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空席位如牙齿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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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篮冬季杯全国赛首日，第四场比赛是东京代表京王大学对阵爱知县代表东帆大学。
这场比赛吸引了比意料之中更多的观众，不只是因为强豪校京王的登场，更是因为东帆大学是本年度名副其实的黑马队伍，建校六十年来首次突破地区预选一轮游的命运登上全国的舞台，是标准到完全可以写进教科书的下克上的存在。
从冬季杯的赛事日程公布起，就有人戏称这场比赛是标准的死亡分组，不管谁输谁赢仿佛都会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强校的胜利是延续强豪的传说，黑马的成功将成为值得传颂的故事。
如此看来，就算是可耻的失败，或许也能因此变得不那么羞耻了？
夏也对这场比赛看得不算太认真。这不怪他，对于外行人来说，总计四节、每节十分钟的比赛确实有些漫长，比分又始终处在微妙的拉锯状态，无论是京王还是东帆，谁都没能迎来期待的连续得分。更加不妙的是，现在落后的一方是京王。
他瞄了一眼计时板。
“最后一节是不是马上就要结束了？”他问郁弥。
郁弥自己也不知道——尽管开球之前，前·篮球社成员鴫野贵澄就简单介绍过篮球规则了，但现在他已经彻底忘记。
“哎哎，是不是快结束了？”他干脆去问贵澄。
“嗯。要是倒计时归零且没有平局，那就是决出胜负了。”
原来如此。
夏也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计时板。也就是说，比赛真的只剩下一分钟而已了吗？可他身旁的座位，从比赛开始的那一刻就是空的。
“皮埃尔还来吗？”他忍不住又想问。
这依然是郁弥不知道的事情：“理论上他早就该到了。”
“航班延误了？”
“这个……可能只有风音能知道吧。”
毕竟他们谁也没有皮埃尔·塞杜的联系方式。
夏也抿了抿唇。
即便是从球场的角落看过来，他们所在的这一排观众席也相当显眼，缺了的两个空位的存在感完全可以和漏风的门牙媲美，绝不可能注意不到。他希望风音不会因为某人的缺席而冒出什么额外的想法。
不过，仔细想想，这整场比赛，她好像都格外专注地盯着球，一次都没有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目光——比赛太过焦灼了。
欢呼和喝彩浮在观众席上，千百个声音混杂在一起，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会是喝彩吗，对谁的欢呼？还是痛骂，指责某人做得还不够好？
听不出来。
说真的，风音也不太想去听。
艰难的比赛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也绝非罕见之事，但在赛场上感到如此沉重和疲惫，这是第一次。
才第一轮淘汰赛而已，怎么会打得这么艰难？对手像赖皮虫那样磨着比分，最为得意的激进进攻也无法得到成效，倒是防守的小小漏洞躲不过她们的眼睛，轻而易举就被攻破。甚至可以说，比分会变成现在可笑的78比79——没错，京王才是那个落于人后的78分——她自己也得对此负责。
可恶啊……可恶，太可恶了。
牙齿好痛，风音一点都不知道，原来她把后槽牙咬得这么紧。
只剩二十秒了，东帆的投篮没有进，队长抢到了篮板球，现在球传到了自己的手中。无论如何，一定要努力撑到比分打平才行。平分之后，才能拥有挽回局面的五分钟加时。
所以，要把球传出去吗？
队长在后场，没办法发动进攻。斜前方的后辈还没调整好姿势，球一定会被截断，和大前锋之间也隔了好几个身位。
没有任何人，只有她了。必须由她拿下这一分。
“啊，风音带着球过去了是不是？”郁弥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了，可惜只有一点点，只能抓紧时间问鴫野贵澄，“可之前她好像都会把球运给别人？她也能带着球投篮吗？”
“可以啊。她是控球后卫嘛。”
“控球后卫是什么？我知道你已经解释过了，不过我忘了。”
“你说得好理所应当……嘛，简单来说，就是专门组织进攻的位置，一般负责将球传到负责进攻的队员手中，但自行发起进攻也是完全没问题的。郁弥你懂排球吗？”
“不懂。”
“总之就是和排球里的二传手差不多的角色。”
“可我不懂排球。”
“好吧……啊，她要到前场了，马上就要投篮了！”
最后的十秒钟。
风音从右侧强突，甩开了对方的防守。沉重了一整场比赛的身体与她的心，直到这一刻才轻飘飘起来。
