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潜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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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清河镇时，店小二特意塞给沈彻一袋刚出炉的桂花糕，说是赔罪。沈彻推不过，只好收下，上车时递给安晏一块：“尝尝？味道还不错。”
安晏接过，咬了一口，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确实比王府里精致的点心多了几分烟火气。他看着沈彻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马车一路向南，进入河南地界后，路况好了许多，周围的景致也渐渐变了。大片的稻田望不到边，偶尔能看见几个农人在田埂上劳作，戴着草帽，赤着脚，吆喝声随着风飘，过来，带着淳朴的暖意。
“前面好像有集市。”沈彻掀开车帘，指着远处一片热闹的人群，“我们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买点东西？”
安晏看了一眼：“也好。顺便打听一下去渡口的路。”
马车在集市边缘停下。沈彻跳下车，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路边摆满了摊位，卖菜的、卖布的、捏糖人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公子，您想买点什么？小的去买就行。”秦武跟了下来。
“不用，我自己逛逛。”沈彻兴致勃勃地往前走，“义父，您要不要一起？”
安晏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微蹙，显然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我在车里等你，早点回来。”
“好！”沈彻应了一声，转身钻进了人群。
沈彻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油纸包着的糖糕，又给安晏挑了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江南的烟雨，和他之前画的那张有些像。正准备回去，忽然听见一阵喧哗。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抱着一个布包，慌慌张张地从前面跑过来，后面跟着几个拿着扁担的汉子，一边追一边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少年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沈彻怀里。
“哎哟！”少年摔在地上，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个黄澄澄的橘子。
“对、对不起！”少年连忙爬起来，想捡橘子，后面的汉子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你个偷橘子的小贼！看你往哪跑！”为首的汉子怒喝道。
“我没有偷！”少年急得脸都红了，眼眶也红了，“这是我娘给我买的！你们看错了！”
“还敢狡辩！”汉子瞪着眼睛，“我亲眼看见你从我的摊子上拿的！”
周围很快围拢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看着不像坏孩子啊……”
“说不定是饿极了……”
“不管怎么说，偷东西就是不对……”
沈彻看着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脸上还有几道泥痕，眼神却很倔强，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这位大哥，”沈彻上前一步，“有事好商量，先放开他吧。”
汉子上下打量了沈彻一番，见他穿着体面，不像普通人，语气缓和了些：“这位公子，您不知道，这小子偷了我的橘子，还想跑！”
“我没有！”少年急得快哭了，“这真的是我娘给我买的，我娘生病了，想吃橘子……”
沈彻心里一动，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汉子：“大哥，这橘子我买了，多少钱？”
汉子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不不！公子，这不是钱的事……”
“拿着吧。”沈彻把银子塞到他手里，“小孩子不懂事，就算是误会，也别吓着他。”
汉子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比橘子贵多了，顿时眉开眼笑：“还是公子大度！行！看在公子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
说着，他松开了少年的胳膊，转身走了。
周围的人群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去了。
少年看着沈彻，眼圈红红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没事了。”沈彻捡起地上的橘子，放回布包里，递给少年，“快回家吧，你娘该等急了。”
少年接过布包，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公子！我叫林知，以后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沈彻笑了笑：“不用还了，快走吧。”
林知点点头，抱着布包，转身跑了，跑了几步又回过头，对着沈彻挥了挥手，才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沈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转身往回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公子！等一下！”
他回头，见是刚才那个卖橘子的汉子，手里拿着一个布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公子，刚才那小子确实偷了东西，不过不是橘子，是这个。”汉子把布偶递给沈彻，“我刚才没注意，他把布偶藏在怀里了。这是我闺女最喜欢的，您看……”
沈彻看着那个破旧的布偶，用粗布缝制的，眼睛是用黑扣子缝的，歪歪扭扭，却透着几分可爱。他忽然明白了，那少年不是想偷橘子，是想偷这个布偶，可能是给他生病的娘解闷，或者……是给他自己。
“这个我也买了。”沈彻又拿出一些银子递给汉子。
汉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公子您已经给了很多了！这布偶送您了！”
说着，他把布偶塞给沈彻，转身跑了。
沈彻拿着布偶，站在原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低头看了看布偶，忽然觉得，这比他买的任何一件精致玩意儿都要珍贵。
他转身往马车走去，刚走到车边，就见安晏掀着帘子，正看着他手里的布偶，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这是什么？”安晏问。
沈彻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安晏看着他手里的布偶，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忽然笑了：“你倒是心善。只是这世道，不是所有可怜人都值得同情。”
“我知道。”沈彻点点头，“但总不能见死不救。”
安晏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把布偶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马车重新启动，继续往渡口赶。沈彻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稻田，心里想着那个叫林知的少年，还有那个破旧的布偶。
他知道，安晏说得对，这世道险恶，人心叵测。但偶尔流露的善意，或许就像这稻田里的阳光，能照亮一些灰暗的角落。
“对了，义父，”沈彻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那把折扇，递给安晏，“给您买的。”
安晏接过折扇，打开看了看，扇面上的江南烟雨朦胧诗意，和他之前在皇陵画的那张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抬头看向沈彻，眼底带着一丝笑意：“眼光不错。”
沈彻笑了笑，心里甜甜的。
马车在稻田边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远处农人的吆喝声，还有车厢里偶尔响起的折扇开合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暖而宁静的歌谣。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潜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