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云辞》紫陌烹雪

13、彩鸾不羡拒俗缘，烬王寸心只一人

　　“儿臣参见父皇”！
　　慕北玦听苏椋的话，如约来到御花园，在永丰帝面前收起了炸毛的刺，倒也温顺了许多。
　　“昨日是儿臣莽撞，父皇恕罪”
　　“我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见他服软。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也软下来。想起昨日贴身太监董连海说的话，说道：“你府上的那个姑娘，朕可以给你做侧妃。但正妃朕许你重新选一个”，永丰帝抚过龙椅上的龙首，轻笑出声：“宣武门柳将军的嫡女有丹青妙笔，灵秀通达，南勋郡王家的小郡主琴艺名动南郡，性情端淑，两位皆是名门闺秀，才貌双全，你去八宝亭见见吧”
　　慕北玦没想到老头子叫他来竟是为了相亲，但他答应了苏椋要好好说话，还是答应了。
　　转过了九道弯儿的游廊，视线豁然开朗，慕北玦抬眼便望见前方八宝亭中两道窈窕身影，一位身着孔雀蓝云锦，正在调试着面前的焦尾琴，指尖的红宝石护甲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斑，另一位鹅黄襦裙的女子正单手托脸，一手执笔，若有所思。隔了老远，他已经嗅到了脂粉的甜腻。

　　“烬王殿下万安。”抚琴的姑娘屈膝冲他行礼，发间鸾钗轻颤如惊雀，昨日她随父亲入宫面圣，皇上便对她说起了这位殿下。她虽人在南郡，却也听过这位殿下的大名。据说冷傲残忍，嚣张跋扈，甚是凶煞。她本不愿意见，奈何皇上金口玉言，容不得她拒绝。不过今日一见，确是貌似潘安，健硕挺拔，看来市井传言不可尽信。“臣女宋书宁，家父南勋郡王。”
　　另一女子手中狼毫忽顿，一滴浓墨污了美人面，亦起身向他问安：“臣女柳芝兰，见过殿下。”
　　慕北玦的剑穗无风自动，他一点都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二位都如此才貌双全，可本王的王妃只能有一个，不知谁有意向？”
　　她们都是闺中女子，从没想过这位殿下竟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说愿意那就太不自重了，不说吧就怕错失了这个机会，这让人怎么回答。
　　“哦？没人愿意是吧，那本王走了！”
　　“殿下等等…”
　　柳小姐算是武将世家，胆子自是大了一些。“殿下既来此，可否赏脸吃杯茶？”
　　他冷玉雕琢般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继而忽然嘴角轻扬，像极了春风轻拂，冰面碎裂，一池静水终被唤醒。
　　“既然柳小姐盛情相邀。本王不去，岂非不识好歹！”
　　“殿下请”
　　“殿下，这是今年新产的雪山云松，殿下尝尝！”
　　“入口清新，伴有淡淡的香气。不错”
　　“听闻殿下善剑，臣女斗胆画了幅《公孙大娘舞剑》想请殿下评点。”
　　柳芝兰拿起方才所毁画卷，继续说道：“只是臣女一直苦思冥想，也难画出满意的画作。今日得见殿下，方知其灵魂所在”
　　说完执笔蘸墨，笔锋一转，已勾勒出个执剑女子的轮廓。
　　“殿下请看，原来臣女画中一直缺少的便是公孙大娘那份从容不迫的自信。殿下为臣女的画添入了灵魂！”
　　“柳小姐过谦了。小姐画技精湛，与本王何干！”
　　不等她继续开口，宋书宁便坐不住了：“柳姐姐的公孙大娘剑舞精妙，只是少了些音律相和，终究显得寂寥。臣女听闻烬王殿下镇守边关，这曲破阵乐，请殿下鉴赏。”
　　一曲终了，宋书宁冲他抬眸浅笑。
　　“宋小姐的琴艺确实令人叹服，只不过这破阵乐却缠绵有余，剑势不足。”柳芝兰面无表情的点评道。
　　“我竟不知柳姐姐也懂琴？殿下剑法精妙，不知可愿为臣女指点一二？”

