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余音》情窦乱开

30、第三十章

　　又是一个假日，午后的阳光已有了灼人的威力。这天刚好轮到方余婉和郁晶值日。

　　放学铃声似放牛人的哨子，一响，同学们就如牛群般猛冲学校大门。

　　喧嚣很快褪去，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她们两人。阳光普照下，光线让教室的灰尘都现出了原形，空气中浮动着，黑板上老师还未擦的粉笔字，在黑板凹凸的孔隙里有点有节。

　　“呼，小晶姐姐，是时候开动了。”方余婉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拿起扫把，“我扫地，你擦黑板？”

　　“嗯，没问题。”郁晶顺手拿起黑板擦。她动作很利落，粉笔灰刷刷落下，黑板被一层粉末蒙住了黑。

　　方余婉一边哼着歌一边扫着地，看起来心情挺好，她扫到郁晶座位附近时，看到桌脚边掉了一支笔，便弯腰去捡。就在这时，郁晶擦完黑板，准备下来清洗黑板擦。她习惯性地往后一退，想从讲台边缘下来。

　　一瞬间。

　　郁晶的脚后跟绊到了方余婉刚才为了捡笔而微微挪开的凳子腿。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

　　郁晶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而她的正后方，就是刚刚直起身，手里还捏着那支笔的方余婉。

　　一切来点得太快了，不容彼此思考。方余婉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带着粉笔灰和淡淡香气的身体就猛地撞进了她怀里。

　　巨大的冲力让方余婉完全来不及反应，脚下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了教室后墙的瓷砖上。震得她眼前发黑，肩胛骨一阵钝痛。

　　“唔！”方余婉痛哼出声。

　　郁晶在倒下的瞬间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自己，慌乱中一只手按在了方余婉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撑在了方余婉耳侧的墙壁上。

　　好像偶像剧里的情节。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将两人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墙壁上。方余婉背抵着瓷砖，心跳加快。郁晶则整个人几乎扑在她身上，一只手撑在她耳边，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两人的身体紧贴着，方余婉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郁晶同样急促的心跳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传来，咚咚咚地敲打着她的胸腔。

　　距离太近了。

　　近到方余婉能看清郁晶羞涩和愧疚眼神，连她毛孔都看得清。近到她能感受到郁晶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鼻尖和脸颊。

　　郁晶身上那股书卷气和干净的气息，此刻清晰地笼罩着她。方余婉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后背冰凉的触感和身前温热的压迫感，很奇怪却不讨厌。她忘了呼吸，忘了疼痛。

　　郁晶也僵住了。撑在墙壁上的手指羞赧地蜷缩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方余婉身体的紧绷，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下方余婉校服下温热的皮肤和清晰的骨骼轮廓。

　　方余婉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里面倒映着郁晶自己的无措。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又将她们紧紧包裹。带着慌乱和酥麻，从两人紧贴的身体蔓延开来，让郁晶头有点发麻。

　　她看着方余婉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眼睛一时不知道看向哪。这过近的距离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的摔倒更让她心神剧震。

　　“对……对不起！”郁晶猛地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一样，瞬间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同时轻轻地想把自己从方余婉身上支开。

　　“没……没事！我没事！”方余婉也如梦初醒，赶紧侧身让开，同时揉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后背，用夸张的动作掩饰内心的尴尬和升高的人体温度，“看你天天那么认真学习，没想到这劲儿还挺大！差点把我拍墙上抠不下来了！哈哈。”她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郁晶迅速退开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低着头，快速整理着自己被弄皱的衣摆，耳根的红晕却一时难以消退。

　　她不敢看方余婉的眼睛，刚才那瞬间的紧密接触带来的触感和温度，仿佛还烙印在皮肤上。“真……真的没事吗？撞到哪里了？”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细听之下仍有紧绷的感觉。

　　“没事没事，就是吓了一大跳。”方余婉摆摆手，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扫把，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刚刚和郁晶发生的一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她赶紧甩甩头，把那些奇怪的念头甩出去，“快干活快干活，早点回家……我们不是还说了去那家……”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意外，埋头加快了打扫的速度。只是偶尔视线不经意间交汇，又都飞快地移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的尴尬和，还有莫名其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感?

