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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7章 伶牙俐齿贺云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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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遥实在想不通,卫星朗哪来这般旺盛的精力,光是抓捕和审理犯人,就足以让人疲于奔命,可她仍坚持每日清晨带自己练习射艺。
这天好不容易熬到卫星朗出门上值,贺遥强撑着困意,待对方身影消失,火急火燎地往清晖园赶。
“公子,您慢点走!”书谨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贺遥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满脑子只想着赶紧回去练会儿武,已经耽搁了好几天。
谁知刚冲进竹林,气还没喘匀,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夫人去哪了?”
贺遥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这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他慌忙将武学册子塞进袖中,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前厅,扯出一抹疲惫的笑:“将军……将军怎么又回来了?”
卫星朗往竹林方向走了两步,眼神里透着好奇:“夫人做什么去了?”
贺遥立刻挽住她的胳膊,抬手指向竹林高处:“方才瞧见两只从没见过的鸟儿落在枝头,毛色漂亮得紧。我刚想凑近瞧瞧,它们‘扑棱’一下就飞走了。”
卫星朗驻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竹林之下,两人容貌昳丽,并肩而立,悠然眺望天边,任谁看了这幅景象,都得称赞一声如画一般。
贺遥盯着远处瞧了许久,脖颈酸胀难忍。他用余光偷偷瞥向身旁的卫星朗,对方仍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纹丝不动。
一旁的书谨急得直跺脚,不断冲他打手势示意时间紧迫,可此刻贺遥脑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别被卫星朗发现秘密,全然没有察觉书谨的提醒。
“你不是去衙门办事了吗?”贺遥嘴上问着话,手上不动声色地拽住卫星朗的衣袖,想把她往屋内拉。
卫星朗挑起眉梢:“今早叫你起床晚了,突然想起这会儿乘车去学宫肯定要迟到,便半路折返,打算骑马送你过去。”
贺遥原本平静的心猛再次提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卫星朗语气淡然。
一听这话,贺遥只觉眼前发黑,一把攥住卫星朗的手腕就往外跑:“还愣着干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和她在竹林里耗时间了!
卫星朗任由他拽着,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慢悠悠地落后两步。
晨光初照学宫影壁,新揭的月考红榜墨迹未干。学子们踮脚探颈的身影挤作一团。有人窥见心仪名次眉眼舒展,有人为失落的成绩攥紧衣角。
自尹序考入学宫以来,连年稳居榜首,这次也不意外。
不过,尹序之上,常年有一人霸占顶端——十年前的榜首得主张盛臣。
此人诸般课业皆拔得头筹,不少学究都赞其为百年难遇的奇才。
当年,他仅凭学宫考便直接入仕。要知道大宣开国至今,能从学宫踏入仕途者,屈指可数。
皇帝亲自考教,他凭一篇《孝论》哄的龙颜大悦。就连徽安大长公主也对此篇策论颇为赞赏。
贺遥对这人的了解,大多来自卫星朗的提及。张盛臣,原是礼王的拥护者,五年前却陡然转投徽安长公主门下。
长公主向来得才不论出处,对他此前的行为不曾追究。
书谨在榜上从下往上搜寻着自家公子的姓名,忽然眼前一亮,“乙等!公子,您是乙等!”
四周学子众多,贺遥忙拉住书谨,示意他小点声,他在乙等那栏果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射艺月考那日,贺遥三箭破空。首箭擦过靶缘,次箭嵌入鹄羽,末箭钉入鹄心。原以为这般成绩,能得丙等已是侥幸。
贺遥有些难以置信,全然没了上射艺课的心思,只想立刻冲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卫星朗。
“贺云渺的射艺都得了乙等,我看许是卫星朗做了什么。”说话这人,是孙士际。
孙士际本就打心眼里瞧不上贺遥这个乡下来的男人,而且他还对旧仇耿耿于怀。
射艺考教对学宫学子来说至关重要。
百年前,宣太祖手持杨氏长箭纵横沙场、平定天下。正因如此,射艺在大宣备受推崇——它不仅是武学的根基,更成为学子进阶的重要途径。
每年秋冬的皇家围猎,朝廷都会从汇贤学宫选拔擅长射艺的学子一同前往,而候选人的范围,便锁定在学宫射艺考教中获得甲、乙等级别的佼佼者。
无数学子日夜苦练箭术,只为能在围猎中崭露头角,在皇帝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孙士际的祖父原任兵器所正监,执掌兵器制造重权。不久前,自称年事渐高、身体不支,主动卸任,转至汇贤学宫担任兵法老师。
孙士际满心以为,有了祖父这层关系,自己入选皇家围猎的机会必定大增。
贺遥扫过榜单,在丙等处看到“孙士际”三个字后,冷笑一声:“自己技不如人,也就只能污蔑他人了。”
孙士际看着不屑的眼神,气得脸红,扯着嗓子喊:“等下就是射艺课,你若是不心虚,就在课上同我比试一番!”
贺遥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我的成绩是堂堂正正考出来的,射艺课的老师可为我作证,我何须同你比试来证明?”
孙士际盯着他,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贺遥将长发尽数束入冠中,一身窄袖戎装穿得笔挺。从束冠到衣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考究的贵气。这副模样与往日判若两人,尽显意气风发之姿。
孙士际身旁的男人起哄:“他就是不敢比,和卫疏一个做派。如今圣京上下,谁不知道前阵子的刺杀案,是她卫星朗贼喊捉贼,只为晋升!”
贺遥顿觉心火上涌,自卫星朗审理刺杀一案开始,圣京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无一不是在将矛头指向卫星朗。
昨日,那红帽贼人在天宪司狱中畏罪自尽,一时间,舆论更是如油泼火海,愈演愈烈。
贺遥冷冷地扫向那起哄的男人,声音仿若裹挟着冰碴:“贼喊捉贼?现在贼人捉到了便说她是贼喊捉贼,怎么当日宴上我却只见到几位同窗的祖父、父亲,抱头鼠窜?为何当时几位大人不护驾?若当时几位大人也能如卫疏一般生擒贼人,想必今日天宪司监的位置也有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位。”
“你!”孙士际面色涨得紫红,气得浑身发颤,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万寿节当夜,在场的官员子嗣中,没人踏入过顶层,对当时的情形一无所知。
孙士际张了张嘴,喉咙里打转的话愣是被堵了回去。这个贺遥,怎么突然如卫星朗一般伶牙俐齿。
贺遥伸手从书谨手中接过长弓,利落地摆出拉弦的架势,弓弦绷出锋利的弧线。
孙士际透过震颤的弓弦,撞进贺遥漆黑如渊的眼眸,额头冷汗沁出,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
而贺遥好似只是在试自己下节课要用的器具一般,他缓缓松弦,没有再看孙士际一眼,转身离开。
孙士际气急,追上前去,用力抓住贺遥胳膊,将他拽得转过身来,挥起手臂,拳头冲着他的脸直冲冲地过去。
忽而,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擦过孙士际挥起的手臂,直直地朝着校场最远处奔袭而去。
霎时间,在风中微微晃动的彩色绒球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