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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谛听殿 ...

  •   姜留怒到极致,这一巴掌蕴含了极大的力量,非把白难寻的小俏脸打歪不可,然而此时被一管洞箫轻飘飘拦住手臂,汹涌狂奔的霸道灵力逼得他进退不得,令他既惊诧又愕然。
      回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目光,那人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出声低沉温润,“瑶池盛会上辱骂殴打同僚,可万万使不得啊,姜留神君。”
      这位新贵顾长钦最近风头正盛,姜留虽十分看不惯他,但也有所忌惮,收回了手冷哼一声,“你这小骚货,勾引男人确实有一套。”
      说罢不甘心地甩袖走人了。

      待姜留走了,长钦的笑意才完全隐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后转过头来看着狼狈的白难寻,关切道,“仙子没事吧?”
      白难寻理了理衣襟,面不改色,镇定道,“不妨事,多谢长明神君解围。”
      长钦点了点头,说道,“我路过此地,恰巧撞见了而已。这位姜留神君,脾气这般古怪么?”
      白难寻道,“他一向如此。”

      长钦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现在要去哪儿呢?”
      白难寻松了口气,他其实很害怕长钦追问他们之间的纠葛,所幸顾长钦确实很有风度,并未追问这些琐事,便道,“那边太吵闹了,我随便走走。”
      这句话正中长钦下怀,他手持洞箫,笑道,“哎,我也深有此感,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一起散散步吧?”

      他这人彬彬有礼,言谈有度,更何况一天之内已经帮了他两次。白难寻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其实这样也有个好处,姜留肯定不敢再来骚扰他了。
      于是,两人结伴,在昆仑山上漫步起来。
      一路上白难寻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都是长钦说了几句后,他才有意无意地搭上一句。
      长钦偷偷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白难寻额头的浮云印十分温柔,虽然和与他相爱几世的模样并不相同,但眼神却仍然如出一辙,让人一看就怜爱起来。
      这就是他的寻儿,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是。

      瑶池盛会结束后,顾长钦又坚持要与他一起回天庭。相处了一下午,白难寻对他的戒心早已放下,便同意了。
      到了仙都,走到分岔路口时,长钦问他,“过几日,凡间将举行灵山论道大会,你会去吗?”
      白难寻做出一个好似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模样,片刻后,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我应该不会去,就此别过了,长明神君。”
      长钦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拐过了一座仙宫,消失了。
      长钦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扇子,持在手中拍了拍,唇角始终含着微笑。
      他的媳妇,就由他来守护吧。

      回去后一月有余,白难寻的心情始终处于低落状态。
      他抱着琵琶,弹了几个调子,琴弦上漾出微微的杀气,令在殿前漫步的仙鹤都受惊飞远了。
      来到天宫这几十年,他已能很好地驾驭这把琴了。勾陈说这把琴是上好的法器,只是“血玉琵琶”的名字带了血腥之气,不太好,便把它改成了“乌玉琵琶”。
      但是只要主人带着杀意弹奏时,琵琶的琴头仍然会变得暗红,就像凝固的血一般。

      这几年他总是做噩梦,从前是梦到父王母后被乱刀砍死的画面,有时候也会梦到自己被巨锤砸碎手脚,那种疼痛永远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只要微一回想,便会痛得浑身哆嗦。
      可最近,他梦里的内容已不是吃人的地坑和滥杀无辜的乱军了,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强行扒下他的衣服,对他做一些淫.秽.耻辱的事情。确切地说,是对扶留做这样的事情。
      在关键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姜留刻薄的目光钉在他身上。
      他冷森森地吐出一句话,“淫.荡的贱.货,你不配做惊绝圣子!”
      扶留是被姜留逼死的,但他的怨念还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白难寻能感受到他的不甘。

      素手轻拨琴弦,杀气凛凛而出。
      如果不是顾长钦及时出现,估计姜留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
      勾陈并不教他杀人的法术,但他偷偷学了不少。在天宫的这几十年,他的道行和在凡间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姜留并非武神,要杀他,并不难。
      琴弦响动声中,琴头泛出暗沉的红色。

