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后传》玉春子

14、第14章 归来陵笤谷

　　整整半年中，楚楚的抑郁症时时复发。阿玉要照料她。难免牵扯了很多精力。后来，阿剪之死总算查明。但社会的舆情汹涌，说什么话的都有，这大大影响了医美院的声誉。客户自然减少。她们意兴阑珊。便低价转让给别人。

　　楚楚医美院正式宣告歇业。本来，阿玉和楚楚都以为人们会惋惜，起码一阵子吧？结果却是水波不兴。顾客毫无忠诚度。这也太令她们伤心了。

　　心灰意冷中，阿玉和楚楚都各自关起门来，独自疗伤。她们回想自己曾经那么呕心沥血，只为了给女人们带来美丽。因此大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之感。

　　又过了数月，楚楚才恢复了精神和健康，回到陵笤谷。来看她的青石哥哥。

　　庆幸的是，由于远离人间，陵笤谷来不及被开发，那份葱郁，静谧悠然之境犹在。清泉依旧浅唱低吟。没有炊烟只有霞光，没有人影只有鸟影。有时，微风掠过，隐隐约约会带来一些模模糊糊的名字，似乎有“祝英台”，有“董小苑”，但是，都听不真切。

　　凌霄花依旧骄傲地在松树梢头笑着，淫淫兮借端良展骄枞，红红黄黄的俏丽。不容易啊，两千年来，他们的关系----寄生和谄媚，居然能够历经风雨，保留至今。可见，人世间光有真心是不够的。

　　人间的几十年对于地球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卷缩在38亿岁的沉积岩或火成岩上，青石哥哥倒是睡得很舒坦，对于楚楚的离开和归来，他也不会一惊一乍的。因为，他根本来不及相思。

　　这一点，楚楚也很理解，毕竟在时光隧道中逆行顺行了多次。她在那个平行世界里认识了互联网，多少看到一些关于科学地质学地球学或物理或化学的知识，虽然很浅薄，但是已经足够对付日常生活了。

　　她知道生命的记录不能无限追溯。至今为止，古代岩石中的可靠提取的DNA，最古老的也不过两百年左右。尽管三十五亿年前，年轻的地球已经遍布微生物踪迹，但是，那多半是脂质，用通俗的话来说只是胆固醇的遗物。

　　当楚楚在青州时，她会特别关注关于化石的报道，朋友们都太忙，也没有追究她的这一特别喜好，只有阿玉会主动提供一些信息给她。

　　有一天，阿玉带来一本书，里面有几页已经细心折叠起来。上面写着：按照地球上曾经有过的二十五万种生物有化石记录的说法，留有化石的比例是： 1:120000. 即，在一万个物种中，不到一种有化石记录。

　　再按照2025年1月的人口统计，地球上现存人口80.9亿，把这数字乘以14倍，即可得出地球历史上出现过的人类总数量。按照每一个人都有206根骨头计算，可以算出大概的化石数量，而在这个数字中，每一副骨骼只有1/4 的机会可以变成化石。即：每十亿根骨头中，只有一根有机会变成化石。而这一根留待后人发现的几率是<0.1%

　　由此可见，生命要变成化石可真是不容易。化石能被人发现也是很不容易的。 99.9%的生命的踪迹将化为乌有。

　　记得当时，阿玉还建议说，把这内容放到科普墙报上去，可以提醒那些不珍惜婚姻的夫妇。

　　当时，楚楚还有一些纳闷，这么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怎么会关心起社会学来了？

　　对照自己，楚楚本人更加珍惜与青石哥哥的缘分了。她绝对不能让他独自面对那漫漫无尽头的黑暗，在孤独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被侵蚀被肢解被消融。当然，他不是血肉之躯，幸好不是。但是，他是有意识有思维能力的爱人。楚楚又能做什么呢？她只能靠在他的胸前，在他的怀抱里与他聊天，分散他的忧思。因此，楚楚把自己在人间的所见所闻切割成若干故事，像一千零一夜中的山鲁佐德一样，给国王讲故事，每天讲一个。只不过，少女山鲁佐德是讲给残暴的国王听，每天把故事讲到最精彩之处时，就截断了故事，使得国王留着她，不杀她，最后终于使国王爱上了自己，娶她为王后。

