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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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锦砚在他的背后看了很久，他的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留恋与缱绻。
迟钰安似有所感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于半空中与封锦砚交汇。却不能落在实处——他没有看见他。
这一整天，封锦砚都跟在迟钰安身边，看他应付来来往往的宾客，看他冷眼旁观着虚伪哭泣的人群。
只有迟钰安没有落泪。
封锦砚有一点失落，但是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难过。
晚间，宾客散去，迟钰安独自站在灵堂里，封锦砚的遗像前。
默然地与照片上的人对视。
封锦砚读不懂迟钰安眼底的情绪。
他总觉得，迟钰安的眼底有一点不甘心。
旁边的鬼差已经拿着勾魂锁站了很久。
“这是最后的期限，你必须跟我们走，否则，你没办法转世投胎。”
鬼差的声音很不客气，也很麻木，他们一天要接不知道多少种像封锦砚这样对世间还抱有留恋的人。
有人哭嚎嘶吼着不肯离去，有人跪地祈求，也有人逃跑。
但很少有人像封锦砚一样沉默。
他的眼神是那样冷淡，落在这个人界的视线是冷的，看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也是冷的，但只有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时，眼神是有温度的。
鬼差继续催促道：“赶紧走吧。要是真喜欢，下辈子还有机会的。”
封锦砚最后看了迟钰安一眼，正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听见鬼差和他搭话道：“哎，你是不是人界那个特别有名的那个天师还是什么来着？”
封锦砚看了他一眼，否定道：“不是，只是从小能看见鬼。”
鬼差惊讶道：“那也很少见了。这么年轻也真是可惜。”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不要等等你老婆？”
另一个鬼差手里翻着一本册子，喃喃道。
封锦砚一下子没听出来鬼差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追问道：“什么意思？”
鬼差抖了抖手里的册子：“生死簿，上面写的。”
“他叫迟钰安吧。”鬼差吵着迟钰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他的生命，只剩十分钟。”
鬼差对待生死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在他们看来，这也算的上是一对有情人，既然如此，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总之人死了之后又不是灵魂消散，不过就是在鬼界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回到人间。
如果能一起投胎的话，他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的机会会更大一些。
“要不要等等？”鬼差晃了晃手里的册子。
而这话落在封锦砚耳朵里，像是一记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尖上。
而封锦砚此时此刻的想法只剩下一个，他想要迟钰安活着，无论用什么方法。
他了解到的，命运对于迟钰安来说从未有所偏爱，甚至连和他结婚，都是不得已选择的结果。
他喜欢的人还这么年轻，如果他的生命走到这里戛然而止，那老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封锦砚哑着嗓子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活下来。”
鬼差乐了，居然还有认真能问出这种问题。
他甩了甩手里的勾魂链，又上下抖了抖册子：“看到这册子了吗？除非你把着册子从我手里抢过去改了。”
“看到这锁链了吗？除非你把我这锁链弄废了。”
“否则，没招。”
鬼差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样通天的本事能够做成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
老实说，以前这种事情也有，想要逆天改变，重返阳间的人也不少，但是从未有人成功过。
但他低估了封锦砚。
鬼差终究还是太自大了。
只是呼吸之间，封锦砚的身形骤然动了，他猛得挣脱身上的锁链，反手绕到自己的手臂上。在鬼差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向前一抛。
使了一点巧劲，这锁链便严严实实卷在了鬼差的身上。
鬼差大惊失色，不住地挣扎：“这是怎么回事，你放开我！”
鬼差的脸上全然不复之前随意散漫的表情，他脸上的皮肤开始一点点剥落，也在一点点解开自身力量的限制。
封锦砚能够感觉到自己手上所承受的力量越来越大，他必须立即抢到生死簿，修改上面的内容！
此时此刻，鬼差的脸上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皮，阴森森地开口道：“你想下十八层地狱，我成全你。”
