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泪》木恩muen

27、德威森林

　　狄拉几乎是踩着放学的最后一声钟响，像一阵小旋风般冲到了校门口集合点。她小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庆典的无限向往。
　　“呼…呼…报…报告！任务…圆满完成！”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对着等待的洛梦、尼琪和雷伊思宣布，还不忘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辛苦了，卫生委员大人。”雷伊思微笑着递过去一张纸巾。
　　“赶紧的！再磨蹭庆典的限量版烤章鱼丸就卖光了！”尼琪已经急不可耐地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四人挤进出租车，朝着城郊的德威森林方向驶去。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逐渐被葱郁的绿意取代。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平复自己刚刚经历的“柜中惊魂”，狄拉清了清嗓子，兴致勃勃地讲起了故事：
　　“诶，你们听过那个经典的话剧吗？讲的是一个折了翅膀的天使，从云端掉到了人间……”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天使杜威在人类社会如何饱受欺凌、历经苦难，却始终心怀善良，默默帮助他人。讲到天使如何遇到一个同样善良坚韧的人类女孩，两人如何在困境中相知相惜，互生情愫，经历重重磨难眼看就要修成正果时……
　　“啧，什么狗血八点档剧情。”尼琪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吐槽打断，“那杜威也太缺心眼了吧？人间险恶不懂吗？还到处帮人，活该被坑。”
　　狄拉被打断，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人家是天使嘛！心怀大爱！不懂人心险恶不是很正常？重点在后面呢！”
　　“重点？”尼琪撇撇嘴，“后面还能怎么编？天使恢复神力带女孩飞回天堂过上幸福生活？老套！”
　　“才不是！”狄拉反驳，随即又好奇地看向洛梦和雷伊思，“哎，你们说，这种跨种族的恋爱，真的能成功吗？天使和人诶！”
　　洛梦正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闻言淡淡开口：“小时候看过类似的漫画，画风很华丽。主角是血族和人类，也闹得轰轰烈烈。”她顿了顿，补充道，“当时还沉迷过一阵子。”
　　“噗！”狄拉瞬间笑出声，像发现了新大陆，促狭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洛梦，“哇哦！真没想到啊洛梦！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孤高的洛佩斯小姐，小时候居然也会沉迷这种跨种族恋爱的狗血漫画？滤镜碎了一地啊！”
　　洛梦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没接话，但耳根似乎微微红了一瞬。
　　雷伊思温和地笑着打圆场：“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嘛。现实中或许艰难，但故事里总是充满可能性的。”
　　几人正聊着，出租车缓缓停在了德威森林的边缘。付钱下车，眼前是一片茂密得近乎不透光的高大灌木丛墙，像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
　　“这边！”尼琪显然来过，熟门熟路地拨开一处看似严实、实则留有缝隙的灌木丛。众人鱼贯钻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灌木丛后，是幽深静谧的原始森林。没走几步，一片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墨绿色水潭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潭水平静无波，倒映着头顶虬结缠绕的古老藤蔓，藤蔓上垂下丝丝缕缕的气根，挂着晶莹的水珠，在穿过林隙的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微光。
　　“就是这里了！”尼琪指着水潭边停靠的几艘简陋小木舟，“把船推进去就行。潭水通向庆典区域。”他走到一艘木舟旁，用力将其推入水中，“放心，水潭里的水妖这会儿肯定也去凑热闹参加庆典了，安全得很！”
　　众人合力将木舟完全推入水中，依次小心地登船。木舟不大，四人坐得略显拥挤。尼琪自告奋勇地拿起简陋的木浆，开始划水。
　　木桨划破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奇异的是，这潭水仿佛蕴含着某种微弱的光源，涟漪扩散时，竟泛起一层层幽蓝和淡绿的、如梦似幻的发光波纹，如同揉碎了星辰洒入水中。头顶是遮天蔽日的藤蔓穹顶，垂下缕缕须根，仿佛穿行在一条由古老植物构成的、发着微光的隧道里。空气清凉湿润，弥漫着苔藓、腐殖土和水汽混合的清新气息。
　　洛梦的目光被对岸的景象吸引。那里生长着一大片极其茂盛的蝴蝶兰和幽灵兰，在幽暗的光线下，苍白或淡紫的花朵如同漂浮的幽灵，散发着静谧而诡异的美感。
　　“啧。”洛梦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绷紧，显露出明显的抗拒，“又是这种地方……边境，兰科植物茂密区……”
　　“怎么？怕永夜精灵？”狄拉立刻会意，她一边好奇地伸手去触碰水面泛起的发光涟漪，一边说道，“那些讨厌的小东西，对秘密的执着简直病态！跟苍蝇似的，闻到点秘密的味道就嗡嗡地围上来。”
　　洛梦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厌烦：“从小就这样，只要一踏入类似的环境，那些小东西就缠着我不放，用各种低语诱惑交换秘密，烦不胜烦。”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好像听说这些小东西背后还有个老大？叫什么……‘月相’？”
　　“月相？”雷伊思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温和的疑惑，“那不就是个吓唬小孩的传说吗？永夜精灵为了显得自己不好惹，杜撰出来的头领吧？”
　　“此言差矣！”狄拉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故作神秘地晃了晃，压低声音，“我祖母给我讲过！月相可不是传说！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非常古老又极其令人不齿的邪修组织！”
　　她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据说，”狄拉绘声绘色地描述，
　　“月相的成员，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各种隐秘手段窥探、盗取别人的隐私和秘密！他们把这些秘密当成一种特殊的‘能量’来源，用秘法炼化吸收，或者干脆当成交易的货币！你想啊，谁愿意自己心底最隐秘的事情被人偷去当成筹码或者‘养料’？所以这个组织是真正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比那些明着坏的强盗还可恨！”
　　洛梦听得饶有兴致，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呵，又是个邪修组织。冥遗……月相……雷伊思，你觉得哪个更邪门一点？”
　　雷伊思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划动船桨，木舟平稳地向前滑行：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半斤八两吧。一个在死地里养疯子，一个在阴影里当小偷，难分伯仲。”他的评价简洁而犀利。
　　说话间，木舟已经悄然滑过了那片繁茂的蝴蝶兰和幽灵兰花丛。洛梦下意识地做好了被永夜精灵骚扰的准备，绷紧了神经。
　　然而，预想中那些细小、烦人、如同蚊蚋般萦绕的低语声并未出现。
　　花丛静悄悄的。那些苍白的花朵在幽暗的光线下无声绽放，叶片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光的小生物附着其上。整个区域安静得……有些诡异。
　　“奇怪……”洛梦诧异地低语，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精灵的角落，“这次……一个都没有？”
　　雷伊思也注意到了这片异样的安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被林梢吞没。他温和地笑了笑，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水妖都去庆典了，大概……也去参加热闹的夏日庆典了吧？毕竟今晚可是难得的盛会。”
　　洛梦闻言，虽然心中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但雷伊思的解释确实说得通。她点了点头，没有再深究，只是目光依旧在那片过于安静的花丛上停留了片刻。
　　木舟破开泛着微光的涟漪，缓缓靠向对岸隐约可见的、闪烁着温暖篝火光芒和传来喧闹人声的庆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