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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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风雪盖人，寒月薄之，无光无尘。
吃人的雪罩着空无点翠的草莽原野，只得枯桠相伴，风吹过，已折断半枝，余下苟延残喘着。
一坨挂满飞雪，体瘦伶仃的影子慢慢挪动着。风雪愈发的大，他的步子也愈加蹒跚。
忽的，他抬起一双冻的有些狰狞却皎洁的亮眸看向不远处的破庙。
随即，裹了裹身上的破毡布，强撑起身体，猛的扎进风雪里。
寒冽的风雪刮红了眼，影子直到走近，这才看清，通向庙里的台阶上，一串淋漓斑驳的血滴在雪地里正显眼的指路，像是生怕他不知道怎么走。
这一场面，让人踌躇起来。
可风雪那么大，容不得犹豫，他紧了紧衣服，带着些许孤注一掷的狠劲，冲进庙里。
庙虽破，却不漏风，亮了烛火的屋子让他心里多了些安稳。
影子四处打量屋子的同时，也在被角落里浑身带血的老太婆上下扫视着。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影子稍稍往后退了退，瞥了眼门口，又抬头看向老太婆，把脸上的布拽了拽，只露了双弯月般的眼，弯腰紧声道：
“道长婆……仙人婆婆，小乞儿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门外风雪太大叫人迷了路，仙人勿怪，小乞儿我不是故意惊扰仙人休息，待风雪过去后，我自打哪来回哪去！”
说完，小乞儿的腰弯的更低，只敢余光瞄向角落里。
那老太婆背光坐着，也瞧不清她脸上是何颜色，只见她一抬胳膊，片刻庙门就砰的关上。之后看了眼小乞儿，将他喊过去。
“你修行了吗？”
小乞儿神色不变，甚至学着旁人模样两手交叠拜了拜，“并未”，说完暗自唏嘘，修仙果然磨难重重。
那老太婆听罢突兀的笑了，像火淬了千百遍的嗓音刺得人心发冷，“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哈哈哈哈……”
小乞儿刚要抬头，一个通体漆黑的瓶子就递到他面前来，隔着瓶子都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这么腥？
不待他细想，一只枯槁苍老的手瞬间掐紧他的两腮。
小乞儿奋力挣扎，比刚刚风雪赶路时还要拼命。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跑出来……他边想边使劲握住老太婆的手往下撤，咬紧牙关，然后甩动双腿，整个人朝后扽去。
老太婆有些诧异，似是没想到一小乞丐能有这么大的劲。
两厢胡扯争斗一番，随着咕咚一声，庙内安静了。
被松开的小乞儿趴在地上，紧闭双眼，额头青筋暴起，浑身通红，隐显黑气，同时他的体内也有股子气四处乱窜，比被风雪刮破的脸还疼。
那老太婆见状一喜，费力抬手，朝地上小孩打去一股灵气，然后爬到他身边自顾自地拿出一个储物袋，抓住小孩的手朝袋子一挥，开了！
狂喜之下，她从袋子里拿出符纸，朝旁边一扔，空间瞬间被撕裂，一股子阴冷潮湿的气息从里传来，老太婆回头看了眼乞丐，只说：“这可是好东西，给你喝就是报了你的恩情，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全靠你自己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不再管小乞丐浑身滚烫。
直到空间闭合，小乞儿也没有清醒。
角落里，灯芯猛的一晃，门被轻轻拂开，小乞儿神情恍惚间，嗅到股远山清茶味，那真是所闻之最。
随后，他的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再次醒来，眼前人即是救命恩人。入目便是严肃周正的美人颜，身形削竹却更显单薄，细眉藏锋处略带三分春色，头戴玉冠金丝带，羽衣曳地君子心。
救命恩人说，“这是苍梧山，苍梧宗，庄栾院，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师父，属我门下三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尊，从有记忆开始，别人就叫我柳乞儿。”
“那就叫柳叁？”
“柳叁谢过师尊赐名之恩！”
瘦骨嶙峋的小孩此刻昂首望着他的师尊，脚底的冻疮痒的人快要跪不住，这痒一路往上，顺着七筋八脉就往心里钻，撑的人心热腾腾又酸涨涨的。
“什么时候过生辰？”
“……回师尊，不记得了。”
“那就今天吧，往后今日，便是你生辰。”
“是，师尊！”
这一年，柳叁九岁，他正式归入苍梧门下，拜师修行。
