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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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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举着小黄旗站在月沼边,手里的扩音器滋滋响了两声:“各位同学往这儿看——宏村这‘牛形村落’的设计,精髓就在眼前这汪月沼。
你们看它像不像牛的胃?周围的民居是牛身,村口的古树是牛角,穿村而过的水圳就是牛肠……”
谢瑾瑜握着画板往后缩了缩,故意挤到萧逸旁边。
刚把画纸铺平,眼角就瞥见夏云培跟着挪了半步,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里还拎着谢瑾瑜早上落在民宿的铅笔盒。
“喏,”夏云培的声音越过萧逸传过来,“你的2B铅笔快断了。”
谢瑾瑜头也没抬,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笔盒边缘就猛地缩回,改用胳膊肘把盒子扒拉过来:“知道了。”
孟桉玖在旁边捂着嘴笑,用笔杆戳了戳徐彦辰:“你看他俩,拿个笔跟递炸药似的。”
徐彦辰正对着月沼写生,闻言抬头扫了一眼,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墨点:“得了吧你,比看电视剧还专注。”
导游还在讲:“月沼边这些白墙黑瓦,就是典型的徽派建筑。
注意看马头墙,不光好看,主要是防火防盗……想写生的同学注意光影,早上九点的阳光斜照在墙上,砖缝里的青苔都能看出层次来。”
谢瑾瑜赶紧低头调颜料,假装专心致志对付那抹马头墙的灰。
夏云培却忽然蹲在他旁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画纸:“这里阴影深了,月沼的水是反光的。”
“要你管。”谢瑾瑜手腕一拐,故意把阴影涂得更重了些。
萧逸在旁边乐了:“我说谢大画家,你这墙跟被烟熏过似的,是打算画宏村失火现场?”
“滚蛋。”谢瑾瑜怼回去,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夏云培的画板——他画得极快,寥寥几笔就勾出了月沼的轮廓,水边浣衣的老太太被画成个模糊的墨点,却透着股烟火气。
“夏云培,你这老太太画得像我奶奶跳广场舞的姿势。”孟桉玖凑过去看,“哎对了,刚才祠堂里那家训,你说‘友于兄弟’得互相帮衬,现在是不是该帮谢瑾瑜改改他那鬼画符?”
夏云培笔尖一顿,抬眼看向谢瑾瑜,嘴角弯了弯:“他大概是想创新,把徽派画成抽象派。”
“谁创新了?”谢瑾瑜立刻炸毛,拿着画笔在夏云培画纸上虚晃一下,“我这叫艺术加工!”
笔尖差点戳到夏云培手背上,他却没躲,反而伸手捏住谢瑾瑜的手腕往旁边一带:“别闹,颜料蹭手上洗不掉。”
那力道很轻,指尖碰在手腕内侧,像有片羽毛扫过去。
谢瑾瑜猛地抽回手,往旁边挪了挪,差点撞到石凳。
“哎哟喂,”孟桉玖夸张地叫了一声,“谢瑾瑜你这是练过闪避术?夏云培又不吃人。”
徐彦辰在旁边补刀:“可能怕被传染画画太好的病。”
谢瑾瑜没理他们,抓起画板转到月沼另一边,背对着众人。
刚把画板架在石栏杆上,就听见身后脚步声,以为是夏云培,故意梗着脖子不回头。
“我说你躲啥呢?”孟桉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云培被导游叫去帮忙举旗子了,看把你紧张的。”
谢瑾瑜耳根有点发烫,嘴上硬邦邦的:“谁紧张了?我这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写生。”
“是吗?”孟桉玖凑过来看他的画,“那你画的这月沼里怎么漂着个爱心?”
谢瑾瑜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竟在水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心形波纹,赶紧拿白色颜料盖住:“手滑。”
“手滑能滑得这么对称?”孟桉玖笑得更欢了,“刚才在祠堂,夏云培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真没感觉?”
“闭上你的嘴。”谢瑾瑜拿画笔敲她的画板,“再胡说我把你画成媒婆。”
正说着,夏云培举着小黄旗走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同学。
他路过谢瑾瑜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导游说前面有座桥,角度适合画全景,去不去?”