一定是现在了——能够逆转整场比赛的流向，就是现在。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意外得好。视野很清晰，篮球落在掌心里的触感也分外真实，篮板也在逐渐向她而来。
必须，必须得投进去，她需要再向前一步。
与篮球脱手在同一时刻到来的，是迎面而来的冲击感，强烈到在那个瞬间她的大脑也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风音被撞到在地，可视线还自发性追着球。
她听到了很好听的“嗵”一声，是篮球穿过网袋的“嗵”一声，象征着进球的“嗵”一声。
可是，没有欢呼。
裁判尖锐的哨声瞬间刺穿了整个体育馆的声音。裁判举起手，握紧的拳指向背向她的篮筐的那一侧。
球员进攻犯规，作为惩罚，球权转换至另一方。
寂静，而后喧闹。在说什么？真吵。
“这次又怎么了？”
郁弥仓促地去拽贵澄的袖子。
他完全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风音和对方的球员撞在了一起，然后裁判就吹哨了。但场上的诡异氛围，郁弥还是能感觉到的。
“鹿鸣撞到了对方的防守球员，这是犯规。她当时可能太急躁了。”
“那……”无论何时，“犯规”这个词都会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刚才的投篮也不计分了？”
“没错。”
球权转换，东帆发球之后，比赛依旧继续，但只有十秒钟了。
不管如何奔跑、如何争夺篮球，全都来不及了。
风音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愚蠢的羊，追逐着球奔跑，脚步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呼吸都带着疼痛。
只剩短短几秒了。对方甚至不需要再思考什么战术，只需要消磨时间就好。
滴答、滴答、滴答。
正如任何时刻都不会驻足，时间毫不留情地走到最后。哨声再度吹响，比赛结束了。羞耻的78-79烙在比分板上。
观众席依然嘈杂，嗡嗡的声响冲进大脑。
风音喘不过气。
好累，胸腔好痛，她耗费了太多力气，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下沉，几乎要陷入地板的深处。“该列队了。”队长拍着她的后背。
脑袋还是有点迷迷糊糊，有种微妙的眩晕感，像是在游乐园的转圈茶杯里转了太多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像是断断续续的片段，她只在某几个瞬间回过神来了——在东帆欢呼的时候、在教练说“你们已经表现得很好了”的时候、在与对方握手准备退场的时候。
啊，还有列队向观众道谢的时候。
风音不想看观众们表情，他们一定很失望。可鞠躬起身的时候，视线还是无法控制地扫过了坐席。空缺的位置真显眼。
然后退场，去后台做拉伸，换下湿漉漉的、沾满失意的球服。
“没事的，小风。”真理亚递上水壶，“别放在心上。”
“啊。嗯。”
这是第一次在全国大赛的第一轮就被淘汰。
在今日之前，她们曾登上过领奖台，也捧起过冠军奖杯，再不济，也能得到不会失望的成绩，可今天却……
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可耻的失败。
失败总该伴随着泪水。很奇妙的是，京王的大家谁也没哭，教练当然也不会哭。“不管怎么说，都是精彩的比赛。”她还说了鼓舞她们的、但听起来总难免显得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虽然这话没能钻进风音的耳朵里。
“比赛结束得比设想的更早，觉得不甘心也很正常。这或许对你们来说，也是很新奇的感觉。痛苦不是什么好事，但从未拥有痛苦一定更糟。这几天，大家就好好休息吧。一切问题，我们留到下次的训练一起解决。”
风音没有认真在听。空调风吹冷了汗水，她不住地发抖，匆忙穿上外套，跟着大家一起走向停车场。期间似乎与眼熟的面孔擦肩而过，但看不真切，所以她没有停下脚步，蒙头往前走。
夏也本想出声唤她，却没能出声。他不确定自己在犹豫什么。
挺着大肚子的一个中年男人从身旁经过，闲言碎语钻入耳中，抱怨着：“京王真是太废物了，首发的那个金毛的归化球员也不行，个子不算高技术也菜，真是……”
当夏也意识到他指责地对象是谁时，郁弥已经冲到他面前了。
“你说什么？鹿鸣是本土的选手，留着和你和我都一样的血！”他前所未有的急躁，“况且，就算真是归化球员又怎样！”
椎名旭和贵澄抱着郁弥的腰把他拽回来，尽管如此，说三道四的中年男人还是后退了好几步，锐利的怨气瞬间消失了好多，只嘀咕着“现在年轻人火气真大”之类的话。
气急败坏的弟弟郁弥和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的风音……夏也忍不住叹气。
事情似乎越来越麻烦起来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