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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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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快的好像过年是昨天发生的,但要开始准备下学期的课业了。开学有测试,萧俨提前做了准备,所以考试成绩还不错,晚自习下课回家的路上,一些学生骑着自行车或电动车,路灯隐在树叶中,照下来的光泛着些微的黄。初春,三月份,还是凛冽的寒风,路口的红绿灯闪烁,她走进街角的便利店,投币接了杯热水,冲了份豆浆,坐在窗台处,开始了每日份的例行观察。
她喜欢观察形形色色的人与事物,而有些时候的观察是不自觉地开始的,似乎小的时候就喜欢看不同的人脸上的表情或是肢体动作,甚至总结出一些人的习惯,但她只会默默观察,不会宣之于口。就导致其他长辈一度以为她的性格很内向,甚至是闷、胆小、怯懦,但只有母亲知道,她其实在一些事情上很有自己的见解,话也会变多,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在萧俨的童年,父亲的参与几乎是少之甚少,这并不能怪他,一方面他工作的地点与性质让他并不能经常出现在家人面前,另一方面,母亲担心会让她多想,就经常隐瞒父亲的去向。尽管如此,他却从没敷衍过在家庭中的角色与应当承担的责任,甚至,在当时那个通信已经相对来说没那么方便的年代,他仍然选择手写一份信,有时候出任务太累握不住笔,导致写的字歪扭难认,还会在之后的信中道歉。
几乎是每一天都会写,但不能每天寄出一封,只能等待统一收信的时间,将好多封信一起寄出。每次,萧俨母亲去邮局取件,都要拿一个中小型的布袋,拿回所有署名“萧九三”的信件,每封信件的最后,落款总会附上一句“同俨安好,我亦安好,想念妻儿。”
萧俨是什么时候知道警察这个概念的呢?看电视还是读书,都不是。而是那天早上的报纸送来后,母亲像平常一样读着报却突然站了起来,很激动开心的样子,甚至流了泪,而后捂住了嘴巴,这在小小的她看来,是十分大的情绪反应。于是在母亲去上班后,她拿起那份报纸看了起来,大概四岁左右,认识的字不多,但能认出“九三”两个字,照片中的人看不太清,许多人站成队伍,远远的拍摄了一张照片,但她知道“九三”是父亲的名字。
于是,她用那双小小的手攥紧了报纸,走向了姑姑的房间,那时候,母亲白天上班,晚上有时还需要值班,她就被送到不同的亲戚家轮流帮忙照看,这次恰巧,姑姑因为学业问题需要在家住上一段时间,便主动包揽了照顾她的工作,幸好,她很乖,不哭不闹,很省心,几乎不怎么需要一直看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找姑姑说话。
泛黄的灯光下,是一沓厚厚的信纸与材料,姑姑则站在桌前,转过身去,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已然是晚间七点钟,电视开始播放新闻联播,母亲值晚班,她怯生生地走近姑姑身边,轻轻拉了下姑姑的衣角。萧柏生感受到有股小小的力量在拽着她,转头便看到侄女水亮亮的眼睛,手里还攥着些什么,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又指了指手里攥着的纸张。
她于是拿起小侄女手中的报纸,看到“萧九三”三个字的时候,有些发愣,距离上一次看到哥哥的名字,已经过了多久了?怪不得上报纸了,原来是立功了,她对上小侄女的视线,想了想,便将她抱起,让她坐在床沿,说:
“你想知道这里写了什么是不是啊,姑姑念给小俨听好不好啊,我们小俨是好孩子,都知道主动听故事了是不是啊,真棒。”
几乎总是这样,无论做些什么都会被姑姑夸一夸,好像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姑姑曾说,阿俨永远是家人的宝贝。
这是一篇纪实报道,萧俨大致听明白些,照片上这些人是好人,他们立了功,按照姑姑念的,应该说,他们是英雄。那时候,她学会了“警察”这个名词。照片拍的模糊,明显在室外拍的,看着像是阴天。读到最后,姑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她抬起头想看看姑姑的脸时,姑姑却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次没有熟悉的歌谣唱起,她回应地轻轻搂住了姑姑的脖子,姑姑身上总有淡淡的香气,每次闻到都很安心,之后怎么样了她没记清,只记得梦里香香甜甜的,醒来后就看到母亲已经在床头坐着了。