就在刹那之间，锁链崩断，而封锦砚的手也将将碰到了生死簿，他猛的一抽——
拿到了！
生死簿却在他手里开始燃烧起来！
火焰自页脚开始蔓延，鬼差的利爪向封锦砚抓过来，他闪身一躲，刚巧从迟钰安的身旁窜了过去。
鬼差怒号着飞过来，而封锦砚的手还在生死簿上拼命翻找着。
上面的火很快吞噬了页面底部的字迹。
之前常听人说起，生死簿要是落在非鬼差的鬼手中，便会迅速燃烧，以免被篡改，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封锦砚加快了手里的速度，终于，他找到了迟钰安的名字！
他将指尖放在齿关间狠狠一咬，指腹上，鲜血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有几滴滴在乐生死簿上。
鬼差见状愈发发狂，他冲着封锦砚猛冲过去，却没想到站在封锦砚身边的迟钰安会突然转身。
他发现自己无法往前半步。
而迟钰安分明根本看不见他，也看不见封锦砚。
可他就是站在这里，似有所感一般，眼神落了几分在鬼差身上。
在对上他淡漠的眸子时，鬼差心里还是自上而下泛起一股寒意。
“你……”鬼差明明知道迟钰安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迟钰安，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记得这双眼睛。
迟钰安是御灵师。
如果说厉鬼有什么害怕的东西，那就只有御灵师。
称得上是他们的天敌。
而迟钰安本人的能力，自然是完全可以拦住他的。
而他无意中，挡住了封锦砚。
而正是他这一无意的举动，帮封锦砚赢得了最后的机会。
也为他自己的命运，划上了一道完全不同的记号。
封锦砚指尖的血落在燃烧着的生死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而生死簿被篡改这一事实，彻底惹怒了鬼差，同时也惊动了北界的鬼王。
鬼王亲至。
强大的威压几乎让封锦砚抬不起头，鬼差在看见鬼王的一瞬间便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而封锦砚就这样死死撑住，硬生生地扛下了这股威压，甚至还抬头与鬼王对视。
“你今天所犯的罪行，足够你永生永世都无法转世投胎。”
鬼王语气沉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无从更改。
鬼王的手在虚空中一握，已经被烧的只剩下半本的生死簿瞬间脱离封锦砚的手，直直地朝他飞去。
“你居然知道用血能够抹掉生死簿上的字迹？”
这也是自生死簿被创造以来唯一的漏洞。
而这个漏洞鲜为人知。
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迟钰安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封锦砚的手还搭在他的后腰上，轻轻地给他揉捏着。
手法很好，很舒服。
听着这个故事，迟钰安的呼吸也禁不住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
封锦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就在他想要将手聪迟钰安的身上收回来的时候。
迟钰安突然开口了：“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方法。”
其实迟钰安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救自己。
“碰巧知道而已。”封锦砚好回答得不咸不淡，“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并不觉得是我救了你。”
“也不想你因此对我愧疚，或者……抱有其他什么样的情绪。”
“其实如果不是你当时挡在我面前，我这时候根本就不可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早就魂飞魄散了。”
“所以，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也救了我。”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而迟钰安也终于能够确定，封锦砚就是喜欢他。
不是出于他之前想的什么胜负关系，更不是出于对他有什么企图。
如果要有的话……
迟钰安感受着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
那可能夜只是馋他的身子吧。
但迟钰安不能骗封锦砚，也不能骗自己。
他不能留在封锦砚身边，更不能就当之前所有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对，他不喜欢封锦砚，他夜不能给封锦砚任何情感上的回馈。
迟钰安在心底对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舒服。
但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封锦砚对他的感情越来越偏执，他一定要离开，越早越好。
而明天，和南界鬼王在拍卖行的见面，就是一次最好的机会。
抱着这种想法，迟钰安沉沉睡去。
再次被吵醒时，是身边封锦砚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迟钰安揉了揉不堪重负但眼皮，强行让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窗外透进来的光亮，哑着声音问道：“哥哥，你要出去吗？”
