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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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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姝丹早上是被寻夏的动作惊醒。她睁开疲懒的双眼,应了一声,“有事?”
寻夏本打算只小心翼翼拉开床帷看一眼,没想到惊动了万姝丹,她语带歉意:“殿下见王妃还未醒,怕出了什么事,让我来看看。”
“殿下已经起了?”
寻夏回道:“殿下已经候了一盏茶时间了。”
万姝丹闻言撑坐起来,“你怎么没有喊我?”
“殿下本不打算扰了王妃好眠,只是这是第一次见王妃没有按时起床,有些担心。”
听得内间起了动静,宁熙叩了叩隔断,发出“笃笃”声。隔了一会儿,就听万姝丹说:“进来。”
宁熙今日穿了一件碧纱袍,青绿色衬得他越发似玉温润,“阿姝,你哪里不舒服吗?”
万姝丹摇摇头,“得到谢青的消息后,有些思虑,导致没太睡好。”
宁熙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想太多了。事情总会有转机的,目前这个局面,只要利益不断,就会有人主动送上情报。中午你在西渚楼等我?出来跟我一起吃个饭,换个心情。”
挨到了中午,宁熙匆匆从府院出来,直奔西渚楼。颜宥津在楼下候着,见到自家殿下来了,二人一齐上了楼。
万姝丹正坐在雅间里撑着下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转着茶杯。
宁熙最先被她穿的桃丹色耀光绫长裙吸住了目光,再往上就是两朵鬓钿点缀在乌发中。
听到动静,万姝丹抬起头。
宁熙笑盈盈地说:“好像第一次见你这么没精打采。”
万姝丹叹气,“姚府尹与谢青都没有找到额外的东西。张笑案仍然是张笑一时见色起意,意图占若云为妾,若云养母刘大娘不同意。于是张笑一怒之下杀了刘大娘,嫁祸给若云。若云也因此被带到大理寺,留下了案底。最后案件查清,张笑伏法身死。”
“当初谢青与我谈论到一些疑点。比如张笑双亲的去世,还有就是张笑妻子许灿是有名的美人,他如何会看上刘府的一名婢女?他杀刘大娘嫁祸若云,乍一听好似没什么问题,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获得一时报复的快感?而且当时他还在孝期,如何不服孝,反而要去杀人呢?”
宁熙拍拍她的手,“好啦,这份卷宗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问题的,就意味着事情要么就是这样,要么有人操控。”
“秦从?可案子经过大理寺,秦从就算动了什么手脚,大理寺不会发现吗?”
宁熙说:“大理寺卿郑权明是三皇子的人,与杜府不容水火。若云被押解到大理寺,也有这层原因。只是最后仍然把若云放走了,说明若云身上是真的没有疑点。大理寺可以查疑点,但是不能无中生有,对方毕竟是杜府,伪造的证据反而会成为杜府反击的破绽。所以秦从一定没有动任何手脚,案子应当就是这样。问题不出在秦从身上,也不会在刘府身上。”
他提出了一个推测:“最有可能的就是张笑。”
这时颜宥津走了过来,“殿下,王妃。”
万姝丹接过他手中的纸条,扫了一眼,立时变了神色。
“怎么了?”
她脸色几度变换,“还真让你猜中了。”
宁熙拿过纸条一看,问颜宥津:“这是谁送来的?”
颜宥津回说:“对方只说王妃看到后会知道是谁的。”
宁熙把视线转回到万姝丹身上。
万姝丹扶额,“能有这种消息的,还能说出这种话的,除了杜晏,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宁熙露出玩味的笑,“不愧是广交游的杜河清。”
“所以问题真的出现在张笑身上。”万姝丹指着纸条上的写,“‘元凤十四年初刘文迁至顺天,私通许灿。元凤十四年尾,张笑双亲去世,张笑悲痛欲绝。元凤十五年中,张笑在孝期忽然频繁外出,归来后开始与若云暗递秋波。元凤十五年七月十四夜,张笑杀刘大娘,嫁祸若云。’这怎么看,都是十五年年中发生了什么,使得张笑孝期前后态度大变。下面这个‘未知何人’,看来就是说他杜晏也不能知道是什么人联络了张笑。”
宁熙说:“这下你烦心的事情得到解决了。刘文看上了许灿,意图占许灿为妾。也许是张笑双亲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于是刘文杀了张笑双亲。这件事被刘文掩饰得很好。可是有个人把真相告诉了张笑,张笑想要报仇,然而他一个人对上刘府,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只能同意这个人的计划,与若云搭上线,后杀刘大娘。”
他忽然相通了什么,“是了。应当是这样。你还记得你为何要去顺天查刘府吧?是因为若云。若云与秦可兰从未见过面,当时都以为她是受人指示要害你。现在看来不仅为此,更多的是她要把事情闹大,从而进入京兆府狱留下那一行字,然后自杀狱中。因为她四年前曾进过大理寺,所以她在刘府有一个养母这件事,只要翻查卷宗就能知道。自然而然所有人的视线就看向了刘府,同时由于刘文暗中运送铁铸钱,导致杜府不得不杀掉刘文以绝后患。”
“也许,这就是那个人当年对张笑的承诺,会替他报仇。只要按照计划来,刘文必死无疑。所以张笑甘愿杀人伏法。”
万姝丹蹙起眉,她的双唇微张。
宁熙一直关注着万姝丹的反应,“你想到什么了?”
