆积得小山一般。
卫星朗骑着那匹神骏的照夜白,身姿矫健,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径直来到贺遥与尹序面前,马鞭一扬,笑道:“就算下午的射猎我不参加,这头筹怕也是十拿九稳。”
尹序驱马向前,饶有兴致地查看二人的猎物。
反观贺遥,却垂着头,神色恹恹,对眼前的热闹景象提不起一丝兴致。
卫星朗见状,迅速下马,几步走到贺遥跟前,关切问道:“我家夫人这是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可是与尹序玩不到一处,觉得无趣?要不下午我带你打猎去,保准让你开心起来。”
贺遥轻轻摇头,眉头紧锁,神色间透着忧虑:“将军,我方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卫星朗瞬间紧张起来,目光急切地在贺遥身上打量,连声追问:“哪里不对劲?是拉弓拉得手疼,还是骑马骑得腿疼,亦或是别的地方不舒服?”
说着,她就要去抓贺遥的手查看,又作势要探他的大腿。
贺遥被她这一连串急切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心中原本的压抑之感也消散了几分。他轻轻拽住卫星朗的手,将身子凑近,悄声把方才与应慈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卫星朗听完,神色放松下来,抬手轻轻拍了拍贺遥的手背,宽慰道:“你应对得很好,别多想。应慈怀那人,本就生性多疑,惯爱捕风捉影。”
贺遥眼中仍有一丝疑虑,追问道:“真的吗?”
卫星朗语气笃定:“滴水不漏。”
她拉住贺遥的手,将他从座垫上拉了起来,“好了,快别愁眉苦脸了,赶紧去瞧瞧我和莫囿都猎了些什么回来。”
贺遥依言朝着尹序的方向跑去,卫星朗则缓缓转身,目光如隼,直直地投向不远处的应慈怀。
卫星朗暗自思忖,果然是他的行事风格。
方才想必是他是特意在皇帝面前挑起与自己比试的话头。皇帝本就热衷于见两人争斗的模样,自然喜闻乐见。如此一来,即便自己不想应战,也不得不下场,而他的目的,怕是要将自己从贺遥身边支开,好趁机从贺遥那儿寻找破绽。
卫星朗不禁回想起近来的种种,除了上次在列阵台前让应慈怀起了疑心,定还有其他异常情况被他捕捉到了。
她细细回忆着贺遥近期可能与应慈怀接触的场景,思绪突然一顿——飞天阁!
那时应灼意外受伤,太医询问是谁包扎的伤口,母亲当时的回答是……
卫星朗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