　　不过，楚楚的故事是讲给自己心爱的青石哥哥听的，她知道这是上天给的机会，夫妻之间说情话的机会。天那！人间的夫妻现在会说情话吗？有时间说吗？她不由地想起自己遇到的听到的许多故事，有多少怨偶？她感慨：凡人真真不懂事。

　　果然，青石哥哥非常喜欢她带回来的故事。她认真地讲，他认真地听。还不时提出一些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比如，讲到阿剪的案子，他推断，杀害阿剪的一定是一个国际□□集团，而男朋友托尼就是导火。那么，为啥要把她的头割下来，还要放在我家的冰箱里？

　　----这正是典型的黑手党行径。

　　放在你的冰箱里，是对你的警告。因为他们以为你是阿剪闺蜜。

　　---你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太对了。

　　不得不承认，青石哥哥与青州警方对她说的一模一样。此时，楚楚由衷感觉到自家男人的伟大。

　　她不由赞叹：难怪，那些女人都把丈夫称作“老公”。那是顶梁柱的意思啊。

　　关于楚楚寻找蝴蝶姐姐的事，青石哥哥说的斩钉截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你咋找不到？她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 谁？

　　---阿玉。

　　第二天，当楚楚又来到陵笤谷时，她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风姿绰约的。正是阿玉。虽然她已经脱下了高级定做的西装，换成现在叫做“汉服”的裙装，也不再是及肩的波浪卷发，但是，凭着那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她认出来了，这就是阿玉。既然阿玉也到了陵笤谷，说明阿玉正是蝴蝶姐祝英台。

　　她的心脏突突跳起，赶忙用手捂着心口。急忙搜索着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AI没有记录离别一千后的朋友的问候话啊。

　　她刚刚走到阿玉的背后，便听到一声“小楚儿，别来无恙？”

　　说话的人，回眸笑吟吟看着她。

　　下一秒钟，一对姐妹拥抱在一起了。

　　别离千年，够长的了，但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因为，在上周，她们两人还在一起，在青州的那个家里。

　　时空恍惚，她迫不及待地要听阿玉的解释。阿玉笑眯眯，娓娓道来。

　　呃呃，其实，你最关心的不就是那两个帅哥悠真和翔泰吗？你以为，他们两人是我的障眼法？

　　其实，我并没有骗你，早就告诉过你翔泰是百分之一百的同性恋。我与他没有私人关系的。而悠真一开始，确实是我的男朋友。

　　---是啊，你们两人也挺般配的。

　　---可是，我挡不住翔泰的魅力，他居然把悠真迷住了。他如果被一个女人迷惑，我可以理解，但是，一个男人….?

　　悠真离开我了。

　　小楚儿久久凝望着蝴蝶姐姐。不知说什么才好。阿玉脸上的那份内疚尤其使她心疼。

　　在人间穿梭了几个来回的小楚儿，也自认为自己的心肠已经坚硬无比，刀枪不入了。却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会听到这样事。荒唐无比啊，这是什么世道？多么荒唐的什么恋？

　　她实在不能明白，陵笤谷之外的世界了。

　　她呆呆地看着阿玉。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一轮圆圆的太阳正在升上蓝天，薄雾开始慢慢散去，在浓雾退去的灌木从下方，忽有闪亮的弯弯若隐若现，那是林间的溪流。从她们坐的地方，听不到溪流的声音，因为早晨的鸟儿太喧闹了。它们真是社交高手，个个都忙着与别人打招呼。

　　这与人间今天的社恐症大相径庭。

　　你看：那一对！楚楚顺着阿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棵硕大的古树中间有个洞洞，一只蓝颜色的雄鸟正含着一个红色果子，递给洞里面伸出来的鸟。

　　楚楚认识它们，她说：这是角雉丈夫在给角雉太太送早餐，但是，接着的一幕看呆了她两人。不一会，树洞里的女角雉推出来那个红果子，啪嗒一声，角雉丈夫辛苦送来的早餐被角雉太太扔到树下去了。她们都明白：角雉太太非常挑剔，她不喜欢这个红果子。只见角雉丈夫并没有生气，而是转身飞走了，不一会，他的唇间含着一颗蓝色果子回转来，

