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像条小狗向你奔来》楚客越汉01

46、艾绮丝的心想事成手

　　第二天李归海醒的有点晚，或许是白天的散步和谈话放松了他的精神，活络了他的思绪吧，晚上回去后他突然灵感泉涌，于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写作中去，等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写作就是这样，有时候坐在电脑前努力憋了两个小时，却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有时候一打开电脑就开始灵感屎崩，根本停不下来，如同着了魔一般，只觉得如果不把脑子里的东西都排泄到文档上去，便会浑身不得劲。
　　但今天艾绮丝醒的很早。
　　李归海摁掉了闹钟，迷迷糊糊地想着再眯五分钟，五分钟后肯定起床。然后他就听到这间合租房最外面通向楼梯的大门“咣当”一声，就像被人暴力踹开了。
　　“谁啊，真是的...”他恼火地嘀咕着。“这么没素质，不知道小点声嘛...”
　　紧接着，发出“咣当”巨响的就是他的房门。李归海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以为碰到入室抢劫的了，却看到了风风火火的艾绮丝站在门口，柳眉倒竖，小眼睛瞪得溜圆，鼻子喘着粗气，一脸冷厉的神情看着他。
　　“你他妈还睡！！”艾绮丝粗着嗓子咆哮道。“我就知道你他妈还在睡懒觉！你昨天是不是睡过头了就干脆没去！！”
　　“啊？我？昨天？”
　　李归海有些懵。他想了想，哦！昨天...昨天自己干啥了来着？哦！好像是的！早上看到艾绮丝的电话，但那时他在骑车，所以就没接，想着等到了地方再给艾绮丝回过去，哪知道到了地方就把这事儿忘了。
　　他看到艾绮丝的眉头越皱越紧，神色愈加不善，于是赶忙解释道：“我昨天是...”他突然又想起秦羽芊叮嘱他，别把昨天和她出来玩的事告诉艾绮丝，便急忙改口：“我昨天是睡过头了，对，睡过头了。”
　　“我猜到了！妈的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忘了...忘了回，嘿嘿。”
　　当时李归海正和秦羽芊在聊天，想着等有空了再回她的，结果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你这才上班第几天就开始旷工了。”艾绮丝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然后皱着眉头瞟了一眼四周。“屋子也不收拾！你行李箱都不盖上！门也不锁！你不怕被偷啊！”
　　李归海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打着哈欠挨训，也不敢顶嘴。结果艾绮丝正好看到他打哈欠的一幕，不由得更加火冒三丈了。
　　“你个傻逼！你还他妈在那坐着！你是不是又不想上班了！！你这么懒还怎么挣钱！！”她高声叫骂道，就像个怨气爆棚的泼妇。李归海狼狈地从床上翻下来，在训骂声中找着自己四散在沙发上和床上的衣服，又手忙脚乱的穿上，跑去了洗手间里。当他回来时，发现艾绮丝正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站在衣柜前。
　　“衣柜里也这么乱！我真应该收你押金的！”这小个子恶狠狠地说道。“到时候直接全扣掉！！”
　　“不就是这几天刚来有点累，没来得及收拾嘛...”李归海不服气地说道。
　　“我看你啥时候收拾！”艾绮丝的小眼睛闪着恶毒的光，死死盯着李归海。“下回我再来检查你的柜子，要是还这么乱，你个傻逼就给我等着吧。”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李归海小声嘟哝着。“跟宿管大妈似的。”
　　“别磨蹭了！赶紧走，不然又要迟到了！”艾绮丝又踢飞大门，风风火火地朝外赶去，就好像这不是她的房子一样。
　　“我可没磨蹭，是你屁话太多，我一直在听你说。”
　　“你做好点我能屁话这么多吗？”
　　两个人一边吵着一边走向了地下室停车场。路上，艾绮丝的车子不断在车流和人群里穿梭，将李归海拉出去老远，斑马线前她终于是停了下来，回过头，那不耐烦地眼神像是又要发火了。
