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云辞》紫陌烹雪

36、闻卿掩伤寸心裂，夫妻和解冰镜融

　　红艄帮消息很快，已经得到了烬王找到官银的消息，但他们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四弟，你做事还是这么毛毛糙糙的，如今尸体已经被烬王找到了，怕过不了多久，人就找上门来了！”
　　“三弟莫急，只是几具尸体而已，他没证据说是咱们干的！”
　　这三当家铁无涯埋怨归埋怨，可预言却是相当的准，不等大当家徐开阳说话，便有帮众来报，
　　“大当家，不好了，烬王又来了，他还要封了咱们码头！”
　　大当家听了这话，人立马站了起来：“什么！这么快！”

　　徐开阳急忙来到码头，
　　“烬王殿下，不知我帮犯了何事？王爷要封码头”！
　　“犯了何事？沧浪湖边的十几具尸体就是铁证，你还问本王犯了何事？”
　　徐开阳心道果然如此，而面上却不急不缓道，
　　王爷，“什么尸体，徐某尊重王爷，可您也不能一而再把案子扣到红艄帮头上吧”
　　“还装傻是吗？本王查过了，这些人最后接的工作就是五月十一日在此码头装载货物的活儿！”
　　徐开阳笑了笑，“红艄帮与他们只是雇佣关系，结账了事，若依王爷的说法，在我帮码头干过活儿的，往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都要来找我帮了？”
　　“可本王调查到的结果”，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低头看向徐开阳，“人是被杀的！”被杀两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许是慕北玦身高优势，他低头说话的气势令徐开阳心中一抖，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不卑不亢地回答
　　“王爷，我帮雇佣的工人，都有详细的记录，王爷若是不信，可去账房查看。”
　　慕北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入红艄帮账房，入门便径直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仆从新上的茶水，轻轻用盖子拨了拨里面琥珀色的茶水，
　　这时账房先生小跑着捧着一本账册来到他面前，
　　“王爷，这是这个月我帮雇佣工人的详细记录，请王爷过目。”
　　他接过账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翻到后几页，看到了五月十二日雇佣的一批工匠，显示死者当日负责的是装载的一批瓷器，
　　慕北玦继续低头查看记录，
　　五月十二日雇佣工人总共有三十三人，他核对了其中的名字，有包括了那十三人，从卯时到未时，每个人的装载数量以及对应的结账工钱也都记载非常详细，甚至有几件损毁也详尽记录，上面有每个漕工开始和结束时的画押。他看过只觉得非常清晰，无可挑剔。
　　见他看完皱了皱眉头，徐开阳开口道，
　　“王爷，这些工人的确受过红艄帮雇佣，但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这雇佣合约里也写的明确，工作完成，结算画押后便与我红艄帮无任何干系，王爷怕是找错人了！”
　　“是吗？可为何单单这日的工人格外多？”
　　听闻此言的徐开阳心中抖了抖，他知道这些工人的名字是额外加上去的，可没想到被他发现了，可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当家，不可能因为这话就原形毕露，只见他脸上挂着笑，
　　“王爷不知，那日货物多，为了按时装运完成，所以多雇了几个人手”。
　　“嗯，听起来没毛病！”
　　“王爷不信？”
　　“现在不好说，等本王找这些活着的人来问问才知”，说完继续问，“装运的货船在何处？”
　　“王爷这是在审问徐某吗！”
　　慕北玦问人时喜欢盯着人的眼睛看，徐开阳此反问意在遮掩内心的心虚，却被他一眼看破
　　“徐大当家光明磊落，何惧询问？”
　　“货船于当日便去了幽州”
　　“好，这账本是重要证据，本王拿走了！”
　　“王爷，徐某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王爷可是还在怀疑我红艄帮？”
　　“徐大当家这么着急做什么，本王可没说怀疑你，只是担心这货船上有人瞒着大当家做些手脚，本王也是想帮大当家查清，不然若是出了问题，大当家赔了钱事小，若是被人陷害背了黑锅就不好了！”

