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帝国》Rotenshou

145、《神州帝国（一百四十五）生死之地》

　　八万二千契丹军在耶律康的指挥下，正争分夺秒地加固防御工事。泥土飞扬中，木栅被一次次夯实，壕沟被挖得更深，尖锐的木刺在夕阳下泛着森冷寒光。每个契丹士兵的脸上都写满疲惫，但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缓。

　　突然，一骑快马自涝洼乡方向疾驰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夕阳中格外刺眼。马上的斥候满身泥泞血污，铠甲破损不堪，刚一下马便踉跄着扑向耶律康，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耶律那颜！涝洼乡......涝洼乡失守！哈勒帖木真将军......全军覆没......"

　　斥候"噗通"一声重重跪地，嚎啕大哭起来。这消息虽在预料之中，却仍如重锤击在每个人心头。耶律康扶起斥候，仰面闭目，喉结剧烈滚动，将即将夺眶的泪水生生逼回。博尔速克默默解下腰间皮囊，将珍藏的羊奶酒横洒在地，沉声道："哈勒兄弟，长生天保佑，一路好走！"

　　伊拉里阿古达一言不发，古铜色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刚毅。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抡起石锤，重重敲打着加固陷阱的木刺，每一声锤响都像是在为逝去的兄弟送行，手背青筋暴起。

　　良久，耶律康擦去眼角的湿润，握紧拳头，对将士们高声道："草原的勇士们！长生天护佑！大唐号称精锐的八万辽东铁骑，竟被哈勒帖木真将军八千将士阻滞两天一夜，死伤惨重！这说明什么？唐军并非不可战胜！"

　　他环视着每一个将士的眼睛，声音愈发激昂："别辜负哈勒帖木真将军和八千弟兄用生命换来的宝贵时间！加油！我们一定会胜利！"

　　"契丹必胜！"伊拉里阿古达和博尔速克率先振臂高呼，声如洪钟。

　　"必胜！必胜！"震天的战吼在营镇上空回荡，驱散了悲伤，重燃了斗志。

　　就在这时，檀州方向传来震天战鼓，连大地都在微微震颤。众人登高远望，只见遮天蔽日的唐军旌旗如乌云压境，密密麻麻的方阵绵延数十里。装备精良的唐军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金属光泽，长枪如林，铠甲鲜明。

　　"兄弟们，时间紧迫！"耶律康回头大喝，声音在群山间回荡，"耶律布日古德大汗正在正面吸引敌军主力，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援军抵达！为了我们的女人、孩子和老人能平安撤回草原！"

　　"吼～吼～"契丹将士以震天的战吼回应，更加卖力地投入工事修筑。

　　与此同时，在撤离的队伍中，慕容馨雅坐在马车内，纤手轻轻抚摸着微隆的腹部，不时掀开车帘向外张望。随行丫鬟轻声安慰："哈屯，别太担心，小心动了胎气。那颜和可汗会没事的，长生天保佑！"慕容馨雅虽点头，却仍止不住地望向战场方向，眼角噙泪，朱唇轻启，不停地向上天祈祷，那凄美的模样令人心碎。

　　檀州城下，二十余万唐军已完成合围，军容之盛，堪称空前。成德军经略使赵安民策马出阵，亮银马槊在阳光下闪耀，直指城头："契丹可汗耶律布日古德！天下归一，神州大统，是大势所趋！吾皇仁慈，若汝出城受降，放尔等回草原安度此生！降是不降？"

　　"哐哐哐！"唐军方阵齐刷刷以刀击盾，声震四野，连空气都在颤抖："降不降！降不降！"这滔天声势让契丹战马不安地嘶鸣，几个新兵手脚发抖，兵器"铛啷"落地。

　　耶律布日古德放声大笑，声震城楼："少来这一套假仁假义！我草原雄鹰从不需要惺惺作态！"

　　赵安民厉声反驳，字字诛心："是谁几次三番破坏盟约？是谁不顾百姓安危发动战争？是谁到处劫掠伤我子民！尔等罪恶罄竹难书！最后再问一句，降是不降？"

　　更猛烈的刀盾撞击声和战吼声再次响起，“降不降！”“降不降！”“降不降！”声浪如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城墙。

　　在激烈的对答后，河北道节度使张寿昌召回赵安民，随即下令进攻。唐军方阵齐步推进至射程范围，动作整齐划一。"放箭！"令旗挥下，漫天箭矢顿时如暴雨倾泻，遮天蔽日。耶律布日古德急呼"避箭"，城头上契丹士兵纷纷寻找掩体，但仍有许多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自主伺机还击！"耶律布日古德大喝。