往后两年中，他与师尊、师兄和师姐的见面次数少的可怜。柳叁有时候真希望庄栾院多吸吸这天地灵气顺便成个精，这样就不用自己一个人了。
而他也是在这两年里才知道，自己师尊就叫庄栾。
两年后，柳叁十一岁，师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他过了生辰后，就把他丢到山下，称历练未果，无召不回。
于是，十一岁的小柳叁拎着一块宗门腰牌和一个小包袱，在寂静的宗门口站了一炷香才转身离开，又恢复了曾经的流浪生活。
从十一岁到没过生辰的十七岁，除了每年生日腰牌亮过，其他时候，柳叁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什么师尊宗门全都是假的。
直到十七岁生日的前几天，他的腰牌终于亮了。
速归两个字浮现的时候，他正在苍梧山下的小镇子里吃酒。
柳叁带着满身酒香回了宗门，大殿之上，苍梧宗主和庄栾都在，旁的还有一众刚进入修行行列的师弟妹们。
宗主见了他微怔，之前所见不过匆匆数眼，还没好好瞧过这小师侄，今日这一见，倒是比之前眉眼锋利许多，清冷冷往那一站，自成风景。
待他细细瞧了一会，又笑呵呵道：“贤侄，一段时间不见，修为又增进不少。”
柳叁隐晦的朝周围瞧了瞧，这才正眼看向说话的人：“回宗主，幸而师尊让我历练，这才有了如今修为。”
苍梧宗主闻言笑眯眯的探了探手，摸了把不存在的胡子：
“不错！不错！天境！我苍梧果真人才辈出，十六岁的天境修士！”他一边说一边从衣襟里掏着什么，“我得和那帮老东西炫耀炫耀，我苍梧雄风不减当年啊，哈哈哈哈哈……”
周围众师弟妹暗自吸气，往年的领路师兄皆为天境，可十六岁上天境，放眼整个修仙界，实属翘楚中的翘楚了，真不愧是庄长老的弟子。
庄栾依旧板着张脸，眼底划过稍许霁色，正视柳叁说：
“此次试炼，你带着去。”
旁边乐呵的不知几许的宗主听闻此言，这才缓过神来，一拍脑袋指着旁边的一群人说：
“全修真界天境以上的修士都去填补虚空了，而天境期修士在外围帮忙，不日你师尊也要启程。原想着叫你回来带他们去门内秘境，不过你既已入天境，该是磨练一番。”
说着，他一甩袖子，一道地形虚影映在空中，随后指了指一处地点，继续说：“此秘境名为洞天福地，离宗门不远，两三日就能到，长老们此前去探查过，秘境内无危险，就是有些毒草，不过你们还是要万事小，要是碰到打不过的就赶紧自报家门，抓紧逃命，切勿逞强！”
嘱咐完就将地图甩进每个人的脑子里，之后，将柳叁唤到旁边，对他低声道：“此次门内就你年纪未到，修为却到了，秘境虽无甚危险，但仍要小心行事。”
宗主边说边用力拽了拽庄栾的衣袖，一下，两下，都没把人拽过来，收手后，有些尴尬的讪笑：“此事已耽搁了多日，仙舟就停在外边，你带着他们即刻出发。”
柳叁径直忽略这尴尬的一幕，垂眸作揖，
“是，宗主。”
随后，利落转身，带着那五六个人离开了。
也错过了身后二人复杂又饱含深意的目光。
仙舟飞了两日，洞天福地就到了。
说是洞天福地，其实就是一座荒山的山洞，这荒山只有枯枝奔走，黑鸦过境，瞧上一眼，都莫名脊骨发凉。站在山中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不干净了。
可这山洞内里却别有景致，与洞外大相径庭，实在不辱洞天福地之名。
柳叁修行最深，打头阵，余下几人中相熟的抱成一团，鹌鹑似的跟在他身后，探头走着。
柳叁轻咳了下，嘴边溢出一丝鲜血，他在前边走着，心里也在盘算着。
前阵子和别人打了一架，伤势还没好全，不然怎会跑到苍梧附近，这便宜师父师伯真是半点都不关心他。想到这他扯出抹难看至极的笑。
这样的时候，还少吗？
想着想着，他自嘲似得笑出了声，还没等他彻底沉浸在悲哀的情绪里，就被耳边一声凄厉的惨叫被迫拔出来了。
被打断了情绪，柳叁有些好笑，“小师弟就这点胆量？”
“柳师兄，我不是有意惊扰到你的，是因为你刚才突然笑出声，给我吓一跳！”
一个洪如钟鸣，慌乱又地道的声音在洞里回响，说完，那人把头垂的更低了，还悄悄地和柳叁拉开些距离。
柳叁借着照明看清了这人的脸，一副老实人的长相，身材魁梧高大，壮似小山，宽眉怒眼络腮胡，看着就是体修的料。
“……虽然这秘境危险小，但仍不可掉以轻心，跟紧点吧。”
随后，柳叁默默加快脚步，右手握拳放到嘴边轻轻咳嗽了几下，转身对小山师弟悄声说，“小山师弟，方才师兄不是有意的，多多海涵啊！”
“柳师兄，我不姓小，我姓肖，名山，肖山。”
“……”
“好的，小山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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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