　　从红艄帮出来，慕北玦披着夕阳的霞衣踏上了回府的路，几日未见，他心中挂念着那个让他气愤的丫头，也不知道这两天自己没在，她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可他堂堂烬王爷，让他跟一个小丫头服软，更何况他又没有错，他拉不下来这脸面，正当他犹豫怎么合理又不失身份地去跟她讲第一句话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我回来了”
　　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先传进了，说话间人已经跨过了门槛，
　　“殿下，这次我可是立下了大功”，他想来喜欢先把大话说在前头，一进来就往椅子上一趟，翘起来二郎腿
　　“什么功？”
　　“我那天在红艄帮探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已经习惯了谢长戈的夸大其词，
　　“殿下，你可知徐大当家为何替禹王办事？”
　　“哦？这不是你猜的吗？”
　　“殿下”！他端起茶凑到嘴边吹了吹，“现在可不是猜了，我现在可是有事实证据了”
　　“说来听听”
　　“我听那个三当家的跟他的心腹说徐大当家就是因为去年底大当家他老婆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水鬼，被路过的禹王给救了，嘿，这禹王可真是碰见好运气，偏这个徐大当家跟他老婆倒是恩爱的很，才被禹王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我听三当家的口气倒像是对此很不满，他甚至怀疑那水鬼就是禹王自编自导的一场戏，嘿，你说这三当家疑心还真重，怪不得我去的那段时间他怎么都不肯信任我。”
　　他好像屁股底下长刺儿似的坐不住，说这段话的功夫已经换个好几个姿势，这会儿正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天花乱坠地描述着他的杰作。
　　“我去槐阳渡查看了一番，抓回来几个水鬼，放去红艄帮闹腾吧。”
　　“你让他们去散播救徐夫人的事是禹王自己演的戏？”
　　“没错！这三当家本就对此不满，肯定会借这个机会生些事端，加上咱们又查到了他红艄帮跟官银有关，到时候定然不敢再跟我们作对”“想法倒是很好，这几个水鬼如何肯听你的，你不怕他们把你供出来？”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使了点手段”
　　“什么手段？”
　　“想不到殿下也有好奇心的，你猜猜看”！
　　“本王不猜，你爱说不说”！慕北玦知道他这人憋不住，你硬是问他，他越跟你来劲，你不问，他反而憋不住
　　“切，真没劲，我来之前找老陆要了些痒痒散。服用了之后会浑身痒，需每日服用解药，我给了他们三天的解药，我告诉他们我给他们下毒了，三日之内完成任务，我就给他们解毒，完不成，就等着万虫噬心而死吧。”
　　说完之后空气中只剩下他的笑声，他有点尴尬，挠了挠头，慕北玦没说话，他突然想起严伶告诉他殿下与王妃闹别扭的事儿，
　　“那个，殿下...”他突然言语吞吐起来，这让慕北玦还有点不适应，
　　“有什么话直说”
　　“嗯....听闻殿下跟王妃...那什么..有点别扭”，这话好像烫嘴一样，他一整句话说不完整，还抓耳挠腮的。
　　慕北玦瞬间脸冷下来，“与你无关！你没事了？赶紧滚”。
　　感受到了慕北玦的怒气，原本这时候他肯定溜的比猎豹还快，可现在他仿佛脚下生了钉子，楔在地板上了，他思索了一下，找了些他认为合适的词句：“那个，女人吧，你不能拿你的那套强硬的手段，你得理解理解.....”
　　“我有什么不理解，就是平日里太惯着她，敢对我发脾气了！”
　　听了这话，谢长戈更不知该说什么了，以下属的身份吗，他没资格跟殿下讲什么，以朋友的身份吧，他...他自己都没整明白呢，更没资格评论，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他又没有这方面经验，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嘛，他好想回到几秒钟之前，在那句话出口之前咽回去，可现实容不得他后悔，他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觉得是为她安全着想，可若是她做这些也是想帮你呢？”
　　慕北玦一愣，他向来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对她好，没想过她也会对他好，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如今怎么搞成这样子了呢？难道他真的没理解她？
　　看慕北玦一脸思索的样子，他终于得个机会跑了。
　　“也许你说的对”。许是太专注了，他都没注意到谢长戈早走了

