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流浪猫饲养指南》果粒橙啊

59、第 59 章

　　楼下客厅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对于顾青川而言，他根本无法安心坐下，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沙发后方那片空间里来回踱步，目光不时地瞟向二楼。

　　顾江海慵懒地陷在单人沙发里，翘着腿，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财经杂志，余光瞥见自家弟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说老弟，你能不能消停点？”她语气凉凉地开口，“爸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把你那宝贝男朋友生吞了不成？至于么？”

　　顾青川停住脚步，双手“啪”一下按在沙发靠背上，瞪大眼睛看向顾江海，脸上写满了“你骗鬼呢”的表情：“姐！咱爸多可怕你心里没数吗？别的不提，就小时候他揍我那样儿，还有上次我们俩出柜，他直接把咱俩腿都打断，你摸着良心说，你刚才那话有半点可信度吗？”

　　顾江海“呵”地冷笑一声，放下杂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哟，原来你也会紧张啊？昨天我见你不是挺能装吗？我还以为你多有把握呢。”

　　“你都知道我是装的，能不紧张吗？”顾青川烦躁地用手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原本打理得不错的发型变得一团糟，“我那是怕阿舟更紧张，你想想，短时间内家里俩孩子一起出柜，你这边连个影儿都没有，爸那股没处撒的气，万一全冲着我的阿舟去怎么办？”他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简直快要原地爆炸。

　　顾青川沉浸在自己的“悲惨”想象中时，顾母陈芷恩从厨房的方向走了出来。她身上还系着一条素雅的围裙，手上沾着些许面粉，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日常饮食自有佣人打理，但陈芷恩偏偏对烘焙有兴趣，偶尔喜欢自己动手，享受那种成就感，今天这样的家庭聚会，她就上手做了几道菜。

　　陈芷恩娘家是颇有声望的艺术世家，祖上出过不少名家，但这种家族通常会有个“特立独行”的存在，陈芷恩就是。她选择了珠宝设计，并在追求事业的道路上遇到了顾明凯，两人是自由恋爱，因此对子女的婚姻也相对开明，一向主张顺其自然，带喜欢的人回来看看可以，若不是怕他俩单久了没人要，也不会安排相亲，但如果实在不想恋爱，能把自己安稳照顾好也行。上次纯粹是因为被儿女同时出柜给吓到了，以为孩子们是为了对抗催婚而找的借口，盛怒之下才失了分寸。

　　此刻，陈芷恩刚走出厨房，就听见儿子在那“大逆不道”地编排父亲，她没好气地走到顾青川身后，抬手重重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哎呦！”顾青川吃痛，委屈地转过头，对上母亲的眼神。

　　“臭小子，怎么想你爸呢？离家久了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想你爸？”陈芷恩瞪着他。

　　顾青川揉着后脑勺，小声嘟囔：“妈，我不是那意思……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万一……万一阿舟被爸吓到了，不要我了怎么办……”他声音越说越小，想必也是觉得自己这番猜想有些荒唐。

　　陈芷恩看着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送他一个白眼，语气带着调侃：“当初梗着脖子跟你爸对峙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怂啊？现在知道怕了？真是难得，总算有人能治得了你了。”

　　她拍了拍手，不再理会这个陷入焦虑的儿子，转而看向沙发上的女儿：“江海，你也别干坐着了。楼上应该聊得差不多了，去帮忙看看，准备开饭吧。”

　　听到这话，顾青川忙插一脚：“诶，我去我去，姐你歇会吧。”

　　正巧二楼书房的门“此时也被打开。

　　顾青川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瞬间冲了过去，在楼梯下张开双臂，一把将成舟紧紧搂进怀里，力道之大，成舟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胸膛。

　　“阿舟！你没事吧？爸他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为难你？你别怕，我给你顶着！”顾青川的声音又急又慌，双手在成舟身上反复摩挲，仿佛要确认他完好无损。

　　成舟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轻轻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松开些，声音温和：“我没事，伯父……只是和我聊了聊，问了我的一些情况，还了解了一些我的想法，没什么别的，别担心。”

　　顾明凯也慢悠悠地从书房走了出来，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垂眸看着楼下紧紧相拥的两人，尤其是自己儿子那副没眼看的急切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惯常的嫌弃：“出息。”

　　顾青川抬头，不服气地反驳：“那还不是爸您有‘前科’！能怪我这么不放心吗？”

　　眼看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又要紧张，成舟连忙轻轻推了推顾青川，岔开话题，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吃饭？早上出来得急，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有点饿了。”

　　这招果然有效，顾青川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连忙拉着成舟的手往餐厅走：“对对对，吃饭！妈刚才就说准备好了，让我来叫你们，就等你们了。”

　　看着两人噔噔噔跑向餐厅的背影，顾明凯摇了摇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缓步跟了下去。

　　午餐的氛围比预想中要轻松和谐许多，正如陈芷恩之前所说，他们并未对他表现出任何挑剔或疏离，陈芷恩不断给他夹菜，顾明凯虽然话不多，但也会在顾青川插科打诨时偶尔搭上一两句，目光扫过成舟时，平和了许多。他们对待成舟自然而亲切，仿佛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饭后，因为成舟下午还要去便利店值班，顾青川便主动提出先行离开，顾江海也恰好有事，兄妹二人便一同告辞。

