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潜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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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淅沥沥，再次笼罩了淮河渡口。沈彻从排水道的淤泥里爬出来时，锦缎袍子早已沾满泥污，比起三日前在闻香楼的模样，倒更像个落难的书生。
“这老爷子倒是烈性。”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听见矿洞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老者故意扬高的呵斥，“抓奸细！往东边追！”
安晏正借着微光翻看那本军械账本，指尖划过“北狄”二字时，眸色沉了沉：“二皇子竟敢私通外敌，这事必须立刻禀明陛下。”
苏文彦却望着远处芦苇荡的方向，忽然笑了：“不急，咱们得先送份‘大礼’给赵指挥使。”
”
三日后，京城羽林卫的船再次停靠淮河码头。赵峰站在甲板上，望着岸边捧着木盒的沈彻，眉头拧成个疙瘩：“你说这是二皇子私通北狄的证据？”
“赵大人打开看看便知。”沈彻笑得一脸无害。
木盒掀开的瞬间，赵峰脸色骤变——里面哪是什么证据，竟是半枚刻着龙纹的兵符，另一半正在当今圣上手中。更要命的是，兵符下还压着张纸条，写着“北狄交易地点：望月滩，三更”。
“这……”赵峰捏着兵符的手直抖，他比谁都清楚，二皇子若真敢动兵符，那便是谋逆大罪。
“赵大人若是不信，”苏文彦从船舱走出，手里把玩着鬼手医仙给的账本，“不妨今夜去望月滩看看？说不定能抓个正着。”
赵峰咬了咬牙，挥手道：“备船！去望月滩！”
三更的月光洒在滩涂，芦苇荡里果然停着艘北狄商船。赵峰带着禁军刚要围上去，却见船上忽然亮起信号灯，四周顿时冲出无数私兵，为首的正是二皇子的贴身护卫。
“不好！中计了！”赵峰拔刀的瞬间，就见苏文彦带着人从芦苇丛里走出，手里举着的，正是记录私兵动向的令牌。
“赵大人，”苏文彦扬了扬令牌，“您带着禁军私会北狄，这账该怎么算？”
赵峰这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枚棋子。他看着围上来的禁军与私兵，忽然仰天大笑：“皇后娘娘，老臣尽力了！”
混战中，沈彻跟着安晏登上北狄商船，在货舱里找到了堆积如山的军械，还有二皇子与北狄王的密信。晚晴则带着鬼手医仙的女儿，趁乱坐上了早已备好的小船，船头挂着盏油纸灯，在夜色里像颗引路的星。
五日后，京城传来消息：二皇子因私通外敌、意图谋逆被圈禁，皇后被废打入冷宫，淮河私矿尽数查封，被掳的矿工全被释放。
沈彻站在船头，看着淮河上往来的商船，忽然问：“那鬼手医仙呢？”
“带着女儿去江南了。”苏文彦递给他块桂花糕，还是晚晴买的那家，“听说要开个小药铺，再也不掺和这些事了。”
安晏收起那本染了泥污的账本，望着渐渐开阔的河面：“接下来，该去查赈灾粮的下落了。”
船行至楚州境内，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运河两岸的稻田泛着金黄，却少见农人忙碌——秦武从镇上带回消息，楚州今夏遭了蝗灾，官府发的赈灾粮被层层克扣，到百姓手里时，只剩些掺着沙土的糙米。
“又是克扣？”沈彻把手里的折扇拍得噼啪响，“这些人就不怕天打雷劈？”
安晏正对着一份塘报出神，那是刚从驿站收到的，上面画着个奇怪的标记：一只衔着谷穗的乌鸦。“楚州知府周明是太子门生，按说不该贪墨赈灾粮。”他指尖点着标记，“这乌鸦标记，倒像是‘黑风寨’的记号。”
苏文彦忽然笑了：“黑风寨的寨主‘玉面罗刹’，据说专抢贪官污吏，去年还劫过江南盐运司的船。莫非周明是怕粮被劫走，故意藏起来了？”
话音刚落，岸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个蒙面人骑着快马追上来，为首的女子一身红衣，腰间悬着柄弯刀，正是黑风寨的人。
“把船上的粮草留下！”女子声音清亮，弯刀已出鞘。
秦武正要动手，却被安晏拦住。晚晴忽然掀开船舱帘子，手里捧着个陶瓮：“这是刚熬的绿豆汤，天热，各位好汉不如喝碗解解暑？”