　　这一次，角雉太太接受了。

　　楚楚摇摇头，说，这也不能怪女方啊，她要在里面孵宝宝六个星期，难免心情不好。

　　这时，阿玉开口了：我倒真的是想跟悠真生个孩子呢。

　　回忆，一旦打开了闸门，就关不上了。

　　阿玉的反思从1500 多年前开始。楚楚记得那一天，初夏，杂树生花，新婚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刚刚变成蝴蝶的第一个月，估计那算是他两人的蜜月旅行吧。

　　用现代的眼光看，那确实是一个非常低调的蜜月之旅，陵笤谷只有坡地连着坡地，尘土盖着尘土，藤蔓缠着古树，野草杂着野花。

　　作为原著居民的楚楚，那时还只是林边的青青涩涩的一根枝条，被礁夫称为“牡荆”，颜色没有转红，因此，礁夫也看不上，没有理她。小楚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儿长老，才有枝丫，让礁夫把自己砍下来，带回家，献给自己的老婆，让她可以插在头上，做装饰用。有钱女人头上是翠翘金雀玉搔头，农夫的老婆就用这荆杈做头发上的装饰。或许，再老了更加粗壮了，由于枝干坚韧，可以做荆扙。无论荆杈或荆扙，楚楚都愿意做的，如此，她可以离开这一成不变的荒坡。去看世界啊。

　　每一个清晨，她摆开自己的礼品盒，呵护着每一株芳草，每一朵小花，等候人们来取。但是，人们推开她，践踏着她走过，他们采取野花，却任随她抛没在尘土里。每一个黄昏。她在倦眼朦胧中，无望地看着人们离去，

　　夜里，她凝视星空，等候着梦想成真的时刻：想象着，那时的金旗挥舞，一轮豪华的车辇将凭天而降，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登车而去。

　　但是，她害怕，不会有这样的车，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她连做“拙荆”的机会都没有的。

　　不知过了多久，某天，当晚霞点亮山林之时，她突然听到身旁有人朗诵：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啊，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赞美自己美丽。荆枝循声看过去，原来声音来自一对五彩斑斓的蝴蝶，这一对正翩翩飞舞。其中闪着粉色珠光的一只，突然在自己身边站定，变成一个美女。

　　荆枝又喜又惊，不假思索回答：

　　银玉姐姐谬赞，小妹当不起。你这是“羌笛伊人吹素簧，娟娟翩翩如惊鸿”啊，

　　蝴蝶祝英台也惊喜万分道：小楚儿妹妹，还读过很多书呢。

　　两姐妹情分就此确立。延续了近两千年。

　　很多哲人作家都写过鄙视女性友情的文字或故事，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他们自以为看穿万物，其实他们的视野狭窄无比。所有的雄性动物都不承认不承认性之外会有什么友情？

　　被这些主宰世界的男人蛊惑久了，世人都不看好女性友情。洗脑便是这样悄然发生的。

　　殊不知，女性的友情可以天长地久的。因为，它太单纯了，单纯到无需任何证明。男人向女人求婚时要有钻戒的。这就不纯粹了。而女人之间的感情无需钻戒证明。

　　两姐妹并肩坐着，看着身边周围的光影变迁，阳光从高处的山石一点一点向下发射，它在藤蔓中穿行，顺便问候路过的小叶小草，留下絮絮的云彩宝宝，于是，小叶啊小草啊小花啊，都伸出双臂，扭动着她们的细腰，搂抱着小小的，把它们牵拉成彩云带子，让它们伸展着，翱翔着；瞬间，山谷灵动起来，这里那里都闪烁着光芒，但是，大片的浓郁绿茵依然给山谷以清凉。她们两人默默体验着这一份清凉；久违了！

　　太阳爬到中天，又落下去到山的那一头。众鸟开始聒噪，她两人看着它们归林，各回各的巢。

　　楚楚说：

　　家里有孩子们在等着妈妈带回的小虫呢。

　　话音刚出，楚楚就后悔了。她看到一粒大大的泪珠从阿玉的眼睛里滚下来。

　　阿玉再也忍不住了，扑在楚楚的怀里，抽抽搐搐说：我本来以为可以与悠真共同抚养孩子的，我多么想，晚上下班时，可以买一些甜品或玩具给孩子？

　　楚楚连忙笨拙安慰她，

　　她把话岔开来：你还记得苏州半塘河吗？

　　阿玉回答：当然记得。柳如是姐姐的头脑清晰，那晚她细细分析了钱谦益不肯娶我的缘由，她说我们要改变战术。让她来对付老钱，然后他们二人帮助我嫁到冒家。果然，后来一切都按照她的预计发生了。

