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云辞》紫陌烹雪

70、苏椋祭拜陆医官，慕北玦得意忘形

　　苏椋养了些日子的脚伤，便来到了陆青涯的坟前，却见到前面有一人斜倚在土堆上。

　　“谢将军，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王妃来看老陆？”
　　“老陆！”
　　“对啊，满头银发，可不老嘛”
　　她笑了一声，
　　谢长戈斟了杯酒，递给她，
　　她洒在了地上，想起从小墨那里问来的，有没有蛊虫她不知道，不过陆青涯确实用了灵草谷禁术，将自己的毒血引入了他体内，后来又为她挡住了致命一击，眼眶再次红了，自己的命是陆青涯换来的。

　　“王妃知道老陆什么时候来的凛州吗？”
　　“我听说过。”
　　谢长戈却好似没听到她回答，自顾自地讲述，也许是自言自语，“五年前，军队里发生了一场瘟疫，军医都束手无策，殿下不知从哪得了消息，说只有灵草谷的神医能治。然后他就跑到了灵草谷，结果呢，人家连门都不让他进去。你别看他平日里在我们面前横的不行，可在人家的地盘，尤其是你还有求于人家，你是条龙也得盘着。”
　　这事儿她听着跟慕北玦简单描述的是一样的，不过一些细节她不清楚，
　　“我听王爷说，灵草谷有规矩，不得与朝堂之人治病，谢将军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倒是没想到死要面子的殿下这事儿也跟王妃讲了，
　　“因为陆青涯他爹！”
　　“原来是这样！可是军队里那么多人命，都是普通百姓啊”
　　“谁知道呢，人家的规矩，咱也不懂。”
　　大概谷主与陆医官父母情深，以致对朝廷之人有偏见吧。苏椋心中猜想。
　　“可最后来前来救人的竟是老陆。他跟殿下说，他一人就够了！呵呵，不过老陆他自信归自信，本事是有的，真不负他浪子丹圣的江湖名头，一个月下来，疫情就止住了”

　　谢长戈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始了跟陆青涯对话，
　　“你这人，三句话得有两句废话，还得掺半句假话，也只有半句真话吧。但你不在了，还怪想你的，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得罪了茹常季，就挨了一鞭子你就晕了，现在出息了是吧，我怀疑你当初是故意的，故意折腾我，害得我费老大劲才把你弄到马背上，老子差点被人射死，你说你欠我多少次了，这就悄无声息地走了？怕我要账是吗！”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再多喝几杯吧，这是你的春醴”，他将一整坛撒在了那堆新土前。

　　“王妃喝过春醴吗？”
　　“喝过，很暖”
　　“是啊，以前啊，他总是跟我炫耀他的酒。却又不给我。我是懒得理他，要不然，就他这小身板，还抢得过我？”

　　“本王记得事实不是这样吧”！远处，慕北玦正朝这边走来，

　　“殿下！你来了。”谢长戈闻言回头，
　　“本王怎么记得有个人闻着人家的酒香，非要跟人家抢”
　　“殿下你这样拆穿我很没面子的！”
　　慕北玦从谢长戈手中顺了酒杯过来，自顾自倒入酒。洒在坟前：“陆青涯，本王敬你！”
　　他没告诉过陆青涯，其实他是他第一个从心底里佩服的人。这些年他为朔风军，为凛州百姓做的，他都看在眼里。他要说的，都在酒里了！
　　“拿我的酒敬人，哪有你这样的？”
　　“春醴何时成你的酒了？”
　　“...”
　　要是陆青涯在这，少不得要跟谢长戈抬杠，这俩人，吵架能吵一天，赶得上五百只鸭子在他耳边聒噪。

　　而苏椋注意到，那个“陆青涯之墓，”旁边有几个小字“慕北玦立”，是他亲自立的。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苏椋一时不知如何对待，她想起陆青涯的话，“有些事情该来时就来，该去时任他去”，才明白陆青涯有多洒脱，换成她自己，活生生的仇人在自己枕边，怎么能任他去呢，她做不到，她该怎么办？

