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不寐》须弥谛

2、chapter 2.埋没

　　再次翻开《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似乎才有些明白为何林奕含一定要自杀，这次她没能像之前那样一直不停地读，大概两章，她有些累，就将书放下了。今天是林青去世的第多少天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青她，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嫌恶的呢？萧俨记不清楚也不敢去回想了。
　　好像自出狱后，她的记性就越来越差了，放空的次数也愈加频繁了，‘可能是之前一直休息不好吧’她这样安慰自己，哪怕担心自己出问题，也拒绝去就诊，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是累的，最近太紧张了，怎么可能是得病了呢，身体一直都没什么问题的……总之，宁愿自欺，也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变成这样的。
　　来二中上学，是因为她的成绩的确很不错，是市里的前几名，即使是出事后校长也经常来慰问，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虽然想要帮忙，却也是无从下手，人脉网的广度有限，因此只好以生病为理由给萧俨办了休学的措施以保留她的学籍。
　　如果说，同理心是一种天赋的话，萧俨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她甚至萌生出一种自己应该做恶人的错觉。当初，如果自己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就好了，如果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就好了，如果有足够的证据就好了，如果有够强大的背景与势力就好了……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她又开始细数从前的错误了。
　　门浅浅开了一条缝，萧俨母亲站在她房间的门前向里窥探，却迟迟没有敲门，又过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向门内的人问道：
　　“妈妈去买早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萧俨终于从放空的思绪中被拉回来，她连忙走去拉开门，
　　“对不起，妈妈，刚有些走神了，我去吧，你想吃什么？”
　　她边说边向门外走去，一不留神，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妈妈连忙去扶她，说：
　　“还是我去吧，你看着状态不太好，再睡会吧，来吧，钥匙给我。”
　　萧俨自知理亏，便也没有继续争，
　　“好，那你路上小心。”
　　哐当一声，门被关上了。思绪收回，她回了房间，想了想，拉开了窗帘，对啊，很期待今天的天气不是吗？
　　雪停了，但天未晴，有些失落，为什么连天气都要和她作对？这种在家无所事事的状态总是让她想起刚出来那会，二中的校长主动给母亲打电话联系，说明了保留学籍的措施，那时候是什么感觉来着，惊喜感动中却夹杂着钝感的痛，有些无法言说的焦灼在暗中滋长着。于是她拒绝了立即复学，选择在家待一段时间，她实在不想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尽管校长再三申明过，没有对学生们透露过任何有关此案的事情，但她仍旧无法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很快，妈妈带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油条回来了，坐在餐桌前，她们一起吃饭，萧俨突然说：
　　“我想去看看爸爸。”
　　她看到对面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几乎是长久的沉寂过后，母亲开口：
　　“那就去吧，带点酥糖，他喜欢吃。”
　　下午四点，两人提着一袋酥糖和一袋橘子去了烈士陵园。雪停以后的风吹起来更冷，像是直接在割脸上的皮肉，萧俨将脸埋进了围巾里，环抱着母亲的腰，一辆电动车，已经骑了有好几年了，说好今年过年后就换一个新的，因为旧的这个辆车的电瓶实在是有些不好用了。
　　路上有些滑，萧俨提醒母亲小心些，骑慢些，不着急，母亲虽然嘴上应着，但拧车把的手却是一点没松，她知道，母亲比自己更想父亲，只是不说也不提起，仿佛这样就可以削弱疼痛的程度，可是妈妈，心脏不是沙地，不会海浪一拍，痕迹就消失不见，那些疼痛需要的不是伪装出来的不在意与无所谓，而是爱的养护。她想告诉妈妈这一切，但一想到母亲那样坚韧的人，大概永远不会意识到这件事。
　　“你说你不喜欢那些空的礼物，那带点实在的吧，你喜欢吃的，酥糖和橘子。”
　　她看到母亲的眼角有些泛红，父亲的碑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母亲没戴手套，直接空手就将雪扫落在地，手掌和指节都冻得通红，她想上前说些什么，风吹的她眼睛直淌眼泪，有些看不清了，连带着喉咙似乎都有些粘连，怎么声带就被拉扯得说不出话来了呢？母亲撩了下耳边的头发，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不久前看过的影片中的虞姬，在战场上，她连眼泪都不敢正大光明地流，怕被刘邦看出是对项羽的私情。那妈妈，你总是不敢在我面前流泪的原因是什么呢？也怕我误会你的真心吗？长久的缄默，只有风吹地上落叶的沙沙声像是在诉说逝者对生人的安慰。
　　“骗你的，给你带花了，你总是喜欢说反话，看到人家都有，羡慕坏了吧。”
　　说着，母亲像是变戏法似的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束百合，白色的，淡淡的香气，被轻轻地放在了墓前。她站在母亲身旁，开始听起了那些絮絮叨叨，偶尔也会附和两句，但更多是看着碑上的字，父亲的碑面上只有很简短的几行字，萧九三，人民警察，烈士。没有照片，远看就是块漆黑的石头，感觉妈妈的话突然间多了好多，平时不会说的，今天像是宣泄一般，全都吐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她开始想母亲说的那些话，到如今了，难道还有气话不成？可是，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控诉他。爱，有时，真是令人头疼又无解。她说她突然很想吃学校路口那家蛋糕坊的面包，母亲附和道：
　　“正好，我也想吃了，走吧。”
　　今日份猫猫日记：冬天果然还是太冷了，林青，你撑了那么久，怎么偏偏到最后关头退缩了呢？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收着，又下雪了，脏污，大雪是能覆盖，但也只是暂时的，我会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作者有话说

　　猫猫日记来也，感觉猫塑真的太可爱也太符合人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