　　他来到苏椋门前，刚推开门，眼前一暗，发现灯灭了。他叹了口气，小丫头脾气倒是大的很。
　　“阿椋！”
　　没人应他，
　　“阿椋”！还是没人回答

　　苏椋躺在床上，感受到男子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边，不动了。
　　“我睡着了。”
　　他在心里笑了笑，“睡着了还说话？”
　　“说梦话”
　　“睡着了也知道是梦话？还对答如流？”
　　“你不是要关着我吗，还回来做什么？”
　　“这是我家，我不来这我去哪？”
　　很有道理，她没法反驳
　　他起身把灯点上，再次回来，
　　“阿椋想我了没？”
　　“没有！”
　　“阿椋～本王这几天不眠不休在河边找银子，好累呢，你都不知道想我！”
　　听到找银子，她突然心突然揪起来，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
　　“王爷，官银找到了吗？”
　　听到她心急焦虑的声音，他突然觉得好心疼，
　　想着她最是爱胡思乱想，不知这几天是不是在为他担心，一时间，他把所有的气恼和面子全都抛到脑后。
　　“已经找到了，阿椋，你不用担心”
　　“哼，谁担心你了。”
　　见她还是一副不理自己的样子，他便开始死皮赖脸，“阿椋，你往里面靠靠，让我躺下。”
　　“你这么些天没洗澡，都臭了，你走开”！慕北玦虽然找到了官银，可仍有很多事要做，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受伤，想赶紧赶他走。
　　见苏椋人没动，还嫌弃自己，慕北玦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他得找回来！
　　他的衣袖略过她颈侧，雪松的气息更加浓重，“阿椋，本王香着呢，不信你闻”！眼前的面孔骤然靠近，鼻尖贴上了她的，
　　“怎么样，没骗你吧？”
　　吞吐的气息包裹着她，任她侧了侧头，仍被那份气息环绕着。
　　“好了阿椋，你看我都这么累了，你忍心让我睡书房啊”？他将她抱起放在怀里，开始卖惨，
　　可她却闷哼了一声，脸上却出现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他心中一紧，赶紧松开她，
　　“阿椋你怎么了？”
　　她趁机钻进了被子，收了收眼底的惊慌，声音如常，
　　“没事啊。就是有点冷...”
　　他怀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大夏天的说冷，定是有事瞒着我，给我看看！”
　　“我要睡觉，你别闹了！”
　　“不行！”
　　“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他不顾她挣扎掀开被子，却发现她肩胛处渗了血，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球，他宠着爱着的阿椋，他再气都不忍心打她一下的阿椋，竟然受伤了，他的心尖好像被人剜了一刀，止不住地鲜血淋漓，
　　“怎么回事？”
　　“就是...那天刺客弄伤的...”
　　刺客？他才想起来那天的事儿，他赶回来的时候一切如常，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原来发生过这样的大事！他很生气，
　　“好啊，严伶这狗崽子，连我都敢瞒着！”
　　“是我不让他说的！”
　　他气笑了，“嚯，现在我的人都听你指挥了，你可真行！”
　　他已经重新给她包扎好，眼中满是心疼
　　“疼吗？”
　　“已经不疼了”
　　“刚才明明疼的龇牙咧嘴的，还敢骗我！”
　　“本来不疼了，刚刚是你碰到了伤口”！她不甘示弱。
　　“好～是我的错，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也不用那么严重，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行不？”
　　“行，你说，我都答应”！现在他极致的温柔
　　“真的”？她眼睛放光
　　“嗯！”
　　“你让玄青回来好不好？”
　　他目光沉下来，
　　“不行！”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言而无信，刚刚才说好的，一转眼就翻脸！哼”！她别过脸去不理他。
　　“阿椋”，他往里坐了坐，再次转到她面前，软下来语气，“阿椋，玄青他不听命令，擅离职守，本王不能不罚！”
　　“那我也不听你命令，你也打我吧！”
　　看她像个河豚一样给自己充满了气的样子，他又好笑又心疼，他还能真打她不成！
　　“你不一样”
　　“我也是王爷的人，哪儿不一样”？她好像非要跟他抬杠，驳他的话。
　　“玄青是下属，归我管，你是我的女人，我归你管”。他见她这么固执，转变了策略，开始撒娇，
　　听了这话，苏椋脸上一热，
　　“好了阿椋别气了，生气对伤不好”
　　“我不，你让玄青回来”
　　还没完了！玄青这个死家伙，到底如何收买了他的阿椋！
　　“阿椋换一个好不好，本王朝令夕改，怎么让人信服啊”，他继续撒娇
　　她一想也是，可玄青太委屈了，那怎么办呢，她降低了要求，
　　“那你把玄青的俸禄还给他好不好？”
　　“好，听阿椋的！还生气不？”
　　“看你认错态度良好，就这样吧！”

　　他终于可以上床睡觉了，累了几天几夜的慕北玦很快进入了梦乡，可过了没多久，他被身旁的人的动作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苏椋正在下床，
　　“嗯？阿椋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
　　“我好像月信来了...”她尴尬地笑笑，
　　原来是这样，他还没清醒过来就又睡过去了可过了不多时，他又被弄醒了，见苏椋在旁边翻来翻去的，他伸手一摸，身上全是汗，冰凉的汗，他顿时就清醒了，起身点了灯，见她蜷缩着身子，紧闭眼睛，脸色苍白的像白纸一样，神色极为痛苦，他赶紧找人叫来了秦医官，
　　“王妃自受伤，积下的淤血尚未散开，逐渐化为淤浊，现在恰逢天癸至，冲脉气盛而血行受阻，瘀滞不通则作痛，下官开些药调理便好。”
　　慕北玦给她灌了汤婆子捂着，她才好些。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他又心疼又懊悔，
　　他喂她喝了药，用指腹拭去她额上的汗珠，她感觉到腹部里暖融融的，舒服了便睡去了，
　　慕北玦却还轻轻地给她揉着腹部，汤婆子水不热了他就去换，折腾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便听慕北玦的声音传来，
　　“醒了？可好些吗？”
　　“嗯，好多了”
　　她见慕北玦一脸疲惫，
　　“王爷没睡好吗？”
　　“没事，你睡的可好？”
　　她见腹部的汤婆子还是热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嗯，谢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