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混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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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年的书房并不像石良那样严防死守，澶潆去的时候仆人刚打扫完屋子。
一番搜寻下来，只发现他在饶谷有一处房产、两间铺子。
澶潆不信邪，着重搜寻了一些密格，果不其然，从中找到了他的罪证。
“侵占山泽？”霍玄英拿起面前的账本翻看起来。
澶潆点头，“我也是入宫后才知道这山海池泽皆归皇室所有，在江陀百姓上山伐木狩猎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官府还鼓励垦荒呢，没听说这犯法。不过沈嘉年可不是伐木狩猎这么简单，授权给别人在山中建庄园，还将渔业水产出租，伐木贩卖......他年俸十二万钱，可这侵占所得是他年俸的两倍不止。”
“确实是证据，不过还不够。”
“为什么？”澶潆着急地上前了几步。
“你也说了，私占盗伐并不罕见，虽说律法上是归皇室所有，可天下山泽众多，管控起来也是力不从心，因此少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嘉年侵占属实，可并不算严重，单我在建州见过的，五倍十倍的都不在少数。”
澶潆听完，眼睛闷闷地耷拉了下来。
“不必着急，你与沈嘉年不过才见了一面，就想将人了解得透彻、一击毙命不成？我们如今就在他府上，接触的机会多着呢。今晚有一场洗尘宴，建州官员皆会到场，你可以借此探听消息。”
听着玄英的安慰，澶潆默默点头。
洗尘宴摆在府衙，前衙后宅的好处此刻体现出来了，外头看着庄严肃穆、悄无人声，里头却是张灯结彩、觥筹交错。
澶潆暗自腹诽，她才评价沈嘉年谄媚逢迎，可如今一见，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这百年未见的大旱落在谁头上都会使人感叹“上天误我”的，朝中官员最看重的便是政绩、评级，纵使是天灾，可谁让这是在你任职的期间发生的，所产生的损失自然是算在你的头上，更是要被载入史册。以至于许多灾情前期，当地官员总是瞒而不报，想着撑过去，便可以当无事发生了。
如今灾情蔓延，他们是戴罪之身，而她们既是定罪也是问罪的，悬在脖子上的刀此刻被别人掌控着，还能做到不卑不亢、不讨好逢迎，实在是强人所难。
因此座下的一众官员，脸上既有谦卑、惶恐，也有殷勤、试探。
不过澶潆和霍玄英同坐宴席之上，玄英那边要热闹得多，也要松快得多。
她从前便在建州任职，与一些人还是旧相识，且她的脾气、秉性大家多有耳闻，再加上此次初来建州便展露奢靡之风，在这些人眼里属于是容易讨好的，投其所好便是。
可澶潆此人，横空出世，来历、出身亦不明晰，隐瞒身份提前来到建州，暗中走访，搜寻证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石良那个刺头下狱了。为人与行事风格皆令人捉摸不透，因为不熟，与她也没什么情面可讲。因此与她交谈时总有些扭捏不安、小心翼翼，唯恐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澶潆也是哭笑不得，仿佛自己成了什么恶霸一般。
不过她在这宴席上也有些坐立难安，洗尘宴名为洗尘，但俨然已经成了各官员对着玄英攀关系、忆往昔，对着她套近乎的场所。
澶潆神色淡淡，并不接招。
玄英虽接招，与他们有来有往，可到兴致上头之时，冷不丁地开口，“此次建州旱情就属饶谷遭灾最轻，孟大人有何良策，不如同我们分享一二。”
这孟大人就是就是芳林口中一心修仙的孟好洁，她仿佛打了霜的面孔上，笑容瞬间凝住了，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回殿下，是...是上天庇护，饶谷乃洞天福地，福泽深厚，方能避此祸事。在下所做之事实在是微不足道。”
“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在饶谷此等宝地，凡子施展不开手脚，大人才能得享清闲。”玄英脸上笑盈盈的，孟好洁应承着坐下了。
“沈大人，有人向本官告发你侵占山林、谋取私利，经查明，确有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此话一出，澶潆的心都被吊起来了，她没想到玄英会直接在宴席上问责。
“回殿下，此事不假，我也从并未想要隐瞒，只是，这也是不得已之举。建州遭灾，枯槁委地，菏泽尽干。下官虽多次开仓放粮，但也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因此不得不开放山林池泽，使得百姓能以渔猎采集度日，将其租售，也是为了多些进项。租售所得，在下不敢贪墨，皆换做粮水赈济百姓。”
“石良勾结粮商、盘剥百姓、中饱私囊，现在狱中畏罪自尽。若真如你所说是为了百姓，本官自然会酌情考虑，对你从宽处置。”玄英环视一圈众人，“本官奉皇命而来，意在解民困救民生，你们心存侥幸致使灾情蔓延固然有错，可如今天灾已成定局，再如何惩处都无用，过往之失本官暂不追究。眼下最要紧的是解旱救民，平定灾厄，至于功过，留待灾后评说。若此时还有办事不力、推诿塞责，妨碍救灾的，必当严惩，绝不姑息。”