      他正抚琴时,门外突然探进来一个小童,对他挤眉弄眼道,“小仙子,杖神要见你。”说完,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白难寻模样俊美,脾气又柔和,初到勾陈宫中时这些小仙便没大没小地逗弄他,唤他一声“小仙子”。白难寻初时还会脸红,后来发现他们根本不会改口,习惯了也就堂而皇之地受了这个“美誉”。
      他嗯了一声,将琴收了起来,行动间那位杖神已经进来了。

      杖神只是来给他一样东西,一包花种,他去人间除妖路过姜国故址时遇到的。
      白难寻不知为何,便问道,“什么花种要特地交给我?”
      杖神道,“你不认得这花妖么?她被乱军所杀,肉身被战马吃掉了,留了些种子下来,后来又成长为魔物。她对我说很想再见你一面,我见她执念很深,就想把她带回天庭交给你处置。”

      白难寻低眉思虑了一会儿,而后轻声道,“杖神把它带走吧,我不想把它留在身边。”
      杖神并不惊异,平淡地问道,“为什么呢?”
      白难寻道,“看见她,会让我思念故国。”
      杖神了然地点点头,而后道,“那好吧。”
      说完,他便走了。

      白难寻心情不佳,在宫中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出了门去。他独自一人在仙都大道上行走着,晃晃悠悠拐过了几条街,最后走到一座神殿门口住了脚,抬头一看,上面写着“谛听殿”三个大字。
      谛听殿十分高大,里面足有十三个勾陈宫那么高。殿内的主位文神是文曲星君季伯泓。

      他抬腿跨上阶梯,走到门口往里一看,只见空中密密麻麻飞荡着无数卷轴和卷宗,许多小仙在空中飞来蹿去,在那些卷轴上勾画记录。
      谛听殿,是天庭专门设立,用来聆听凡间众生之声的神宫。
      除了直接用邀神帖将信息直达给想要对话的神君外,大多数人向神君祈福求愿的声音都得先传达给谛听殿,由谛听文神统一处理后,再传达给当事神君。

      白难寻很早就想来这儿看看了。
      他见无人值守,便迈步跨了进去。凡间祈福求愿的卷宗都会留一份,存在谛听殿中妥善保管,以防有些神君拿了凡人的东西不干事儿,或事儿干得不好,日后卷宗便是追责溯源的证据。
      所以,谛听殿不可谓不是天庭的重地。
      但这重地没有任何天兵把守,都是些小文神小仙人在这儿干活。白难寻很轻易地就混了进去。

      他装作是来找季伯泓聊天叙旧的,混进了存放卷宗的第三层楼阁上去,首先按照年份,找到了三十年前的卷宗所在位置,又按照四海八荒属地分类,寻找当年姜国百姓祈福求愿的卷宗。
      可他将那一排的卷宗都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姜国这两个字眼。难道在那几年,姜国百姓没有一个人向神君求援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其他人了,白难寻自己就多次向诸位神君求援过,可为什么没有记录呢?
      不仅没有姜国的,连附近几个邦国的记录也没有。

      白难寻正自疑惑时,突听背后脚步轻响,他忙将弄乱的卷宗整理了一下,甫一转身,便看见伯泓愣怔怔地盯着他,“惊绝?你在这儿做什么?”
      白难寻面不改色,说道,“我随便看看。”
      伯泓知道他的来意,这位亡国太子似乎总是对过去耿耿于怀,便体谅道,“随便走走,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你是不是想查姜国的卷宗?”

      白难寻在天庭基本上只和他一人交好,点了点头,“没能逃过你的眼睛,只是我没找到,是没有还是不在这里?”
      伯泓道,“所有祈福求愿的卷宗都在谛听阁内,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有。”
      闻言,白难寻面露讶异之色,“你觉得那可能吗?会不会是其他人把它拿走了?”

