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帝国》Rotenshou

177、《神州帝国（一百七十七）与阎王爷赛跑》

　　接过程政那枚刻着“山南西道节度使程政”的令牌，苍墨将其紧紧系在腕上，背起气息微弱的茜婷，向着西北方向的陇右道治所凤翔府，开始了与死神的竞速。

　　七百里路，三日之期。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苍墨的心。他虽身负天剑门精纯内功，但如此长距离、不间断地施展轻功疾驰，还要分心护住茜婷心脉，无疑是巨大的消耗。他不敢有片刻停歇，内力在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支撑着双腿以超越极限的频率迈动。

　　沉重的喘息声从他喉间不断溢出，豆大的汗珠如同雨水般从额角、鬓边滚落，迅速浸透了他粗布衣衫的前襟后背。为了争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他毅然舍弃了相对平坦但绕远的官道，选择了直线距离更短，却异常崎岖险峻的太白山山路。如此一来，路程缩短至不足六百里，但代价是更为艰险的跋涉。

　　山路蜿蜒，林木丛生。尖锐的树枝、嶙峋的碎石、带着倒刺的荆棘……在疾驰的速度下来不及完全躲避。苍墨咬紧牙关，只能用背着茜婷的手臂和腿部硬生生承受。衣袍被划开一道道口子，随之显现的是皮肤上渗出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不断传来，但他恍若未觉，眼中只有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凛冽的山风迎面扑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或许是被这凉意刺激，或许是感应到身下之人剧烈的心跳与喘息，昏迷中的茜婷，睫毛微颤，疲惫地缓缓睁开了双眼。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身下那坚实背脊传来的、如同擂鼓般急促的心跳。她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苍墨那已被汗水完全浸透、紧贴在背上的衣衫，是他因极力忍耐疼痛和透支体力而紧绷的侧脸线条，还有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混杂着尘土与血痂的划痕。

　　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与自责瞬间淹没了她。她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成了他的拖累，恨这该死的命运为何要如此折磨这个已然承受了太多的男人。她想开口，想让他停下，想为他擦拭汗水，想抚摸那些伤口……可她连动一动手指、张一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幼猫般的呜咽。

　　一阵更强烈的眩晕袭来，视野再次变得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他那湿透的、微微颤抖的后背上。冰凉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却依然美丽的脸颊滑落，与他咸涩的汗水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两天两夜！除了中途三次短暂停下，为茜婷输入更为精纯的天剑门真气，强行吊住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力外，苍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他紧咬着已然渗出鲜血的下唇，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背上之人深沉的情感，压榨着体内每一分潜力，向着凤翔府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体的疲惫早已达到极限，内力也几近枯竭，全凭一股信念支撑。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脚步变得虚浮，但每一次踉跄，他都强行稳住身形，绝不让背上的茜婷受到丝毫颠簸。

　　第三日，午时六刻。

　　当凤翔府那巍峨的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苍墨几乎要跪倒在地。他强提最后一口真气，速度再次加快，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射向城门。

　　城门口，守城的门吏和兵士只见一道身影快如鬼魅般掠近，待看清时，那人已至眼前。只见来人浑身衣衫褴褛，布满尘土和血污，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他背上还伏着一位昏迷不醒、面色灰败的姑娘。

　　“何人？！”守卫警觉地持戟上前。

　　苍墨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臂，亮出了腕上系着的那枚节度使令牌。

　　“山南西道……程节帅……令牌……急报……”他声音嘶哑干涩，几乎无法成句。

　　门吏验过令牌无误，又见他如此模样，还背着个人，不禁暗自咋舌，感叹这信使当真拼命，轻功也如此了得，却也不敢多问，连忙放行。

　　一入城，苍墨抓住一个路人，用尽力气问明陇右节度使府邸方位，便再次提起速度冲去。

　　当他终于踉跄着撞开节度使府门，看到闻声而出、一身戎装的师兄凤天翔时，紧绷的心神一松，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栽倒在地。

　　“苍墨？！”凤天翔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他，触手只觉他身体滚烫，气息紊乱微弱，已是强弩之末。

　　“师……兄……救她……唐门……美人迟暮……”苍墨死死抓住凤天翔的手臂，将背上的茜婷小心地移交到他手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凤天翔不敢怠慢，一边命人急速将苍墨抬去救治，一边抱着气息奄奄的茜婷，快步向内堂奔去，同时厉声喝道：“快！请我母亲和夫人！还有，叫戴力澜、唐鑫他们都过来！要快！”

　　节度使府内，顿时一片忙碌。

　　张老夫人，前朝御前受封三品郡夫人，一位精神矍铄、目光睿智的老妇，在儿媳魏莹莹的搀扶下快步赶来。她仅是搭脉片刻，又查看了茜婷后颈的毒针痕迹，面色便凝重起来。

　　“确是‘美人迟暮’！此毒阴狠，已侵入心脉！”老夫人沉声道，“幸有范阳卢氏的金丹护住最后一丝生机，又得苍墨不惜损耗本命真元一路护持，否则……唉！”

　　她立刻取出凤家祖传的验方典籍，与魏莹莹一同翻阅查找。凤天翔则调集麾下得力干将——凤家军指挥使戴力澜、副将唐鑫等人，皆是武艺高强，内力不俗之辈。

　　“时间紧迫，需以内力辅以汤药，双管齐下！”张老夫人很快找到破解之法，但神色并未轻松，“解毒过程极耗心神与内力，需多人轮流施为，不能中断！”

　　“母亲，该如何做，您吩咐便是！”凤天翔毫不犹豫。

　　“翔儿，你与戴指挥使、唐副将先行，以内力护住姑娘心脉，延缓毒素侵蚀，为我与莹莹配药争取时间！”老夫人果断下令，“天翔之子小天与其妻上官芷从旁协助，随时准备接替！”

　　没有丝毫犹豫，凤天翔、戴力澜、唐鑫三人立刻盘膝坐于榻前，各出一掌，抵在茜婷背心要穴，精纯浑厚的内力如同暖流，缓缓注入她那冰凉的躯体。

　　而张老夫人与魏莹莹则立刻转入药房，根据典籍所载，配置解毒汤药。药材珍贵且繁杂，火候要求极为苛刻，两人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差错。药香很快在府中弥漫开来。

　　这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过程。内力输送不能停，凤天翔三人内力消耗巨大，脸色逐渐发白时，凤小天与上官芷便立刻顶上。戴力澜、唐鑫等将领亦是轮番上阵，毫无怨言。

　　汤药熬制好后，张老夫人亲自喂服。然而毒素顽固，汤药之力需以内力催化方能生效。于是，内力输送与汤药喂服交替进行，循环往复。

　　期间，苍墨在药物的作用下短暂苏醒，得知情况后，不顾自身虚弱，挣扎着也要加入输送内力的行列，被凤天翔强行按住：“师弟！你已油尽灯枯，好好休息！这里有我们！”

　　看着师兄、师母、嫂夫人以及一众凤家军将领为了救茜婷而不遗余力，苍墨这铁打的汉子，眼眶也不禁湿润了。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师傅，这世上还有如此真挚的温情与担当，可半年前自己还想顺带手杀掉凤师兄，不禁自觉羞愧难当。

　　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全力救治，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茜婷脸上的死灰色终于渐渐褪去，转为一种虚弱的苍白，微弱的脉搏也变得有力起来。

　　当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入房间时，茜婷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婷儿！”一直守候在旁，几乎未曾合眼的苍墨，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墨……哥哥……”茜婷看着他憔悴不堪却满是关切的脸庞，虚弱地笑了笑，泪水再次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