　　楚楚为了让她开心起来，决定幽她一默：

　　那么，江湖上传说的，你千里追情郎的事都是真的？她翘着仟仟玉指历数那些地名：浒关到梁溪、毗陵、阳羡、澄江，抵达北固，船行了27日，她27告白，他27次告别，。最终，他摆脱了她……

　　但是，阿玉很坦然：我很高兴，有机会成为了经典。

　　谁都比不上柳如是姐姐聪明，这是她的剧本。

　　是啊，那么，你是真爱冒辟疆公子吗?

　　是的，我真的爱他。他给了我一个家。

　　那么，他在“影梅庵忆语”中关于你的记载都是真的？

　　楚楚故意诱导阿玉谈论与冒辟疆的细节，以免她过度伤感。陷在与悠真的情感挫折中而不能自拔。

　　果然，阿玉脸色平缓了。她幽幽说：

　　世上的事大都是半真半假，而每个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那一部分。冒君写“忆语”时，也只是写他相信的那一部分。能够提升他的才子地位的那一部分。

　　是的，我被第27次拒绝后，回苏州家里，做了董糖送去给冒公子。那是柳姐姐的计谋。

　　那些精细白糖、褪壳芝麻、纯净饴糖、上等面粉等等，都是她送来的呢。

　　原来，柳姐姐替你做了这么多。后人只知他们为你募捐筹款，这样，你才能赎身脱籍。这也是冒公子最为难的事呢？

　　他为难吗？27天里，他可以说的，他为啥不明白说呢？我也傻乎乎的，自己不知道要一大笔钱的。

　　没有柳姐姐和钱姐夫，我出嫁才是笑话呢，他们是我的娘家人。

　　后世的人都替你抱屈呢，说你金玉之质，却甘心低眉侍候翁姑正室“服劳承旨，从无一言枘凿”；与幼姑长姊“珍重相亲，慈让不遑”，又课督冒襄二子作文，无一日懈怠。

　　那都是世人愿意听到的，冒君愿意让后人记着的。

　　那么，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妹妹，你不妨也这么记着，以冒君写的为依据好了，无论他怎么写我 “取五月桃汁、西瓜汁，一穰一丝漉尽…..“，或许写制香侍亲、编书、习字、作画、赏月、栽花等，那都是他的品位，文人嘛，总要显得与众不同，我这个小妾，不也就是另外一个水绘园？处处都要有他的思想，他的影子？他越写得我好，不就是显摆他的高大？你看他的文字，有没有一个字写我在想什么？我要的是什么？

　　楚楚仔细回味那2000 多字的，脍炙人口的“影梅庵忆语”，果然没有。她黯然。

　　接着，阿玉念了一首诗：

　　休将消息恨层城，犹有罗敷未嫁情。

　　车过卷帘徒怅望，梦来褍袖费逢迎。

　　青山憔悴卿怜我，红粉飘零我忆卿。

　　记得横塘秋夜好，玉钗恩重是前生。

　　这首诗的词里行间充盈着无可奈何之感。经不得细细咀嚼，否则令人热泪涟涟。

　　楚楚不由问：这是谁的诗？一定有什么本事？快快告诉我，好姐姐。

　　阿玉叹了口气，你听我说。

　　你应该记得秦淮八艳中的玉京道人吧？

　　这是吴伟业怀念卞玉京的诗，

　　是的，我记得，她的兰花画得好，又知音律善歌舞；又明眸皓齿娇艳无双。

　　是啊，她与才子吴伟业第一次见面，就想“以身相许”。但吴伟业佯装不知，没有接受。才子嘛，他是冒君的好友，他们两人在这方面一致非常。他对卞玉京的表白，装疯卖傻。想吃鱼又怕腥。顺治七年（1650年），吴伟业到了常熟钱谦益家做客。钱谦益和柳如是两口子竭尽东道主之谊。便约正好也在常熟的卞玉京，来聚会。第二天，钱谦益派去的车接来了卞玉京，卞玉京到门口后，径自上楼到柳如是房间，说要先整理妆奁。然后她又不辞而别。终究未见到。吴伟业极为惆怅，写下了这首诗。