      伯泓道,“说起来确实不可能,尤其是当一国生灵惨遭厄运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不会把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不过,其他人拿走卷宗,也是不可能的。谛听殿用以记录的卷轴都是特制的材料,带不出也无法毁坏。”
      白难寻更加疑惑,“那怎么会呢?”
      伯泓为难道,“我若知道缘由,必定告知你了,只是三十年前,谛听殿的主位文神还不是我,可能要去问问那位才知道。”
      “他是谁?”
      “东极神君。”

      白难寻听说过这位东极神君,但是从未见过本尊,听说也是个不爱凑热闹的性子,现在专研疗伤之术去了。
      伯泓将一轴卷宗放到架子上后,又道,“惊绝,那段时间,天庭正在集中力量诛灭妖帝余孽,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谛听殿忽略了下界生灵的声音”
      白难寻点了点头,“多谢你了,伯泓。”复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当时,沉枫被诛杀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伯泓沉思了一会儿,而后道,“据我所知,妖都所在位置,离姜国不远,沉枫死在妖都,那也就是那附近了。”
      听了这话,白难寻陷入了沉思。
      那勾陈,岂不是也有可能在那附近养伤?

      白难寻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细枝末节,心中不禁一震。他此前从未问过勾陈,是如何遇到他的,如果勾陈就在姜国附近养伤,那怎会不知道姜国被邪魔祸乱?即便他处于昏迷中,那照料他的神君也应该知道。
      白难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而后他便离开了谛听殿,在仙都大道上边思索,边漫步。

      许是他太入神,不知不觉就走出了仙都,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四周人烟稀少,只有漫漫云海随风舒卷,连一只遨游的仙鹤都鲜少看见。
      白难寻便转身迈步回去,只是这一回头,冷不防就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血偶的花脸。

      仙都灵气充沛,但安防却不严密,因为从古至今,没什么妖魔敢在天庭杀人。
      若非白难寻道行精进了许多,只怕已死在那血偶迅疾的一招之下了。仓皇之下险险避开杀招,反手掏出琵琶,猛地划出一波猛烈的气浪。那血偶却混不畏惧,往边上一闪,夺命近身,一招将琵琶劈散,白难寻被这一招击中胸膛,飞出老远,滚入云间后呕出一大口血来。
      不等血偶靠近,他便翻身而起,负伤逃离。

      他简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仓皇往仙都逃去。只是伤势在身,他的速度愈来愈慢,不时回头看看,只见那面带惨惨笑容的血偶,正轻飘飘但又十分迅疾地朝他追来。
      他咽了口口水,浑身生出寒意来。
      他当然认得这个血偶,哪怕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它化成了灰,他也认得!
      这就是那个,和妖相联手,害得姜国亡国的东西。

      胸腔撕裂了一般剧痛起来,他的腿没了力气,浑身一软往地上栽倒。正以为自己要毙命于妖魔手中时,突然,空中凭空撕开了一条缺口,一个人不急不缓走了出来,将他一把抱住后顺势一带搂进了怀中。
      与此同时,血偶也堪堪追到眼前。

      白难寻没有看清顾长钦是如何出手的,那血偶的毙命杀招杀至眼前,却被长钦轻飘飘化解,而后一把遏住它的脖子,如拍死了一只苍蝇一般,令它再也动弹不得。
      妖魔死到临头,僵硬的面容却还是一幅笑眯眯的神情,它看着长钦,出声极其沉重和疑惑,“你是?......”
      话没说完,顾长钦手上灌出排山倒海的一波灵力,只听咔哒声响。血偶脑袋应声而落,浑身崩裂化成齑粉。
      然而它并未死干净,魂魄脱离躯壳后,还想要逃离,怎奈被数股力量牢牢抓住,拉扯间便毁得一干二净。
      最后只剩下一丝魂儿,轻飘飘湮灭在了云层之中。

      良久过去了,白难寻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抓着长钦的衣襟,面色惨白,浑身发颤,喃喃道,“是它,是它,它又出现了。”
      长钦将他搂得紧紧的,在他耳边温声安慰道,“没事了,它已经死了。”
      闻声,白难寻才恍然醒悟过来,察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正欲抽身而去,长钦笑了笑,强行将他打横抱起来,“我带你回去疗伤。”

      这一惊非同小可,白难寻身上痛,脸皮也烧了起来,挣扎道,“别,快放开我,让我自己走吧长明神君!”
      顾长钦并不放手,反而越发收紧了,感受着怀中人的紧张不安,他的唇角扬了起来,“惊绝仙子,不要乱动。”
      话落,白难寻的伤处便应景地痛了起来。他不得不安静下来,缩在长钦怀中,逆光下仰头看着长钦,立体的轮廓,深邃的眼睛以及微扬的唇角,像霞光一样,映照进他的心里。