　　城头上契丹弓箭手立即还以颜色，箭雨在空中交织，甚至不时有箭矢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蓟州刺史穆溪兰看着不断增加的伤亡数字，焦急询问："节帅，我们只围不攻吗？"张寿昌从容应答，目光深邃："契丹困兽犹斗，强攻伤亡必重。先耗其锋芒，再图破城。"

　　而在巴克什营镇，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邓朴灿率大军抵达后，立即登高观察。眼见镇内防御工事已然成型，他微微颔首："契丹果然有所准备。陈副将，先率一队骑兵绕镇侦查。"

　　"吕副将，率五千弓骑在侧翼八十步处警戒掩护。李校尉，率五百骑用勾链清除正面拒马。"

　　镇内，耶律康按住蠢蠢欲动的博尔速克："稳住，这是试探。"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唐军的一举一动。

　　只见李校尉率五百精骑迅速接近，动作干净利落，将勾链准确抛向拒马。就在拒马即将被拖开之际，伊拉里阿古达突然暴起，浑身肌肉虬结，手中长槊如闪电般掷出！

　　"噗嗤"一声，长槊贯穿李校尉胸膛，将其钉落马下。几乎同时，镇门防线万箭齐发，唐骑兵纷纷中箭坠马，人仰马翻。

　　吕副将见状急令弓骑围镇速射。刹那间，箭矢如蝗，从四面八方射向镇内，密集的箭雨让人窒息。

　　"举盾！"耶律康大喝。契丹士兵迅速举起木盾，但唐军弓骑的箭矢力道惊人，不少箭矢穿透木盾，士兵不断倒下，鲜血染红土地。

　　博尔速克怒吼一声，率领弓箭手登上高处还击。他目光如炬，专挑唐军弓骑换箭的间隙放箭，每一箭都精准命中目标。箭无虚发，数个唐军应声落马。

　　邓朴灿在山上观战，见状下令："重甲步兵前进，掩护工兵清除障碍！"

　　数百身披重甲的唐军步兵举着大盾稳步推进，步伐整齐，地动山摇。契丹军的箭矢叮叮当当地打在重甲上，收效甚微。

　　"投石机准备！"耶律康及时调整战术，沉着冷静。

　　数架简易投石机抛出巨石，虽然精度欠佳，但巨大的冲击力仍然砸开了唐军重甲步兵的阵型。一块巨石正中盾阵，顿时人仰马翻，骨裂之声不绝于耳。

　　伊拉里阿古达趁机率领敢死队冲出，他手持新换的长槊，如猛虎下山，专门攻击倒地的重甲兵颈部缝隙。长槊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突刺都带着致命的力量，所向披靡。

　　博尔速克在箭楼上指挥若定，他弯弓搭箭，目光锐利如草原苍狼。一支支利箭精准地穿过工兵锁子甲的缝隙，唐军的清理作业被迫放缓。他的每一箭都蕴含着复仇的怒火，为死去的哈勒帖木真而战。

　　邓朴灿再派骑兵从侧翼突击，试图分散守军注意力。耶律康早已料到，亲自率领预留的精锐骑兵及时出击。他身先士卒，马刀在阳光下划出耀眼光弧，与唐军骑兵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中，耶律康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唐军人仰马翻。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黄昏，巴克什营镇前尸横遍野，残旗断戟随处可见。唐军多次突击均被击退，而契丹守军也伤亡惨重。伊拉里阿古达浑身浴血，博尔速克的箭袋即将见底，耶律康的铠甲上布满了刀痕，三人却依然屹立在最前线。

　　夕阳西下时，邓朴灿终于下令收兵。第一天的攻防战以契丹军惨胜告终，但每个人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

　　夜幕降临，耶律康巡视着残破的营镇。博尔速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来："耶律那颜，今天我们守住了。但箭矢已经消耗过半，伤亡两万有余。"

　　伊拉里阿古达默默擦拭着长槊上的血迹，沉声道："明日，必将更加艰难。"

　　耶律康望向檀州方向，那里依然火光冲天。他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守住五天。为了馨雅，为了所有草原的亲人。"

　　繁星点点，照映着这个饱经战火的小镇。三位契丹将领站在残破的城墙上，目光坚毅，在血色月光下宛如三尊战神。明天，又将是一场更加惨烈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