红衣女子愣了愣，竟真的勒住马。晚晴舀了碗汤递过去，趁她仰头喝的功夫，指尖飞快地在她手腕上点了两下——那是江湖上的求救信号。
女子眸光一闪，喝完汤把碗一扔：“撤！”
沈彻看得莫名其妙：“就这么走了？”
“她在给咱们留线索。”晚晴指着岸边的芦苇，“看见那几株折断的芦苇了吗？指向西北方，黑风寨八成在那边。”
三日后，一行人扮成药商，往西北山坳走去。黑风寨的山门藏在瀑布后面，晚晴用同样的求救信号对上暗号，守寨的喽啰立刻放行。
寨子里竟不像想象中那般粗陋，晒谷场上还晾着不少药材。红衣女子摘下面罩，露出张清丽的脸，竟是楚州前任知府的女儿林晚秋。
“周明是我父亲的门生。”林晚秋领着他们进了聚义厅，“可他上任后就变了，不仅贪墨赈灾粮，还勾结粮商哄抬米价。我父亲气不过去理论，却被他反咬一口，说通匪被革职下狱，至今还关在楚州大牢。”
沈彻一拍桌子：“那你抢粮是为了……”
“救济百姓。”林晚秋指着墙上的地图，“周明把真的赈灾粮藏在了城外的龙王庙，用沙土糙米充数。我几次想劫出来，都被他的护卫挡了回来。”
安晏忽然问：“那乌鸦标记，是你留在塘报上的？”
“是。”林晚秋点头，“我知道朝廷会派人来查，就托驿站的老卒把消息送出去，没想到真等来了你们。”
正说着，寨外忽然传来锣鼓声。喽啰慌张来报：“寨主，周明带着官兵来了，说要踏平黑风寨！”
林晚秋握紧弯刀：“来得正好！我这就去会会他！”
“等等。”苏文彦拦住她，“硬拼没用。你不是说龙王庙有粮吗？咱们就去那里‘请’他来看看。”
楚州城外的龙王庙早已破败，神像前的香炉积着厚厚的灰。周明带着官兵围住黑风寨时，安晏几人却潜进了庙后的地窖——里面果然堆满了粮袋，袋口露出的白米饱满圆润，正是朝廷发的赈灾粮。
“把这些粮搬到车上，送去给百姓。”安晏对秦武吩咐道，自己则带着沈彻往神像后走。那里藏着个暗格，放着周明与粮商的交易账本，还有他给太子的密信，信里竟写着要借赈灾粮拉拢乡绅，为太子铺路。
“好家伙，连太子都牵扯进来了。”沈彻咋舌。
忽然，庙外传来周明的声音：“搜！仔细搜！别让匪首跑了！”
苏文彦拉着晚晴躲进供桌下，安晏则把账本塞进沈彻怀里：“你从后门走，把账本送回驿站，交给京城来的暗卫。”
沈彻刚钻出后门，就见林晚秋带着几个喽啰跑来：“跟我走！有条密道能出城！”
等周明带着人冲进龙王庙时，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剩满地散落的粮袋——秦武故意留了几袋，好让官兵看见。
“人呢？”周明气急败坏，一脚踹翻香炉。
供桌下的苏文彦忽然轻笑一声，用内力把声音传出去：“周大人，你的账本，此刻怕是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
周明脸色骤变，转身就想跑，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安晏拦住。“周大人，”安晏手里把玩着那封给太子的密信，“不如咱们聊聊，这赈灾粮该怎么分？”
三日后，楚州城家家户户都领到了新米。周明被押进大牢时，百姓们沿街扔着烂菜叶，骂声此起彼伏。林晚秋解散了黑风寨，带着愿意种田的喽啰去了城郊的荒地，打算开垦种粮。
沈彻站在城墙上，看着田埂上弯腰插秧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楚州的秋天，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晚晴递给他个烤红薯，热气腾腾的：“听说下一站要去蜀地，那边好像有官员虚报灾情，骗取朝廷拨款呢。”
苏文彦望着西南方向的云，笑了笑：“蜀道难，正好去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
安晏把周明的密信折好，放进随身的锦盒：“路还长，慢慢走。”
秋风卷起落叶，飘向远方的官道。沈彻啃着红薯，忽然觉得这查案的路，虽然风雨不断，却总能在泥泞里，踩出些踏实的脚印来。而那些藏在暗处的龌龊，也正在这一步步的脚印里，被慢慢揭开，露出朗朗乾坤。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潜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