谢瑾瑜头也不抬:“不去,这儿挺好。”
夏云培没再劝,只是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在他旁边的石台上:“拧开了。”
等他走远,孟桉玖拿起那瓶水晃了晃:“啧啧,服务真到位。你说你俩这别扭劲儿,什么时候是个头?”
谢瑾瑜抓起水瓶灌了两口,忽然发现瓶身上贴着个小纸条,上面是夏云培的字迹:“颜料别沾到水里,月沼的鱼会以为你喂它们吃彩虹。”
他捏着纸条愣了愣,嘴角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赶紧低头假装调色,却听见孟桉玖在旁边跟萧逸喊:“快看!谢瑾瑜画的鱼长着马头墙的角,这是要创作出宏村神兽啊!”
远处的夏云培像是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谢瑾瑜的目光。这次谢瑾瑜没躲,反而朝他皱了皱眉,举起画笔做了个“敲”的动作。
夏云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举着小黄旗转回头,脚步却明显慢了些,像是在等他跟上来。
谢瑾瑜看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幼稚”,手上却收拾起画板,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石台上的画纸上,那只长着马头墙角的鱼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举着旗子的人影。
石板路被午后的日头晒得发烫,谢瑾瑜背着画板拐进巷口时,鞋底几乎能感受到那股热气顺着布料往上窜。
自由活动的哨声刚落,他就借着“找个没人的角落画门环”的由头溜了,生怕走慢一步又被夏云培黏上——从月沼到祠堂,那人的目光跟装了追踪器似的,害得他调颜料时手都抖了三次,连带着把青灰色的门楣画成了闷青色,活像刚被暴雨淋过。
“这破巷子怎么比迷宫还绕。”他嘀咕着往深处走,眼角瞥见墙根堆着几盆半死不活的太阳花,粉白花瓣蔫头耷脑地垂着,倒跟他这会儿乱糟糟的心情有点像。
正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铅笔,想把那盆花的颓唐劲儿描下来,身后忽然传来“叮铃铃”的车铃声,脆生生的,在窄巷里撞出一串回音。
谢瑾瑜下意识回头,只看见个模糊的自行车影子朝自己冲过来——巷口是个直角弯,骑车的老爷子大概没料到拐角会有人,车把猛地往旁边一拧,车轮在石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脑子“嗡”的一声,脚像钉在原地似的挪不动,眼睁睁看着车筐里的竹篮晃悠着,里面的黄瓜茄子差点飞出来。
“小心!”
有人拽了他一把。
不是轻飘飘的拉,是带着力道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提起来的揽抱。
谢瑾瑜后背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鼻尖蹭到对方颈窝处的布料,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洗衣液还是阳光的味道,腰侧就被一只手牢牢箍住,带着他往回踉跄了两步,后腰“咚”地磕在斑驳的砖墙上。
自行车擦着他刚才站的地方冲了过去,老爷子回头喊了句“对不住啊小伙子”,车铃声渐渐远了。谢瑾瑜还维持着被圈在怀里的姿势,后颈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气——是夏云培早上含过的那种。
“走路不看路?”夏云培的声音就在耳边,比平时沉了点,尾音里裹着点没压下去的急。
他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划过谢瑾瑜腰侧的衣料,像有电流“嗖”地窜过去,引得谢瑾瑜猛地往前挣了两步,差点撞上对面的石墙。
“谁、谁让你突然冒出来的。”谢瑾瑜梗着脖子回头,看见夏云培额角沁着层薄汗,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T恤领口被汗浸湿了一小块。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溜得太急,把夏云培说“这片区巷子乱,别走太远”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我不冒出来,你现在该跟老爷子的黄瓜一起躺地上了。”夏云培抬手抹了把汗,目光落在他后腰上,“撞疼了?”
“没有。”谢瑾瑜立刻挺直背,故意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半米远的距离,“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孟桉玖的笑声,跟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小麻雀似的:“哎哟喂,我这刚跟萧逸说你俩指定得凑一块儿,转头就看见英雄救美——哦不,英雄救英雄的戏码,这运气赶得上买彩票了!”