      长明宫不像其他神宫那般庄重冷清。
      进去后,只见明朗洁净,颇有些凡尘的气息。仙鹤在殿中随意漫步,几头毛兽上蹿下跳,追逐打闹。还有几个垂髫小儿不知在玩些什么花样,坐在殿中窃窃私语,时而还会拿眼睛偷偷往这边看。
      顾长钦所谓的疗伤,便是一直搂着白难寻,一只手还极其不妥当地放在白难寻的胸膛上。偏偏这人始终儒雅坦然,一脸正派,而且经他“疗伤”之后,白难寻的疼痛确实缓和了不少、
      所以尽管感到奇怪和不自在,白难寻无法拒绝他。

      许久后,当炉子里的香烧完了一支,几个小儿都东倒西歪睡着了,顾长钦才放开了他。
      白难寻此时已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势,猜测是被治愈了,便起身整了整衣襟,说道,“长明神君两次三番相救,实在感激。”
      长钦看着他,十分温柔道,“不用急着谢我,你这几天都得呆在这儿。”
      “为什么?”白难寻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钦煞有介事道,“你的伤势很重,我只是刚刚进行完第一道疗程,后面还有好几道呢。”
      白难寻陷入了沉默。
      顾长钦看着他那纠结隐忍的小模样,只觉得可爱乖顺,不忍心地笑了出来,“行了行了,我骗你的。”

      闻言,白难寻终于松了一口气。
      长钦打开扇子摇晃了两下,叹息道,“你可真是比天庭最美的仙女还难约啊。”
      白难寻道,“何出此言?”
      长钦道,“我这几天日日拜访勾陈宫,想见你一面,但都不能如愿,可不是比最美的仙女还难约么?”

      白难寻自知理亏,从昆仑回来后,他确实有意躲着顾长钦,但又说不出缘由。他对顾长钦绝对没有厌恶之感,只是见了他,有些......心慌意乱罢了。
      他说道,“那几天是我疏忽不周,日后再给你赔罪吧。”
      顾长钦微微一笑,“别日后了,就今天吧。”而后沉沉地看着白难寻,说道,“我喜欢听你弹琴,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
      这根本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白难寻复又坐了下来,与长钦相视而坐,召出琵琶来轻轻抚摸琴弦。

      窗外是滚滚云层和恣意遨游的仙鹤,眼前是心上人低眉专注弄琴的样子。长钦的心情只能用绝佳来形容。
      然而白难寻却似乎不在状态,拨弄了几个调子后,明显气息不稳,双手颤抖,琴弦中还溢出了缕缕杀气。这些天只要他一碰这把琴,便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长钦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注视着他。

      白难寻吸了口气,放下了琵琶,不好意思地看向长钦,说道,“我心里有事,无法弹奏。”
      长钦问道,“你在想什么?”
      白难寻略微思虑了一下,便说道,“我在想今天遇到的那个妖魔。”
      长钦道,“怎么,你害怕吗?你要是害怕,以后让我随时跟着你保护你。”
      白难寻红了脸,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它曾经害得我国破家亡,现在竟然又冒了出来,还想杀我......”

      邪魔闯上天来杀人,天庭当然会彻查此事。只是白难寻担心,根本查不出什么名堂来,毕竟那玩意儿已经被顾长钦打得灰飞烟灭了。正心忧时,却听长钦说道,“它是上古八位大神中的一位,名唤红面大神。”
      白难寻惊讶道,“你知道?”
      长钦“嗯”了一声,“他的肉身被魔祸大帝所毁,灵魂逃过一劫,寄居在囊星锁魔阵的木偶身上。他还有七位兄弟姐妹,不过他们的灵魂大多都被扯入了缥缈之中,暂时出不来的,你放心吧。”

      妖相是被勾陈所杀,这个魔物又是被长钦所杀。没有一个是死在他手上,他的心中不免堵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正说话间,整个仙都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浓云翻滚,紫电闪耀,如末世一般。
      两人俱同时往外看去,只听长钦道,“哦哟,又一位神君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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