　　他静静地看着两人明争暗斗。有话不能直说，非得转个九曲十八弯。想起来他的阿椋，心中一片柔软。
　　“本王却不是周郎，不懂琴，不如请柳小姐为宋小姐指点迷津如何？”
　　她听了此话，一阵烦躁，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柳芝兰的声音：
　　“殿下。臣女自是愿意为书宁妹妹解惑。殿下若是有暇。臣女想跟殿下探讨一下这画中的剑舞”。
　　“好啊，只不过本王今日另有要事，可否改日。”
　　她抑制住心中如沸水般翻涌的激动，殿下肯定是不希望宋书宁在此碍事吧。
　　她听见自己柔柔的声音：“但凭殿下安排”
　　慕北玦离开八宝亭的时候，看看天色，也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可他怎么觉得好像煎熬了十个时辰那样久。他已经开始想他的阿椋了，刚一脱身，就着迫不及待地要飞到苏椋身边了。

　　那边慕北玦刚离宫，这边永丰帝已经收到了消息。
　　“陛下，奴才听闻烬王殿下邀约柳小姐明日赏析画卷”
　　皇上听到此话，沧桑的容颜一下温和下来，双颊因为柔和而松弛下垂，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还是你的法子好”
　　“陛下过奖，烬王殿下年轻气盛，身边只是没个儿人，柳小姐如花似玉，接触下来便能发现柳小姐的好了。”

　　慕北玦一下马便看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朝自己扑过来。
　　喵呜～
　　“哎哟，雪爪，知道出来迎接本王，算你有良心！”他一把将它抱在怀里。
　　“王爷您回来了。”
　　“阿椋，你也在呢，来看雪爪？”
　　“是，王爷。”
　　“怎么样？雪爪今日调皮了没”
　　“雪爪今日可乖呢”。
　　“今日本王入宫，父皇同意封你为侧妃…”
　　“王爷，我不在意的，而且侧妃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高了，往日里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呢！”
　　她不想他背负太多压力，于是出言安慰。
　　“对了，王爷有跟皇上好好说话吗？”
　　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头：“那是当然。本王答应你的，岂会不作数！”
　　“那就好。”
　　“只是…”
　　“王爷有什么难言之隐？”
　　“父皇找了两个官家小姐来见我…”
　　“皇上也是想让王爷早日成家”
　　“有你就有家！”
　　“王爷～皇上考虑的没错，阿椋出身卑微，蒙王爷不弃，我已经是莫大的感激….”
　　“不许你这么妄自菲薄，有你是我的福气才是。”
　　“王爷，您听我说完….偌大的王府，自然需要有能力的女主人来管理，阿椋做不来的。”
　　“还以为你要说出来什么花呢，你当严伶是吃素的啊！这个简单，交给他就好。”
　　旁边的严伶也是莫名的多了一项任务，他不仅要负责王爷的安全，还要帮王爷处理各种杂事，如今还要负责府里的管理工作。他好想说一句，王爷，属下荤素通吃的！
　　“王爷，您对我的好，阿椋都知道，您实在不必…”
　　“阿椋啊”，他叹了口气，突然抬眼望向天空。“你可知，本王只有一颗心，如何能容得下第二个女子。要本王如何说，你才能明白我的心呢。”
　　她的心底深处突然涌起一股暖流，继而激起了狂暴的龙卷风，于狭窄的方寸之间卷起千层雪浪，漫过眼眶。
　　“本王明天会将这些事处理好。嗯？”他回过头再次面向她，
　　“怎么哭了？”
　　她赶紧擦擦眼睛，“哪有。”
　　他却笑了。笑意一直蔓延到眼角。他的阿椋会感动了。

