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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不足一提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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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凉夜忽的濒死,一下让众人都慌了心神。本是去暗中调查凶杀案,不知怎的,竟陷入了这等尴尬的境地。
齐大人自是清正廉洁,但那些自持身份的人家,闹出那档子事的也不少见。
况且,齐大人被人发现的时候,确实倒在一衣衫不整的貌美娼妓怀中……
楚袖忧虑重重,问齐凉夜的心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大人应是带你们一起去了冼稻提起的别院。”
心腹心里犯嘀咕。
他瞟了一眼齐温雪,看他专注于救治、抽不开身的模样,只好斟酌着道:“那宅子十分俗艳,却空空荡荡的,齐大人认为,恐怕是里面的人提前得到消息。”
“本以为会空手而归,我们却在别院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女子。她瘦骨嶙峋,身上全是伤痕,被绑在一个木桶里。我们再晚来一步,她就要饿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齐大人看到那女子的面容,忽然面色大变,挥退左右,要单独审问那女子。”
“我们就退了出去。”
“室内传来了女子的惊叫,我们冲进去,齐大人已经不省人事,还是那样的状态……”
“那女子哭得十分悲惨,说自己身世凄惨,被人折磨许久,以为有幸能得窥天光,却不过是迎来了另一个禽兽!当即绝望无比,咬舌自尽。”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只是失血过多,但舌头被咬掉大半,约莫,此生再也无法说话了。”
楚袖只觉得头痛!
毫无疑问,齐凉夜是被人做局了。
她先前便想,让这桩凶杀案告破的关键不是有罪在身的李妈妈,也不是身似浮萍的红袖,更不是默不作声的八具骨骸,而是断案如神的齐凉夜!
不管是伤、是死,这桩案子都会短暂地脱离齐凉夜的掌控。
背后之人自不必说,费了这么大功夫,顶上的还会是齐凉夜这类人吗?
楚袖必然会失了半条命去!
好狠辣的手段。
此地留不得了!
百根银针刺入经脉,齐凉夜忽然浑身颤抖起来,肌肉绷得紧紧,像是要断裂一般收缩、挤压着,最后他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漆黑污臭的血!
齐温雪眉目中隐隐携带怒意,道:“我爹才不是这样的人!这是毒,蛇毒!他是中毒了!”
心腹略显怔愣,面面相觑。
他们只见齐凉夜倒在女子怀中,竟无一人发觉蛇从何来。
楚袖压下心中不安,手搭在齐温雪微微颤抖的肩膀上,道:“齐公子。”
齐温雪奇迹般地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写下药方,打发心腹去抓药、煎药。
待只剩下他们两个,楚袖看着齐温雪的眼睛,清澈又干净,像楚袖曾经看过的玉龙雪山。
可惜,楚袖曾经生在京城,去看雪山需要费许多力气请一次假,穿越一遭,更是花团锦簇,车马都慢,约莫是看不着了。
她道:“齐公子,我得走了。”
齐温雪也并非蠢人,楚袖所想,他自然也有所思量。不过,齐温雪有不同的意见,他道:“不,楚姑娘,你留在这儿,我多年行医救人,在京城也算有几份薄面。若你在我身旁,不会有人轻易动你的!等我爹醒了,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楚袖反问道:“齐大人可上达天听,也依然被算计。何况区区楚袖呢?”
“况且,我是要去找出幕后黑手。”
“那……”
齐温雪想和她一起去,但他绝不会做不孝之人,只得把话吞进肚子里。
齐温雪道:“那……我便祝楚姑娘事事顺利,一路顺风。”
刑狱司笼罩在奇怪的氛围中,一辆马车停在刑狱司大门外,两匹高头大马的皮毛油光发亮。
楚袖心中一跳,却挺胸抬头,昂首阔步,理直气壮地路过的捕快:“谁来了?”
捕快看着楚袖,觉得似乎有点奇怪,但楚袖姿态属实泰然自若,他还是道:“似乎是新派来的官儿,正和老余接洽卷宗。”
楚袖瞥了眼大门外立着的两个眼生的侍卫,嘟囔了句:“来势汹汹啊。”
刑狱司大牢内,冼稻嘿嘿嘿地搓着脚皮,把周大人的话当放屁:
“什么红?哦,你要我说是红袖自导自演、残害姐妹啊。不好意思,有点忘了,你说袖什么来着?”
周大人面色铁青。
余溪自诩司正座下第一狗腿,当即给了冼稻一鞭,厉声呵斥:“别装傻,周大人要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这可是堂堂正三品官员,大理寺卿周闻!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冼稻挨了鞭子,当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喊:“大理寺卿打人了!周闻大人打人了!我要去敲登闻鼓,皇帝老儿给我做主!”