萧逸和徐彦辰跟在她身后,前者嘴里还叼着根没拆包装的冰棍,含糊不清地说:“谢瑾瑜你行啊,走路能走出碰瓷自行车的架势,刚才那下要是慢半秒,你后腰就得青一块,正好跟你画砸的门楣凑一对儿,都是青的。”
“要你管。”谢瑾瑜瞪他一眼,手却不自觉地往后腰按了按——刚才撞得其实有点疼,但被夏云培那么一问,他忽然说不出口了。
徐彦辰举着手机在拍墙上的砖雕,闻言转过头:“夏云培可以啊,反应比我们体育课测五十米还快,刚才那揽腰动作,标准得能去当动作指导了。”
他顿了顿,忽然冲孟桉玖挤眼睛,“你说这要是拍慢镜头,是不是得配个‘心跳的证明’当BGM?”
“去你的。”夏云培笑着踹了徐彦辰一脚,目光却又落回谢瑾瑜身上,“真没事?我背包里有云南白药喷雾。”
“说了没事。”谢瑾瑜别过脸,假装研究墙缝里钻出的野草,耳朵却尖得很,听见孟桉玖在旁边跟萧逸咬耳朵:“你看他那耳朵,红得跟祠堂门口的灯笼似的,还嘴硬呢。”
“要你管我耳朵!”谢瑾瑜炸毛,猛地回头,正好对上夏云培看过来的眼神。那人眼里没什么别的,就盛着点藏不住的笑意,像把碎金子撒在了水里,晃得他心里发慌。
他赶紧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画板边缘的木刺,“我要去前面画门环,你们别跟着。”
“谁稀罕跟着你。”萧逸嘬了口冰棍,“我们是来拍那棵老槐树的,徐彦辰说那树瘤子长得像恐龙。”
“明明是像貔貅。”徐彦辰反驳,举着手机往巷深处走,“不信你们来看,这树疤的弧度,跟我奶奶戴的貔貅吊坠一模一样。”
孟桉玖冲夏云培使了个眼色,跟着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要是真像,回头让谢瑾瑜画下来,给你当屏保。”
巷子里瞬间只剩下他和夏云培两个人。
石板路被太阳晒得发亮,能看见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谢瑾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比刚才的车铃声还吵。他攥紧了画笔,正琢磨着该说句什么打破沉默,夏云培忽然开口了。
“刚才在月沼,你画的举旗子的小人。”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巷子里的安静,“是我吗?”
谢瑾瑜的脸“腾”地像被火燎了一下——他明明画得那么小,小到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还特意用了和背景差不多的灰黑色,居然被看见了。
他梗着脖子装傻:“什么小人?我画的是石狮子成精了。”
“石狮子举小黄旗?”夏云培低笑出声,声音里的笑意快溢出来了,“那它还挺与时俱进。”
“要你管。”谢瑾瑜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画板在后背颠得“咚咚”响。
走了没两步,手腕忽然被拉住了。夏云培的手指温热,带着点薄茧,轻轻搭在他手腕内侧的骨头上,没用力,却让他怎么也挣不开。
“别躲了。”夏云培的声音就在身后,比刚才更沉了些,“从早上到现在,你躲我八回了。”
谢瑾瑜的脚步顿住了。他能数出自己躲了多少次:早餐时换了座位,写生时挪了三次位置,导游讲话时故意站到萧逸身后,就连刚才自由活动,也是算准了夏云培被徐彦辰缠着看相机才溜的——原来他都数着。
“我没有。”他嘴硬,却不敢回头。
“那你跑什么?”夏云培轻轻拽了下他的手腕,把他拉得转了半圈,正好面对面。阳光从巷口斜照进来,落在夏云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我又不会吃了你。”
“谁说你要吃我了。”谢瑾瑜的目光在他脸上瞟了一圈,飞快地移开,落在他手里的背包上,“你背包拉链没拉好,里面的饼干要掉出来了。”
夏云培低头看了眼,还真有包苏打饼干的角露在外面。
他腾出一只手去拉拉链,松开了谢瑾瑜的手腕。就在这瞬间,谢瑾瑜像被按了启动键似的,转身就往巷深处跑,嘴里还喊着:“我去画门环了!”