　　今天似乎是辞别旧人的特别日子，慕北玦离开后去了大牢，见到了林墨阳。
　　“殿下，你来了”！
　　“你在等本王？”
　　“有件事很困惑，希望殿下能为末将解惑”
　　“哦？不如你先为本王解惑”
　　“殿下有何疑惑？”
　　“这么多年的情分，抵不上一个凛州总督？”
　　“...”林墨阳低头没说话，
　　“你认为本王偏心谢长戈？”
　　林墨阳闻言垂头笑了笑，继而抬头望向慕北玦，
　　“我知道殿下近来一直在谋划些什么，可殿下却不信任我？”
　　他嗤笑一声，“就因为这些吗？本王不信任你为何把黑石城这重要之地交给你？”
　　林墨阳脸色出现了细微的表情，似是疑惑，又似是懊悔，最后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说道：“殿下只当我是贪心吧”。
　　“那你围猎当日为何没出现在猎场？”
　　林墨阳不屑地轻笑一声，“阎晦算什么东西，我林墨阳想要的，会自己去取。”
　　慕北玦盯了他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八年的袍泽之情，此刻他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只觉痛心。
　　“殿下可以为末将解惑了吗？”
　　“你想问本王当日如何脱困的吗？”
　　“我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你怎么能？”
　　“本王告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万全，你不该给我那么多时间！”
　　“我把所有机关都改了，出口都封了，你难道能插翅膀飞出来！”
　　“没错。本王就是飞出来的！”
　　林墨阳嘴巴都惊大了，却听他继续说，
　　“你的机关的确精妙，本王也险些掉进了你的陷阱，不过你没有算到西侧岩壁有石膏夹层，本王用水将其炸开，本王才能借助冲击力飞出来！”
　　“你！！！怎么炸开的？”
　　“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洞中有个自毁装置吗？”
　　“我知道，当时这个一旦启动，殿下可连王妃的面都见不着了”
　　“哼，本王启动了”。
　　“什么！”
　　“启动之后，暗河水会注入，便能产生巨大的冲击，本王便能从中博得一线生机。”
　　“可这力有多大，搞不好就粉身碎骨，还有这岩洞也在塌陷，你怎么敢？”
　　“你不敢，所以你现在在这里！”
　　“殿下果然胆识过人，末将心服口服！”

　　“有件事，本王要问问你，告诉阿椋本王是她仇人的事，是你做的吧！”
　　林墨阳又笑了，不过是苦笑，
　　“王妃终日在仇人身边而不自知，末将决定帮帮王妃，不过王妃竟然完全不在意，女人啊，都是感情为先，靠不住！”
　　“错了！因为阿椋信任本王，所以拿本王的箭对比，发现了你伪造的假箭”。
　　“不！那不是假的！”
　　林墨阳瞪大了眼睛，那是他特地扒拉出来的五年前慕北玦府上的制箭，而现在的暗纹与那时不一样了，她竟以为是假的！真是枉费自己一番自作聪明！而且关键是那老兵，那信都是真的！
　　“其实本王要感谢你”
　　看他疑惑，他解释道：“本王其实一直担心若有一天她发现了真相会怎样，你做的这件事刚好让她知道这些指向本王的证据是伪造的，那么以后她便能完全的信任本王！”
　　”既然末将帮了殿下的忙，那殿下可以绕过我吗？”
　　“你策划了这么大的阴谋，令多少朔风军无辜牺牲，令陆青涯惨死！令阿椋受伤！你怎么还在这儿做梦！不过本王可以让你自己选，怎么死！”

　　酒杯顺着林墨阳的手掌心滑落到地上，一片血红中，他仿佛看见了那年，少年校尉奋力砍断了那双将要踩破他胸膛的北狄马蹄，“愣着干嘛，起来啊！”愤怒的声音萦绕在他头顶上方，渐渐消失….

　　慕北玦自认为解决了后顾之忧，现在外敌内患都解决了，而阿椋也一心一意对他，如今就等着借入宫献俘机会最后一搏了，想到自己蛰伏十年，终于羽翼丰满，有机会给母妃报仇了，他心中便无比的畅快！他邀了谢长戈来喝酒。

　　“怎么想起来请我喝酒？”
　　“今日本王甚是高兴，给你与本王同乐的机会”
　　“哟，这可少见，我得好好珍惜！”
　　谢长戈坐下来，拿了酒坛子在手，“说说吧，什么事这么高兴”
　　慕北玦翘起了二郎腿，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椅子背上，非常少见的悠闲姿势
　　“军中大定，本王自然高兴”
　　“拉倒吧你，我还不了解你，就算你日后成功登基了，你也只会冷着一张脸，朕知道朕定会成功！哪像现在，嘴都裂到天上去了”
　　慕北玦闻言倒也没真生气，不过还是拿脚虚虚地踢了过去，谢长戈很轻松的就躲过
　　“脚也翘到天上去了，还卖关子！”
　　“本王不用再担心阿椋发现真相了”
　　什么意思，短短几个字包含的信息量不少，他觉得他错过了很多重要的好戏。
　　“林墨阳伪造了本王的箭，告诉阿椋，本王是她的仇人，结果被阿椋发现了，她现在完全信任本王。”
　　“那你不是赚大了，你怎么感激林墨阳”
　　“本王发善心给他个全尸”
　　慕北玦在心里发誓，只此一事对她说谎，此后余生，定不负她。
　　谢长戈举起酒坛，“恭喜你！我干了！”

　　然而事实证明，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往往会出现意外，提前从医馆回来的苏椋路过，正好听到他的话。
　　这是他亲口承认的，不可能再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