　　顾明凯和陈芷恩将三个年轻人送到门口，看着车辆缓缓驶出庭院，陈芷恩一直强装的镇定这才松懈下来，她轻轻挽住丈夫的胳膊，身体不自觉地靠向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明凯，他们……你看……”

　　顾明凯伸出手，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在她额前的发丝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声音带着温柔：“放心吧。你儿子的眼光……比我们想象的要好。”

　　陈芷恩闻言，一直微微绷着的肩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

　　将成舟准时送到便利店后，顾青川便驱车来到了工作室，今天原本轮到他，但因为见家长的事，临时让陆怀霜顶下班。

　　他一推开工作室的门，陆怀霜就凑了上来，脸上挂着吃瓜的表情：“怎么样怎么样？情况战况如何？有没有那种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剧情？”

　　顾青川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开屏的孔雀，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哼，怎么可能！我们阿舟人见人爱，我爸妈喜欢他还来不及呢！”

　　陆怀霜见没听到想象中的戏码，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切”了一声，满脸失望：“没劲，白期待了。”他摆摆手，抓起自己的外套往身上套，“得，您老自己在这儿待着吧，阿哲那边好像来了几个急诊，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顾青川点点头：“行，谢了兄弟，请你吃顿外卖。”

　　“这还差不多。”陆怀霜这才满意地晃悠着走了。

　　工作室里恢复了安静。顾青川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桌后，拿着手机玩这游戏，打发时光。

　　很久，工作室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顾青川闻声抬起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梳着简单的马尾辫，脸上带着紧张和局促，她手里紧紧牵着一条狗绳，绳子的另一端，是一条体型格外硕大的金毛犬。那金毛犬看起来很温顺，安静地坐在女孩脚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一丝茫然，好奇地打量着室内。

　　小姑娘看到顾青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还是鼓起勇气，细声细气地开口：“你……你好，请……请问……这里是‘归途’吗？”

　　顾青川放下手机，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你好呀，小妹妹，这里是‘归途’，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小姑娘听到肯定的回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指着身边的金毛犬，带着哭腔说道：“不……不是我，是乐乐，我……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可以……收养它吗？”

　　顾青川有些意外，耐心引导：“小妹妹，你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吗？我们主要是处理宠物后事的，不是宠物收养机构哦。”

　　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但是……但是我不知道还能把它带到哪里去了……”她紧紧攥着狗绳，指节都有些发白。

　　“或许，你可以把它送到流浪宠物救助中心？”顾青川给出建议。

　　小姑娘立刻用力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行的！上次……上次我偷偷送过去一只小猫，他们答应我会好好照顾的……可是，可是没过一周，小猫就死了……乐乐它……它肯定坚持不住的……”她抬起手臂，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

　　顾青川看着这只金毛，它虽然年纪不小，但毛发梳理得整洁，体型保持得也很好，精神头不错，完全不像长期流浪的样子。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小妹妹，你为什么不自己养着呢？我看你这么喜欢他。”

　　小姑娘闻言，沮丧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小小的：“我妈妈……她对狗毛过敏，不允许我在家里养宠物……我……我养不了它……”

　　顾青川若有所思，他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小妹妹，告诉哥哥，你是在哪里遇到乐乐的？它看起来不像是没有家的流浪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乐乐……它不是流浪狗，它……它原来是乐爷爷养的……”

　　小姑娘是在上完补习班回家的路上，偶遇了那位牵着乐乐散步的乐爷爷。她从小就特别喜欢小动物，但家里禁止养，心里馋得慌，那天看到温顺的乐乐，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跟着老人和金毛走了一段路。

　　老人很快发现了这个“小尾巴”，回头问她为什么跟着自己，小姑娘怯生生地解释，自己非常喜欢这只大狗，很想和它玩一会儿。老人见她眼神真诚，不像撒谎，便笑着答应了。他告诉小姑娘，这只金毛犬名字叫“乐乐”，跟着他姓。从那以后，只要一有空，小姑娘就会跑到老人经常遛狗的地方，甚至去老人家里找乐乐玩。久而久之，她和老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今天她像往常一样，下课后兴冲冲地跑去老人居住的那栋楼时，惊讶地发现，老人的家门口聚集着不少陌生人在进进出出。一问才知道，乐爷爷几天前因病去世了。这些进出的人，是老人的子女，回来处理父亲的后事和遗产。

　　他们迅速处置了老人的财物，却唯独对父亲饲养多年的乐乐视而不见，觉得是个麻烦，看到经常来找乐乐玩的小姑娘，便想当然地以为她喜欢这条狗，半强迫性地将乐乐的牵引绳塞到了她的手里，随口说了句“这狗送你养了”，便匆匆驾车离去，根本没给小姑娘任何解释和拒绝的机会。

　　小姑娘抱着巨大的金毛犬，茫然无措地站在门外。她不能带它回家，又不敢再相信救助中心。焦急之下，她忽然想起之前好像听同学提起过一个叫“归途”的地方，似乎和宠物有关，具体是做什么的记不清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里或许比救助中心更靠谱一些。
　　幸好老爷爷的家离这个别墅区不算太远，她一路问询，牵着乐乐终于找到了这里。

　　小姑娘仰起脸，泪眼婆娑地看着顾青川，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恳求：“哥哥……求求你了……帮帮乐乐好不好？它很乖的，从来不乱叫，也不咬人……我……我不知道还能找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