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夏云培的笑声,还有句清晰的话飘过来:“画完给我看看,我保证不笑你把门环画成铜铃铛。”
谢瑾瑜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被地上的石缝绊倒。他回头瞪了一眼,看见夏云培还站在原地,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着自己。
巷口的风穿过来,带着点槐花香,吹得他后颈的头发轻轻晃悠。
“幼稚。”他又嘀咕了一句,嘴角却没忍住,悄悄往上扬了个微小的弧度。
手往口袋里一摸,摸到张硬纸——是早上夏云培贴在矿泉水瓶上的那张纸条。他捏着纸条顿了顿,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巷口的方向,又飞快地转回来,加快脚步往深处走,只是这一次,步子稳多了,也慢多了。
墙缝里的野草还在随风晃悠,远处传来孟桉玖和萧逸的笑闹声,隐约能听见徐彦辰在喊“夏云培你快来,这树瘤子真的像貔貅”。
谢瑾瑜站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看着门环上那圈磨得发亮的铜边,蘸了点赭石色,这次没手抖,稳稳地落在画纸上——先画门环,再画门楣,最后在门旁边的石板路上,添了个模糊的、正在往这边走的人影。
画完他才发现,那人影的姿势,像极了刚才夏云培站在巷口看他的样子。
谢瑾瑜把画板靠在木门斑驳的墙根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被捏得发皱的纸条。
夏云培的字迹清隽,连“彩虹”两个字都带着点飞扬的弧度,像他本人似的,总藏着股不肯安分的笑意。
“画个鬼。”他低声咒了句,却没舍得把纸条扔掉,反而小心翼翼地折成个小方块,塞进了牛仔裤后袋——那里贴着腰,能感觉到布料下的体温。
远处的笑闹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夏云培偶尔插进来的一两句,谢瑾瑜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冒了头。
他猛地抓起画板,几乎是落荒而逃,拐过两个巷口才慢下脚步,对着墙上“公共卫生间”的指示牌愣了两秒,干脆顺水推舟,冲后面远远跟着的孟桉玖扬了扬下巴:“我去趟厕所,你们先逛。”
孟桉玖正举着手机拍墙角蔓延的爬山虎,闻言“哦”了一声,视线却在他紧绷的肩膀上打了个转,等他拐进巷子深处,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她太了解这表弟了,从小到大只要心里有事,就爱装成“我很平静”的样子,走路都带着股跟谁较劲的劲儿。
谢瑾瑜根本没进厕所。
他沿着青石板路漫无目的地晃,路过一家挂着“茶干”招牌的小店,老板娘正支着油锅炸米粿,金黄的糯米团子在油里翻个身,飘出的香气裹着点烟火气,却没让他心里那团乱麻舒展半分。
夏云培刚才拽住他手腕时说的话还在耳边转:“从早上到现在,你躲我八回了。”
他当时没敢接话,可心里却在算:何止八回?
为什么躲?谢瑾瑜自己也说不清。
是因为孟桉玖那句“聊家训都能聊出花样”?还是因为夏云培看他的眼神太烫,烫得他想躲到祠堂的石狮子后面去?
又或者,是因为刚才被夏云培揽在怀里时,他闻到的那点薄荷又夹杂着雪松味,让他想起上次在画室,夏云培帮他捡掉落的铅笔,弯腰时落在他耳边的呼吸声,也是这个味道。
“啧。”谢瑾瑜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石子“咚”地撞在对面的白墙上,弹回来差点砸到他的鞋。他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死胡同,尽头是户人家的后墙,爬满了紫扁豆藤,淡紫色的小花垂下来,像串没串好的珠子。
“行啊谢瑾瑜,厕所逛到死胡同里了?”孟桉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憋不住的笑,“你这是打算在这儿开个分厕?”
谢瑾瑜猛地回头,看见他表姐正斜倚在巷口的石墙上,手里还拎着袋刚买的山楂球,红得发亮。“你跟着我干嘛?”他皱起眉,语气里的防备藏都藏不住。
“还不是怕你在胡同被拐跑了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孟桉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往他面前凑了两步,把山楂球往他手里塞,“尝尝?酸的,醒醒脑。”
谢瑾瑜没接,手插在裤袋里捏着那张纸条,指尖都有点发麻。“我没事。”他硬邦邦地说。
“没事你对着扁豆花瞪了三分钟?”孟桉玖挑眉,自顾自地剥了颗山楂球扔进嘴里,酸得眯了眯眼,“这花招你惹你了?”