何止是满口胡言,简直是疯言疯语。
周闻不想与这么个疯子多纠缠什么,只让余溪狠狠调教一番后,便袖手离开。
他也十分烦闷。
那人告诉他,红袖决不能留。
如果不能杀了她,就要定了她的罪,最少最少,也要毁了她的脸、让她再也没办法开口说话。
该死的,可是红袖躲哪儿去了?!
冼稻身后杂乱不堪的稻草堆,缓缓鼓起一个人形。
冼稻一改疯癫的模样,捧着自己红肿的鞭痕一边大叫,一边警惕道:“红袖,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替你挨了打,我的钱呢?!”
楚袖摘下一对宝石耳环,翠绿的宝石流光溢彩,在暗处竟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楚袖有些肉痛,将耳环丢给冼稻,嘀咕道:“我还没用过两天呢。”
冼稻忙不迭地接过来,在楚袖嫌弃的目光下,把两个耳环带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呲着大牙乐。
楚袖的目光一变。
她忽然觉察出,在这人不拘一格的外表下,居然长着一张阴郁柔美的面容……
楚袖有了主意,循循善诱道:“我有对托人重金打造的手钏,上面嵌了翡翠和红蓝宝石。还有条珍珠项链,据说是用来自北海的东珠做成的,可称绝品。”
“停停停。”冼稻忙不迭地叫停,坚硬的袖子用力一擦嘴边的口水,“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命都给你!”钱给我!
楚袖微微一笑,语出惊人:
“我要你成为花魁!”
夜半,余溪提着只烧鸡进入刑狱司大牢。
不久,他跨越横七竖八睡了一地的狱卒们,拿出钥匙打开了楚袖的牢门。
他冷不丁地道:“老鸨已经认罪了,从此杀人的,便是红袖。齐大人还未醒来,齐公子说,何时醒来是个未知数。”
楚袖并不如何意外。
时间紧迫,她便单刀直入地问了:“周大人的‘周’,有何渊源吗?”
余溪大惊失色:“这话你敢问,我不敢答!”
“这有什么的?”冼稻鄙视他,口无遮拦道,“大将军姓周;大理寺卿姓周;刑部尚书姓周;当下皇后姓周;公主驸马也姓周!这天下,算是周家人的天下啦!”
楚袖迅速察觉到了不对,心中的猜测有了证实。
她道:“多谢。冼稻我有用处,还要托你多多遮掩了。”
她向余溪手中塞了两根华美的金簪。
自此,她从华芳阁中带出的所有珍贵财物,都已经消耗殆尽。
在夜色和金簪的遮掩下,两人顺利翻过院墙,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楚袖先是去当铺果断当掉了自己的昂贵衣裙,换回了两身粗布衣裙,和些许碎银。
若说红袖曾是夺目的炽阳,楚袖便是摄人心魂的月光,一身被水洗的暗淡的粗布麻衣,却显得清丽异常,给人一种此人为鬼魅的错觉——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人物?
冼稻穿着女性的衣物,觉得十分不自在,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喂,这真的有用吗?怎么看我都和花魁相差甚远吧?”
他十分有数:
他原本的长相算得上阴柔,但比之女子,终究硬朗威武有余,娇美可人不足,现在的扮相,更像男大娘,或者女大舅。
总之,是和花魁这样的名头不沾边的。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真正的明月——哪怕红袖太有名了,楚袖不得不带上帷帽,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楚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百分百正确,只能含糊道:“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那两样东西就是你的了。”
烟花巷中,被封禁的华芳阁前,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摔倒在了地上。
几个捕快看守着青楼,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跑出去。
上面却也没吩咐,若是有人想进去,又该如何?
“女子”像是渴急了,饿急了,一口带着乡音的话道:“红袖呢?红袖呢?求你们让我见见她。”
“女子”说着便大哭起来。
那模样属实让人不敢恭维,捕快一时彼此对视,眼中挣扎,实在是很难上去安慰。
却又有一个女子匆匆跑来,声音嘶哑:“冼姐儿,红袖被官府带走了,回不来的。你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
“冼姐儿”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不管!把红袖还来!要是红袖也没了,我们村就剩我一个了——”
女子怎么哄,“冼姐儿”始终发疯耍癫,最后女子也气急了,跺了跺脚,道:“我不管你了!我要回我家去了。反正我跟你们也不是同乡的,你们就总是排挤我!”
楚袖自个儿跑了,留下冼稻在地上翻滚发癫,时间太久了,久到连厚脸皮的冼稻都有点头皮发麻,觉得差不多了,可以了,真没人理他。
忽的,一双靴子从高高在上的马车上踩下,上面绣着华美的暗纹。
驸马一双深情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姑娘,你怎么自己躺在这里?要不要和我回去?我向你保证,你在我那里,不缺吃,不缺穿。”
“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不足一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