　　第二天，慕北玦抱着雪爪走过曲廊，雪爪异常的兴奋，挣脱开他的怀抱就跑下去，
　　“雪爪，跑这么快干嘛去，给本王站住！”
　　小胖猫却不听他指挥，一路跑到西塘边。
　　他赶过去，看到雪爪正用爪子扒拉池水。里面悠闲地游动着不知哪位娘娘养的小金鲤
　　“原来你是看到吃的了！怎么，够不着？”
　　“走吧你，本王带你去吃好的！”说着把它抱起来就走。怀里的雪爪还在挣扎，却无能为力。
　　“殿下！”柳芝兰已经到了，见他走来，向他行礼
　　“柳小姐！”
　　“殿下，臣女看殿下怀中的猫甚是可爱。斗胆画了下来。”
　　他抬眼一看。正是雪爪在水边扑腾水的那一幕。一副猫咪逗金鲤图跃然纸上。
　　“柳小姐好画技，雪爪的表情捕捉到位，很是传神。”
　　“殿下过奖。殿下它叫雪爪吗？可否让臣女抱抱？”
　　他放下雪爪，见柳芝兰已经把它抱起来，它在她的怀中拼命的挣扎，她只好放下它，只见它扑到那副画上。用爪子扒拉那几条小鱼。
　　见此情景，她轻笑出声。“殿下，臣女想它是饿了吧。”
　　这只胖猫，真是让他丢尽了脸面。原本想让这只狂野的猫来吓唬吓唬这姑娘，没想到这个贪吃的样子…啧啧，真是丢人！
　　“本王就说柳小姐画的传神，雪爪都误以为是真的！”
　　想不到殿下竟是如此温存之人，想来外面的人都误解殿下了。
　　“哦？柳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拿出来颗夜明珠给雪爪玩。
　　“殿下。臣女失言。外界传言殿下冷漠无情，今日看来都是谣言。”
　　他嗤笑一声。“外界传言不止这些吧。柳小姐可知何为空穴来风？”他正色道。“本王不想欺瞒柳小姐，说本王嗜血残忍，喜怒无常的一点儿不夸张。柳小姐好好想想，可愿嫁入烬王府吗？”
　　她被他突然的冷漠震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过来：“臣女不管外界如何说，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心里忽然一阵烦躁：“柳小姐听说过本王前任王妃吗”
　　她才突然想起来姑姑跟她提过，说烬王宠妾灭妻，竟为了个市井女子对发妻刀剑相向。
　　“臣女…有过听闻，殿下有一心爱女子，芝兰相信，给我一些时间，殿下定能看到芝兰的好。芝兰不奢求殿下的全部爱，只愿能与殿下…心爱女子和平相处。”
　　“柳小姐，嫁入夫家不求夫君的爱，你求什么呢？难不成只是想嫁入王府，做个管家吗？”
　　“...”
　　“本王不喜欢拐弯抹角，便实话与你说吧。本王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其他女子。本王言出必行。你愿意做一樽花瓶王妃，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却只能孤老一生吗？”
　　她虽不是都城里的贵胄千金，怎么说也是将门虎女，她爹希望她把握机会嫁给烬王，可她也不想用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来换一个空壳王妃。
　　“殿下此言当真？”
　　“当真！”
　　“既如此，多谢殿下坦诚相告，臣女不耽误殿下时间了，殿下请！”
　　“多谢柳小姐，本王告辞！”
　　转头却不见了雪爪。
　　“雪爪”？跑哪里去了…
　　略带寒意的风吹凉了她的眼眶，也吹凉了她的心。昨日初见他意气风发，是她心目中那人的样子，今日再见，他温存而有爱心，她的心已然沦陷。可造化弄人，他如此美好的一面，却不是对她。她真的好羡慕那个让他愿意付出一整颗真心，而且期限是一生的女子，如今的世界，这样的男子怕是很难找到第二个了吧，却不是她的良人。
　　词曰：
　　蜃楼虽美，终究化浪，非为良人，及时止损。

　　永丰帝很快就听说了他的所作所为，
　　“什么？他把人柳小姐撂那，一个人走了？”
　　“是…陛下”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