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还是女的好》一两半夏

49、第四十九章

　　篝火在谷底跳跃，将崖壁染上一层暖融融的橙红。寨民们的歌声像山涧的溪流，清澈又欢快，混着烤肉的焦香和酒香，在晚风里漫散开。

　　宋天和手里捧着半杯青梅酒，目光却没落在喧闹的人群里，而是悄悄落在沈清辞身上。沈清辞也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其实刚刚她们所聊的那一个话题，已经没办法再继续聊下去，因为话题没有办法以假设的形式去展开，她是公主，做不到隐居，但沈清辞可以。如果继续聊下去，只会变成一个悲伤的话题。所以她们都默契的没有继续。

　　沈清辞穿着那件靛蓝色的短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宋天和一边默默喝酒，一边看她，真好看啊。火光在她侧脸流动，将平日里冷硬的轮廓磨得柔和了些。
　　她忽然低头听凌霜说话，偶尔点一点头，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是宋天和在京城从未见过的松弛。

　　宋天和看着沈清辞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起一抹笑容。她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未来如何，能不能真的“在一起”，她不敢想，也想不清。可此刻，抬眼就能看见彼此，能并肩坐在同一堆篝火旁，看同一片被火光染红的夜空，甚至能伸手就碰到对方的衣袖，这样的“在一起”，已经足够让她心头泛起细密的甜。

　　能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寨子里，共享一杯酒，共守一堆火。也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师父。”宋天和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

　　沈清辞回头看她：“怎么了？”

　　宋天和指了指篝火旁手拉手跳舞的寨民，他们正围着圈子转圈，脚步轻快，嘴里唱着听不懂的歌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纯粹的笑意。“我们去加入他们，好不好？”

　　她的眼睛在火光里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沈清辞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她性子本就偏静，不习惯这样热闹的场合，更别说跟着陌生人手拉手跳舞了。可看着宋天和眼里的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好。”

　　宋天和瞬间笑了起来，像是害怕沈清辞会反悔一样，起身就去拉沈清辞的手：“那快走快走。”

　　她的指尖温软，带着青梅酒的甜香，轻轻握住沈清辞的手腕时，像有电流窜过。沈清辞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抽回手，任由她拉着走向人群。

　　“这舞简单得很，跟着转圈就行。”凌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拍了拍沈清辞的肩膀，“要是踩错步，可有惩罚的。”

　　沈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圈子旁边摆着几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贴着“青梅”“桃花”“女儿红”的标签，甚至还有个粗陶瓮，上面写着“红薯酿”，一看就烈得很。桌旁站着两个寨民，手里端着空酒杯，正笑眯眯地看着跳舞的人。

　　“踩错一步，罚酒一杯。”凌霜笑得狡黠，看着沈清辞和宋天和说道：“你们两个可得小心点，别等会儿醉倒在这儿。”

　　“没事，跳错也没关系，不会醉的。”
　　沈清辞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宋天和拉进了舞圈。音乐忽然变得欢快起来，周围的人纷纷拉起手，跟着节奏迈开脚步，一圈圈地转起来。

　　起初，沈清辞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她习惯了练剑时的精准，这种随性的舞步让她浑身不自在，刚走两步就踩了前面人的鞋，又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脚步顿时乱了。

　　“哈哈哈，这位姑娘踩错啦！”旁边的寨民笑着喊道。
　　立刻有个端着酒的村民走过来，递上一杯琥珀色的酒：“姑娘，罚酒罚酒。”

　　沈清辞无奈轻笑，刚想接过来，宋天和却忽然抢先一步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我替她喝。”

　　酒液清甜，带着浓郁的桃花香，是桃花酒。宋天和咂咂嘴，冲沈清辞眨眨眼：“师父，加油。”
　　她知道，沈清辞在这一种场合似乎有些放不开，因为按照她习武的性子，学动作方面的东西应该很快，这种最简单的晃动手脚的舞步，对沈清辞来说应该是相当简单的。

　　沈清辞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心里莫名有些暖，也放松了些。她跟着节奏慢慢调整脚步，目光追随着宋天和的身影，宋天和跳得很投入，也很开心，裙摆随着转圈飞扬起来，像只粉色的蝴蝶，偶尔踩错步子，就吐吐舌头，接过罚酒一饮而尽，眼睛亮得惊人。

　　一圈，两圈，三圈……

　　沈清辞跟着宋天和渐渐找到了感觉，脚步变得协调起来，心情已经全然放松。她甚至能在转身时，准确地避开旁人的碰撞，还能在宋天和快要踩错时，悄悄用手肘碰她一下，提醒她调整步伐。