思绪回笼,豆浆已经不烫手了,温温热热的,一口下肚,感觉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现在是晚间九点,这座城市仍处于喧嚣中,她买了袋火腿肠后走出了店门。距离小区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常年开着,和一个煎饼摊搭伙,两家经常一起出摊,在那附近,流浪猫和流浪狗有时会过来,要么是凑着一点热气取暖,要么就是讨些吃的,一般不会待太久,因为顾客们多少都会有些担心流浪儿身上有细菌病毒,不干净。
其实有这些顾虑也很正常,毕竟谁都不想生病,于是,有些好心的,就为这群小流浪们搭了个临时的窝,萧俨有空闲时就会去投喂他们,冬天还是太冷了,这次去的时候,又冻死了一只小猫,她和那些其他心疼小流浪的人一样,都试过在网络上散布消息,甚至在邻里之间,小区里面询问,有没有想要养宠物的,但是结果大都不尽人意,许多人的回答都是拒绝,萧俨家里已经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实在是没有能力再去负担更多。
萧俨将杯中剩余的豆浆倒进食盒里,混合着带来的罐头与猫粮,将火腿肠撕成许多个小块,放进另外的食盒里,等待那些饥肠辘辘的小猫过来吃,虽然这片的流浪狗少些,它们的活动区域似乎不在这边,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有一些小狗在晚上是饿着肚子的。她想,没办法全部带回去养,这是不现实的想法,尽管也已经联系了一些爱心机构,但很多的诉求似乎都石沉大海,以至于到如今,都已经初春的三月份了,仍然没有机构将它们接走,也没有机构后续有再联系她。
快到家的时候,看到小区对面的广场突然热闹了起来,往常冷清的连个跳广场舞的都没有,怎么今时不同往日,突然有人气了?但为什么一切都模模糊糊的,萧俨用力揉了揉眼睛,却仍看不清,灯光晕成一个个圈,眨眼的瞬间,好像看到一只黑猫窜了出去,有谁在叫她?谁坐在长椅上,她只看到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的背,
“是,爸爸吗?”
男人未回话,萧俨有些彷徨了,虽然以前也有出现幻觉,但是,见到父亲还是头一次,她的手在半空悬着,是因为没怎么见过父亲吗,所以就连幻想都看不清楚脸,只有一个沉默的背影,
“妈妈她,很想你。”
最后,只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有什么湿润了,柔软的,温暖的,带着些粗糙掌纹的手,覆上了她的脸庞,再睁开眼,她看到自己站在家门口,母亲隐忍着没有哭,是自己的泪,但怎么,都流到了母亲的心口。她向前一步走,抱住了母亲,奇怪,这副身躯原本就这么瘦削的吗?
“我看到爸爸了。”
“嗯,妈妈知道。”
门后,屋内,暖气开得正足,小狗舒服地翻过身,猫猫发出呼噜声,
“吴小和,想我了没?”
“哎对,还说呢,今天碰见了方老师,说小喻还没去学校,你要不改天去看看他,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萧俨低着头听着,她看向了小和,而它好像也听懂了一样,轻声地喵喵叫着,还拿爪子扒拉萧俨,
“你也想见他了对吧,小和,明天是周五,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今日份猫猫日记:那天他问我,网名是什么意思,我只说日后有机会再告诉他,林青,我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编成了一个故事,每晚,我都会复述一遍这个故事,虽说时至今日,我仍在夜夜梦魇,但比起好梦,我更害怕,害怕忘记你的脸还有你死亡的惨状。娩娩,我不知道之前许的愿望实现没有,但是小和真的很像你,特别是那个着急的样子,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和柯喻都很想你,你怎么一点消息都不肯给我们呢?还在怪我们吗?真的,对不起,那个时候,至少,至少该有一个人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