万姝丹闻言又变得面无表情,“卷宗上写,许灿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十几岁,下面两个只有两三岁。那两三岁的,是刘文的孩子,被刘文带走了。许灿带着的,是她与张笑的孩子。”
宁熙没有说话。因为照此看来,那人当初给张笑的另一条承诺,就是会让他的孩子活下去。大夏东南繁华,许灿也许是觉得那边好找活计。可出京兆府往东南走,必须先进洛州。沈济之为了引三皇子入局,在洛州杀了许灿和她与张笑的孩子。
他抓住了万姝丹的手。
万姝丹抬起头,那双眼中毫无波澜,她唇边逸出一丝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二哥是否知道张笑与神秘人的约定,许灿都必须死。要怪,就怪许灿为什么走洛州吧。”
宁熙眉间抖动了一下,“其实还有别的办法……”
万姝丹将手翻转,把宁熙的手压在下面,她盯着他低声说:“怎么?这难道不是最稳妥最便捷的方法吗?如果这任务交给我,我也会毫不留情杀掉许灿。即使我知道这其中的曲折过程。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高兴不理你么?因为我与殿下不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说你若是提前认识我就好了,好在哪儿?若以殿下少年时的传闻来看,你我绝不会同坐在一个屋檐下。你从未见过我持刀杀人的样子。”
宁熙眼睫颤动,他缓缓说:“如果是七年前的我,定当不会认同这样的做法。现在的我……”
万姝丹打断他,“殿下,你确实变了许多。可你心中那善良的本性并没有被完全抹去。你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是伪装罢了。”
宁熙睁大双眼看着万姝丹,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万姝丹忽然抽身离去。
颜宥津被迫听了全程,此刻正一阵头皮发麻,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就见万姝丹起身要走,他连忙让开路。
宁熙怎么会放万姝丹就这么走掉?他追了出去,正巧看到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钟毓往楼上走。
万姝丹自然也看见了,只是她不认得此人。可对方已走了一半楼梯,她便往旁边让了让。
这让宁熙抓住了机会,他一把将万姝丹拉到自己身侧,在她挣动之前,低声说:“这人是春闱主考官。”
万姝丹果然不动了。
钟毓感觉到二楼楼梯口有人,抬头看来。
宁熙笑着说:“季野……”
钟毓吓得连忙比划手势,示意噤声。他提起袍子快走了几步,将宁熙拉到角落里,小声说:“殿下今日就当没见过我。”
宁熙好奇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钟毓一脸苦相,“哎呦殿下别提了。每年春闱都是我最头疼的事情,考生与考生朋党就算了。那有些考生与京城世家权贵有宗亲关系,这几日频繁到考功司找上门。他们能有什么目的啊?我不用细想都知道!无非是走我后门罢了!今日我好不容易出来躲清闲,殿下千万不要同人说起我在这里!”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连串,此刻才发现宁熙身后侧还有一人。定睛看去,是一名女郎。
“这……”
钟毓非世家出身,靠着科举入仕,一步一步走到考功司员外郎。所以皇子的大婚,他是没有资格去喝喜酒的。
宁熙介绍,“这位正是贤夫人。”
钟毓赶忙行礼道:“见过王……”
这几个字说得有些大声了,吓了他自己一跳,随后压低了声音,“王妃,实在对不住。今日我是出来避难的。还望王妃大人大量,恕下官不甚体面。”
万姝丹把心事压在心底,极快换上笑脸,“官人请便。”
钟毓又向宁熙行了一礼,拎着袍子迈开步子消失在二人眼前。
宁熙叹气,“阿姝,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还能不清楚么?轮到我手里,我也无法确定会不会放许灿一条生路。政治便是如此,从不会考虑人命。权力漩涡里的人,都在挣扎、都在求生,都以为把权力抓在手里才会觉得安心。可真当大权在握的时候,又会惶恐。争权的路上从不缺人。”
“只是……”
万姝丹抬眼看他。
“……过于不择手段,总有一日,要把自己也搭进去的。当他满心满眼都是复仇的时候,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牵绊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