　　可宋天和显然是故意的。

　　她似乎迷上了那杯罚酒，有时明明踩对了步子，却故意放慢半拍，等酒递过来，就笑着接过去，仰着头喝得干干净净。桃花酒、青梅酒、甚至连最烈的红薯酿，她都尝了个遍。

　　沈清辞看得直皱眉，想拦着，却被她灵活地躲开。

　　“师父，这酒好喝。”宋天和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酒气的甜。“要不你也尝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清辞的耳廓瞬间红了。她偏过头，避开那股让人心跳加速的气息：“少喝点，你酒量不行。”

　　“我能行。”宋天和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又踩错了一步，笑嘻嘻地接过一杯桃花酒。

　　沈清辞看着她仰脖喝酒的样子，喉咙轻轻滚动，粉色的裙摆沾了些火星溅起的灰，却毫不在意。她的脸颊早已红透，像熟透的苹果，连眼尾都泛着醉人的粉，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
　　终于，在喝完那杯桃花酒后，音乐恰好停了。舞圈散开，大家笑着互相推搡，说着谁喝了多少酒。

　　宋天和转过身，看向沈清辞。她站在火光里，眼神直直地望着她，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下一秒，她忽然迈开脚步，朝着沈清辞扑了过来。
　　“师父……”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只撒娇的小猫。沈清辞下意识地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宋天和的身体软软地靠在她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桃花香，温热地喷在颈间。她的手还紧紧抓着沈清辞的衣袖，仿佛怕摔下去似的。

　　“师父，我好像……困了……”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睡意，说完就往沈清辞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半眯着，显然是醉得不轻。

　　沈清辞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通红，嘴唇被酒液浸得水润，像颗熟透的樱桃。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触到一片滚烫。

　　“你，这哪里是困了。”
　　沈清辞低声道，嘴角噙着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说道：“这是醉了。”

　　周围的寨民善意地哄笑起来，凌霜走过来，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眼里的戏谑藏不住：“我就说吧，这丫头酒量不行，偏要逞能。”她拍了拍沈清辞的胳膊。“带她回去休息吧，我让寨民收拾下这里。”

　　沈清辞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宋天和。她比想象中更轻，像片羽毛似的靠在怀里，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沈清辞拢了拢她散开的裙摆，避免被地上的石子勾到。

　　“走了。”她对凌霜说了一声，抱着宋天和往石屋的方向走去。

　　篝火渐渐落在身后，喧闹声也越来越远。晚风吹过谷底，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些许酒气。沈清辞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脸，月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柔和得不像话。

　　刚才宋天和跳舞时的画面忽然涌上心头。她踩错步子时的慌张，接过罚酒时的雀跃，转圈时飞扬的裙摆，还有扑进自己怀里时，那毫不设防的依赖……
　　沈清辞的心跳，忽然有些乱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在做梦，嘴里喃喃着什么，听不清，却带着浓浓的亲昵。

　　沈清辞低头，凑近了些，想听清楚。

　　“师父……”

　　只有这两个字，软软地逸出唇角，一阵软软的暖暖的酒香吹拂在沈清辞的侧脸，却挠动了她的心弦。

　　沈清辞的脚步顿了顿，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她突然觉得凌霜说得对，她确实该小心些。
　　不是小心醉倒，而是小心……在这样的温柔里，彻底乱了心神。

　　石屋的门近在眼前，沈清辞推开房门，抱着宋天和轻轻放在床上。她替她盖好被子，又拧了把湿帕子，想替她擦擦脸。

　　指尖刚触到宋天和的脸颊，宋天和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依旧迷离，带着浓浓的醉意，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清辞。

　　“师父。”
　　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迷糊，问沈清辞。“你刚才，是不是笑我了？”

　　沈清辞擦脸的动作顿住了，看着宋天和泛红的脸颊，心里忽然一软。“没有。”

　　“骗人。”宋天和轻轻呼一口气，伸手抓住沈清辞的手腕，力气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声音是有气无力的柔软。“你就笑我，我刚刚明明就听到了笑声，你笑我酒量差是不是？”

　　沈清辞看着她醉后的娇憨，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是，师父刚刚笑话你了。”
　　她反手握紧宋天和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然后拿布巾给宋天和擦手。“我笑你明明不能喝，还要逞强。”

　　宋天和的眼睛亮了亮，似乎觉得她承认了，就等于没嘲笑自己。她傻乎乎地笑起来，手指在沈清辞的手心里轻轻划着圈：“因为和师父一起，很开心，就想多喝几杯嘛……我跟师父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满足的叹息，她的手软软地垂下，彻底睡了过去。

　　沈清辞坐在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久久没有动。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的光影。她知道，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依赖，或许只是醉后的偶然。可心里那股悄然蔓延的暖意，却真实得不容忽视。

　　沈清辞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替宋天和掖好被角，转身吹灭了烛火。
　　黑暗中，她坐在床边，听着宋天和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宋天和的侧脸，心却在克制着所有，她轻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