“嗯。”封锦砚低下头，在迟钰安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监牢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去处理一下。你再睡一会儿。”语罢，封锦砚顿了顿，而后道，“安安，晚饭等我回来做吧。”
“嗯？”迟钰安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了一下。
翻了个身面，微微仰头看着封锦砚：“什么？”
封锦砚的脸色一言难尽，迟钰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的那些菜，还在餐桌上。
“我走了。”封锦砚转身，“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
这话在迟钰安心里转了一圈，又落回去。
“都可以。”
说是都可以，但其实，迟钰安把离开的日子就定在了今天。
他想在今天离开。
所以其实晚上吃什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实在不用再认真地回答封锦砚。
“那……火锅？”封锦砚问道。
他记得迟钰安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火锅。
“好。”迟钰安乖巧地点头。
在封锦砚关门出去的那一瞬间，迟钰安眨了眨眼睛。
好像，还是挺想吃火锅的。
可惜吃不到了。
他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而后摊开手掌，一道正在燃烧的符纸缓缓在掌中显现出来。
这是封锦砚早上匆匆离开的原因。
他放在恶鬼身上的符咒，终于开始起效了。
迟钰安穿好衣服，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房间。
虽然他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久，过程也有些不愉快，但是好歹也有一段记忆。
他没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
迟钰安如之前一样，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大门的禁制。
——
鬼界，拍卖行。
又是一阵熟悉的感觉，只是这一次，迟钰安并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也没有陷入幻境，而是十分自然地就进入到了之前他去过的那个房间。
无脸鬼果然还在里面。
好歹是老熟人了，迟钰安走过去，和无脸鬼打了个招呼。
他扬起手：“嗨？”
无脸鬼瞬间蹬开椅子，离他恨不得八百米远。
“怎么，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现在这幅做派是什么意思。”封锦砚不在，迟钰安的乖巧温顺只能维持仅仅一秒钟。
“我知道你是南界鬼王派来的人。”迟钰安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了。
还说什么给你家一样的感觉呢，就这服务态度，连椅子都不给客人拉开，上次好歹嗨让他在这里睡了一觉。
“说吧，你们想和我谈什么。”迟钰安道。
无脸鬼桀桀笑了起来。
没有五官，自然也没有表情，但迟钰安能感觉到他那股，非常欠揍的，嘲讽一般的表情。
他很不喜欢无脸鬼的这种态度。
他说过了，如果让他再次来到这里，他一定会投诉无脸鬼这种做事丝毫没有规矩，对客人没有丝毫尊敬的员工。
这一次无脸鬼没有伸出脖子，迟钰安也不在意。
他不把脖子伸过来，但他有手啊。
迟钰安长臂一伸。
无脸鬼完全躲闪不及，他根本就没想到迟钰安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居然伸手来薅自己的脖子！
显然这个时候往后面再撤已经晚了。
迟钰安两手翻飞，唰唰两下，打了一个结。
“我说过了，你这样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无脸鬼一边害怕一边愤怒，他明明才是应该处在上位的那个人！
但他脸上没有表情，所以迟钰安并不能读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他浑身都气的发抖。
这点迟钰安看出来了。
发抖，很正常的，但凡是害怕什么东西的人，都会忍不住发抖。
“你……”无脸鬼根本不想与迟钰安再多说半句话，只想赶紧吧这尊大佛送走，有多远就送多远。
他连脖子上的结都来不及解，伸手朝门边一指：“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现在可没功夫接待你，客人，你要么选择呆在这里，要么选择去拍卖会，选一个吧。”
迟钰安挑了挑眉，想起之前这拍卖行的老板说的话。
老板说邀请他来参加拍卖会，而在拍卖会结束之后，会将得到的关于那颗眼珠的事情告诉他。
而拍卖行的老板，无疑是封锦砚那边的人，可无脸鬼却是南界鬼王的人。
如果想要完全避开两方势力……
迟钰安低头想了想，似乎只有去参加拍卖会这一条路。
“我去看看拍卖会。”迟钰安道。
闻言，无脸鬼头都没抬，继续道：“门在那边，门口有侍应生，慢走不送。”