　　就在那惊心动魄的“壁咚”瞬间发生之时，教室后门虚掩的缝隙外，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里面。

　　王屾。

　　他本来只是路过这层楼，去隔壁办公室交一份竞赛报名表。鬼使神差地，他听到了那声短促的惊呼，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后门外。

　　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他看到了让他张目结舌的一幕：郁晶，那个永远清冷疏离的郁晶，竟然这么暧昧地，将方余婉按在了墙上。两人身体紧贴，郁晶的手撑在方余婉耳侧，脸对着脸，距离近得像吻上去一样。

　　扭曲的兴奋感瞬间冲垮了王屾的理智。他像是终于抓住了猎物致命弱点的猎人。那个高高在上，将他踩在脚下的郁晶。她竟然和另一个女生是这种关系吗？

　　在郁晶和方余婉还没来得及反应推开彼此时，王屾已经拿出手机，变态地记录下这一幕。

　　王屾激动地微微发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迅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画面虽然隔着门缝有些模糊和局限，但那两个女孩好似在接吻一般的画面，足以引人遐想满天。他飞快地收起手机，迅速离开了后门，心脏还在剧烈地搏动，脸上浮现出阴冷的诡异笑容。

　　打扫终于结束。锁好教室门，方余婉和郁晶并肩走下楼梯。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空旷安静的走廊墙壁上。

　　经历了刚才的意外，两人之间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妙的尴尬。

　　方余婉努力想找点话题打破沉默：“咳，那个……听说校门口新开了家奶茶店，买一送一，要不要去试试？就当……犒劳我们辛苦值日？”她侧过头，看向郁晶，眼神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郁晶沉默了一下。刚才身体的触感和温度似乎还在，让她有些不自在。但看着方余婉那有点讨好和紧张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何必如此，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走！”方余婉立刻开心起来，刚才的尴尬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郁晶的胳膊。

　　郁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手臂上传来的温度和方余婉身上那股熟悉的阳光活力，居然驱散了她心底那点残留的不自在。

　　她微微放松下来，任由方余婉挽着，两人紧挨着，步调一致地走出教学楼，沐浴在霞光里。

　　方余婉叽叽喳喳地说着奶茶店的新品，郁晶偶尔低声回应一两句，但笑得很开心。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挽着手臂，亲密无间。晚风吹拂着她们的头发和衣角，带来初夏傍晚的微醺气息。

　　这一刻的宁静和陪伴，仿佛暂时洗刷了学业的压力和刚才的慌乱，只留下一种纯粹的安心。

　　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教学楼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潜伏的追捕者，再次举起了手机。王屾并没有走远。他躲在柱子后面，像一觊觎幸福的窥探者，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看着夕阳下那两个紧靠在一起的背影，看着方余婉亲昵地挽着郁晶的手臂，看着她们旁若无人的亲密姿态。

　　这画面，让他却莫名确信，她们两个绝对不是普通诡秘这么简单。他嘴角不自觉上扬，但充满恶意。亲密无间？形影不离？那又怎么了？

　　又是一声轻微的快门声。

　　王屾低头看着手机相册里新增的两张照片。一张是教室后门缝隙里抓拍的“壁咚”，一张是夕阳下并肩依偎的背影。

　　他伸出指头，带着某种病态的思绪，轻轻抚摸着屏幕上郁晶模糊的侧脸，眼神复杂难辨，有扭曲的兴奋，有阴狠的算计，更有被嫉妒和挫败喂养的黑暗。

　　“郁晶……”他嘴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在喉咙里滚动，嘶嘶寒意，“你的把柄可在我手上了。”他像是收集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就跟握住了掌握自己生命的稻草一样。

　　光线微落，最后一抹余晖落在他脸上，照着他眼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他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阴影里，他不会立刻揭发让这一切结束，他要在她们最接近幸福的时候，被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