众人连声应承。
之后便是各官员汇报起当地粮储、受灾情况，共同商议起解危济困之策。
夜晚，澶潆回到房中，思考起今晚发生的事情来。
听到沈嘉年的辩解，她自然是不相信的。这证据放于书房之中，使人不得不猜测他是早有所准备。她在石良那如此顺利，是正好碰上他将重要证据转移，相当于将罪证送到了她手上。可沈嘉年实在是狡猾，既不像石良那般引起民愤，也不像他罪证那么明显，一时间澶潆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可玄英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当务之急是解决旱情，查明沈嘉年有无敛财并没有那么紧要。
她的法术在饶谷施展得开，可在汉陵山荔却没那么得心应手。还是应当如她开头所想，先安民，再研究如何扭转气候。有玄英在，安民之事应该不成问题，如今该操心的便是如何扭转这炎燥的气候了。
饶谷情况尚好，不如她试试将饶谷的水气引至汉陵。
想到此处，澶潆瞬间睡意全无，当即起身朝着饶谷与汉陵交界处去了。
既然要引水，自然得找水气充足之地。经过一番搜寻，澶潆找到了一丘陵旁的平原，凝聚灵气，照常开始引水。
“澶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澶潆心神一紧，扯下了正在施法的手。
转身看去，是熟悉的人。解芳林一行人逐渐往她身边靠拢，此刻众目相对，皆有些沉默。
澶潆率先开口，“那日匆匆一别，有许多事情没同你们说清楚。我此行是隐瞒身份提前探访，与你们同行也是想要了解饶谷的情况，并非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我们能看得出你是赤诚善良之人。”解芳林说道。
话说完，天上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解芳林拉起她的手，跑到一搭好的棚子下躲雨。
“真神奇，好像每次遇见你都会下雨。”杜之感慨道。
“或许是我名字里都带水，亲水吧。”澶潆一本正经地说道。
澶潆说完这话，与大家的眼神接触，忍不住笑出了声，周围接连响起笑声，为这雨夜增添了几分趣味。
“哎呀，那天晚上说了一嘴你的事情，没想到正主就在旁边，真是令人不好意思。”杜之挠了挠头。
澶潆摇了摇头，“没关系，只是有些意外，我的名声竟然已经传到建州了。”
“岂止是建州，你与皇......”易霜话还没说完，便被芳林打断，“以你的能力，注定是会天下扬名的。”
“不愧是榜首，见识过你的医术后我真真是心悦诚服了。”顾盼说着也在她身旁坐下。
和她们闲聊过后才知道，芳林她们是来此掘井的，此处水气充足，地下应当是有水源。她们问起澶潆的来意，澶潆只能答来此勘察地形，看能否为解决旱情出一些力。
“你其实已经立下大功劳了。”
澶潆不解。
“石良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这人来此任职不过三年，横征暴敛，剥削脂膏，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你将这贪官捉拿下马，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也是多亏了咸羽，她为我提供了许多石良的证据。”澶潆下意识地回复道。
“是纪咸羽吗？”卢郭忽然问道。
澶潆见状也有些惊讶，“你知道她？不过准确来说，她也不是纪咸羽，是一位借用了她名字，在石良府中做工的丫鬟。”
“纪咸羽与石良年少相识，还曾是夫妻。”见澶潆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卢郭继续说道：“纪咸羽是山荔人，少年时随父母去乾平，与石良相识，结成了夫妻，最近几年一同回到山荔。石良行事荒唐，纪咸羽早先因他与家中决裂，今年春又与他和离。石良这人也是丧心病狂，又是将她的父母捉拿下狱，又是将孩子夺走，她自己也是下落不明。若说报复，她确实有理由，至于丫鬟，她待人亲厚，有人愿意为她复仇倒也有可能，且这石良作恶多端，受身边人报复也不足为奇。”
澶潆此刻脑中嗡嗡的，若是知道这些，她当时绝不会斩钉截铁地质疑咸羽的身份，可事实如何，她也说不准了。
雨渐渐停了，澶潆协助她们继续掘井，总算是有所收获。
临走前，芳林拉着她到一僻静处，说道：“澶潆，我见你心思单纯，因此思来想去，还是要提醒你，不要轻信昌宁。”
澶潆面露疑惑。
“她与建州的许多官员都关系匪浅，石良、孟好洁、沈嘉年皆是她一手提拔的，尤其是沈嘉年，他原先只是饶谷的县丞，昌宁任职期间，因过错导致饶谷的水患，沈嘉年便是替她办事的人，在此之后更是一人揽下所有过错，昌宁分毫无损地回到乾平之后，这沈嘉年便扶摇直上，短短两年做到刺史。至于石良，从前也是鞍前马后为她办事的，这次虽被处置，可判决文书上的罪名只有罗织构陷、勾结豪强、操纵粮价，那告知你证据的人应当是熟悉石良的，不可能不告诉你他盗采铁矿，可文书中没提到分毫。”
澶潆此刻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大脑一片混沌。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混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