谢瑾瑜没说话,视线落在墙根处一丛长势旺盛的狗尾巴草上。
孟桉玖叹了口气,收起玩笑的神色,靠在墙上看着他:“刚才在巷子里,我跟萧逸他们开玩笑,是不是说重了?”
“没有。”谢瑾瑜的声音闷在喉咙里。
“没有你跑这么快?”孟桉玖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当姐是瞎的?夏云培刚才护着你的时候,你那耳朵红得,比这山楂球还艳。”
谢瑾瑜猛地抬头瞪她:“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个?”
“不说这个说什么?说你把夏云培画成举旗子的小人?还是说你揣着人家写的纸条,跟揣着圣旨似的?
孟桉玖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道,“谢瑾瑜,你跟我装什么呢?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刚才被他揽住的时候,就该一拳挥过去了,而不是僵在那儿数他衣领上的汗渍。”
谢瑾瑜的脸“腾”地热起来,嘴硬道:“我那是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孟桉玖笑了,“你谢瑾瑜从小反应快得跟猴似的,上次萧逸想拍你后脑勺,你隔着三米都能躲开,今天被人抱了半分钟,你告诉我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我知道你别扭,可你总得弄明白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吧?”
谢瑾瑜抿着唇不说话,手指把那张纸条捏得更紧了。
“夏云培那小子,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孟桉玖靠过来,语气像哄小孩,“你画画时,他总能‘正好’在画室刷题;你说食堂的番茄炒蛋太咸,第二天他就给你带自家炒的;上次你跟人争画架被推了一下,他没吭声,转头就把那人的速写本藏起来,害人家找了三天——这些事,你真当是巧合?”
谢瑾瑜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紫扁豆花上,花瓣上的露珠滚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
“他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孟桉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我本来不想说的,怕你更躲他。可你看你现在这样,跟丢了魂似的,走两步路能撞到墙,画个门环都能把自己画成表情包,你不难受?”
“我没有……”谢瑾瑜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想起刚才在死胡同里,自己盯着扁豆花发呆时,脑子里反复晃悠的,全是夏云培刚才站在巷口的样子——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可他就是知道,那人在笑。
孟桉玖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干脆往旁边挪了挪,给了他点空间:“我也不是逼你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躲,解决不了问题。
你要是觉得夏云培这人不行,就大大方方跟他说清楚;要是……要是你也有点意思,哪怕只有一点点,别装聋作哑的,对谁都不好。”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再说了,夏云培条件多好啊,成绩好人也帅,打篮球三分球百发百中,上次运动会跑一千五,冲线的时候还回头看你在不在观众席——这种级别的追求者,你打着灯笼都难找,别傻了。”
谢瑾瑜被她最后一句逗得差点笑出声,嘴角刚扬起来,又赶紧压下去,板着脸道:“你是他的说客啊?”
“我是你姐。”孟桉玖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我只帮理不帮亲,谁让你这表弟脑子转得比蜗牛还慢。”
巷口传来萧逸的喊声:“孟姐!谢瑾瑜!你们俩厕所上完了没?夏云培买了奶糖,再不来抢完了啊!”
谢瑾瑜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巷口看。
孟桉玖推了他一把:“走吧,等下被抢光了。”
谢瑾瑜没动,手指在裤袋里把那张纸条展开又折上,反复几次,才低声问:“……他真的……”
“真的什么?”孟桉玖挑眉。
“没什么。”谢瑾瑜猛地站直身体,抓起靠在墙上的画板,“走了,吃冰粉。”
他走得比刚才稳多了,路过巷口那丛紫扁豆藤时,还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孟桉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这小子虽然还是梗着脖子,可脚步里那股跟谁较劲的劲儿,好像淡了点,倒像是揣着点什么小心翼翼的期待,连带着背影都柔和了些。
“傻样。”孟桉玖笑着摇摇头,赶紧跟了上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会儿得让萧逸和徐彦辰那俩货离远点,给这俩别扭的家伙腾点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