　　第一二句写他们两人的感情刻骨铭心，第三句用唐朝韩翃的典故，韩与妓女柳氏相恋，但柳氏被强人劫走，他两人在路上偶遇，但无法回到过去。第三四句为全诗核心所在，感情真挚语言质朴，缠绵悱恻。末联中的横塘指的是吴县西南，当年是卞玉京居住地。

　　吴伟业以“恨人”追怀往事，他是冒君的好友，都是“饰车骑，鲜衣裳”的名士嘛。因为女人也是装饰，而且是活的装饰，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但是，人可以来去？心可以吗？

　　楚楚悄悄咀嚼着：

　　青山憔悴卿怜我，红粉飘零我忆卿。两句。禁不住自己也热泪盈眶。

　　但是，第二年卞玉京还是与吴梅村公子相见了啊。

　　是的，那是因为玉京姐姐

　　已经决定要了断尘缘。她是换上道姑黄衣来的。她告诉吴梅村，自己是来告别的。日后永不再见了。夜宴上，卞玉京为吴梅村及赶来相陪的几位老朋友弹了一曲。所以，才有那一首“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

　　楚楚失声说：名士总是有素材的。

　　阿玉说：也是女人心甘情愿的。

　　冒公子的水绘园，其实我并没有住过。也去的很少。只有初嫁时，我们的确曾在洗钵池月夜留连，游荡。我为他沏茶，给他的客人做模特。让他们有诗可写，有琴可弹。我只是装扮着洗钵池。让它名声光大。后来，水绘园大兴土木，洗钵池连接到水绘园，广也广了，告也告了。水绘园盛景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有的人花下置酒，有的人池上设台，大家笙歌度曲通宵达旦。

　　然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就不再去了。

　　男人要关注的事情太多：功名文名，理想宏图，仕途举业。女人只是他们生活中的点缀，女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只有失去了，才会思君即怆然。

　　楚楚问：山伯哥哥不是这样的。

　　阿玉淡然一笑，他来不及的。

　　楚楚越听越难过。想要阻止她继续说。

　　可是阿玉凄然微笑，那又有什么？我忙得很呢。你知道，为人妻每天有多少事可做？

　　楚楚只有点头的份。

　　虽然我不是正房，只是小妾，可是，他们家就拿我当中匮。无一日不可无我。我统管家务绣花腌咸菜做点心，照料丈夫。我已经很满足了。别人看着我累，我却看自己是家庭的女王，很满足呢。

　　而且，还有你不知道的一件事，冒君曾经为我设计衣裳，非常华美的丝绸罗裙。

　　楚楚只是大张着小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可是“影梅庵忆语”没有写出来的。

　　这些名士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他怎么会写自己纡尊降贵的一面呢？

　　原来，这是真的----每一对夫妇都有“不足与人道之事”。

　　真真假假，别去探寻了。

　　就是为了这点儿小秘密，婚姻也是值得的。

　　阿玉下了结论。

　　楚楚同意。她知道自己是一定要陪伴青石哥哥的，无论百年千年万年亿年，她都要靠在他的肩膀上，给他讲她在人世间的所见所闻。她相信青石哥哥的睿智，对于自己理不清头绪的事儿，他总能三言两语说的明明白白。

　　那么，姐妹就要告别啦？

　　阿玉没那么伤感：我们后会有期。

　　咋见面？

　　我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找找山伯同学。

　　说话间，阿玉的双眼看着层峦叠翠的山崖，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匹白马。它已经伫立很久了。站成蓝天上的一个剪影。

　　阿玉似乎在自言自语：马儿有望山的习惯，在奔跑时这样，停下来也是这样。它总是望着山后面的更高的山。

　　世界上没有男人便罢，既然有了男人，那就是拿来爱的，拿来照料的，这是女人心底的家的意义。但是，男人不懂，千年来，你我看到的还少吗？

　　趁我们都能爱，爱他们吧。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在浙江上虞丰惠镇祝家庄村玉水河边建立了一座花园，里面是重新修缮的祝家庄。

　　据说，在可有可无之地，可有可无之时，可定可不定的一刻，少男少女们到这里来，不但可以邂逅那一对著名的彩蝶。而且还能听到一些可信可不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