迟钰安对无脸鬼的态度不好这一点，已经在心里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是以此时他不主动送自己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他一向通情达理，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迟钰安耸了耸肩，从椅子上站起来：“行吧，那我就自己去看看。”
刚出门，迟钰安就看见门口有一位穿着红色马甲的侍应生，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稳稳放着一杯香槟。
在看见迟钰安出来的那一刻，侍应生弯下身，向他行礼：“贵客您好，欢迎您参加我们的拍卖会。”
“这是给您的酒，请您拿好。”侍应生将酒杯递到迟钰安手上，“请跟我这边走。”
迟钰安点点头，跟在侍应生后面。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酒杯里的香槟看着有点泛着店橙色，总之与他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迟钰安一直没有喝下手中的那杯酒，他对于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一向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廊，周身的清净逐渐被喧闹取代，之前狭窄的过道渐渐变得宽阔起来，他们似乎站在某个地方的最高层。
楼下人声鼎沸，还夹杂着不少人兴奋的嘶吼。
迟钰安冲廊下多看了几眼，问道：“这下面是？”
侍应生很快解释道：“下面都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人。”
“普通的席位都在下面，而您是老板特意交代，需要特别关照的贵宾，所以将您安排在了VIP室。”
“在这里，对于台上台下的情况，您可以尽收眼底。”
“我有个疑问。”迟钰安停下脚步，“你们这里拍卖的，都是什么东西？”
人界的拍卖会，大多数都是一些藏品，那些实体存在的东西，总不至于鬼界也要拍卖吧，那些东西要来又有什么用呢？
侍应生转身微笑着解释道：“我们这里拍卖的，都是鬼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比如第一手的消息，比如缩短刑罚时长，再比如，他们想要的，下一世的选择权。”
“下一世的选择权？”迟钰安一顿。
没想到鬼界拍卖的都是这么有用的东西，谁不想在下一世拥有可以选择的权利。
这和提前开挂有什么区别。
侍应生点点头，说道：“也是有条件的，他们需要付出的条件，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您是我们的贵宾。”侍应生朝迟钰安欠了欠身，以表尊敬，“所以着消息是免费送给您的。”
迟钰安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继续跟着侍应生往前走。
直到他们走到正对拍卖展台的正中央，侍应生停在了那个房门前：“客人，您的房间到了。”
迟钰安：“多谢。”
随机抬起脚，刚想走进去，却被侍应生的手臂拦住：“请您将这杯酒喝掉。”
迟钰安疑惑道：“必须要喝吗？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喝酒。”
看似十分温和的侍应生却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惊人的强制意味。
他点点头道：“是的，您必须喝了这杯酒，才能进去。”
迟钰安想了想，指腹在酒杯上摩挲着，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侍应生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贴心地替迟钰安打开房门。
走进去之后，迟钰安才发现屋内还有另一个侍应生，正等在一边。
而之前给他带路的那个侍应生，在她进去之后，便带上房门离开了。
迟钰安觉得，那个侍应生的任务，带他过来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事，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喝下那杯酒。
迟钰安的唇齿间还残留着刚刚喝下的香槟的味道。
他的五感比一般人要灵敏不少，这杯香槟从基本的味道上来说，和普通的香槟似乎没有丝毫分别，但是回味却让人觉得莫名有点……血的味道。
迟钰安对血的敏锐程度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所以尽管这血的味道被香槟掩饰的再好，也完全更改不了，里面就是放了血的事实。
虽然仅仅可能只有一点点。
迟钰安莫名地感到一点不安。
刚刚还是太冲动了。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就算要喝，至少也要问清楚一点。
屋内的侍应生贴心地为迟钰安拉开皮质沙发椅，正对面的，是一个偌大的看台。
“欢迎您参加我们的拍卖会。”侍应生语气恭敬。
迟钰安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刚刚那杯香槟，是来的所有人都必须喝吗？”
“是的客人。”侍应生答道，“但凡是进入拍卖行的客人，都需要喝下我们特调的饮品。”
闻言，迟钰安都心稍微放下来一些，每一个人都要喝，那至少不会是毒药什么之类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离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