　　“别说话！”李归海好不容易才赶上了她，连忙说道：“我已经最快的速度了！我是第一次骑小电驴！能勉强跟上你就不错了！”
　　“哼。”
　　艾绮丝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可能是这狗东西今早又被秦羽芊骂了一顿吧，所以来找自己出气。李归海忿忿不平地想着。
　　两个人去公司打了卡，本想着直接离开的，但艾绮丝却突然拽住了他：“诶？等下，我看群里说今早好像要开会。”
　　“开会？”
　　“对，等开完会再走。”
　　“行吧。”
　　开会，是李归海最讨厌的事情了。
　　过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小小的屋子里挤着五六十号人。大家吵吵闹闹的，一个被他们叫做“刘总”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出，站到了最前面。“好，大家安静一下啊，现在开会！”他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声音很洪亮。“现在先点个名。李志！”“到！”人群中有人应了一声。
　　“咦？今天怎么突然开会点名了？”李归海站在人群后面，不解地问道。艾绮丝躲在他高大的身影后面玩手机。
　　“谁知道发什么疯。”她摇了摇头。
　　“好，点名点完了啊，有些点名没到的，也没在群里说请假和原因的，各个主管回去问下还干不干了，我明天就要开始清人了啊。”刘总说道，然后又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我看到有挺多新人加入，再加上最近好像开单不多，所以今天开个短会，也跟大家分享一下怎么去做，如何做好这行。”
　　“首先是最常用的端口，也就是67同城。这个就不多说了，以前确实很好用，但现在越来越卷，几乎每个人都有端口，所以光靠端口已经不行了。我们要有更多的获客渠道！”
　　“比如直播，比如小红书，比如贴条！”刘总神采奕奕，越说越精神，声音也越发欢快洪亮。“直播我看到有几个人也在做，小红书我知道有些人也在宣传。贴条呢？贴条有没有人做？有做的举手示意下我看看。”
　　人群响应寥寥，但刘总丝毫不气馁。
　　“大家别小看贴条啊！贴条很挣钱的！去共享单车上贴房屋出租的条子，还有去别人楼栋里，小区里贴...”
　　“容易被城管抓，然后挨骂罚款啊！”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引起好几个人响应。
　　“所以别大白天贴，容易被抓，而且贴了很快就被撕了。要半夜去贴！！”刘总开始兴致勃勃地传授起了贴条经验，以及如何躲避城管的经验。
　　李归海看着这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乱糟糟的短发，身材有些发福，穿着打扮就像是街边巷口摆摊卖水果的小贩。屋子里的人群有的站着，有的蹲着玩手机，有的找了张空椅子坐了下来打着瞌睡，此时的场景让李归海想起一部胡歌主演的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刘总在上面传授着经验，然后分着地盘，汉阳是哪个主管负责，江汉是哪个主管负责，硚口又是哪个主管负责等等，几个形状各异的主管或微笑，或面无表情地简单从人群中走出，冲着大家点点头，然后又玩着手机回到了队伍中，李归海突然有一种误入贼窝的感觉。
　　“喂，感觉贴条好不道德啊。”李归海回过头，小声说道。“又破坏环境，还容易被抓罚款。”
　　“是啊，但没办法。”艾绮丝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答道。“如果开不了单，那到时候真得半夜偷偷摸摸去贴条了。”
　　“就和做小偷一样，我真不习惯。”李归海不屑地瘪了瘪嘴。“我还是喜欢凡事光明正大。”
　　这个短会和世界上其他所有的短会一样，短短两三个小时就结束了，刘总仍旧一脸意犹未尽没有讲够的样子。人群吵闹着，喧嚣着，推推嚷嚷地涌出门去。李归海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我们现在干嘛？去核验房子？”他问道。
　　“算了，马上中午了，早饭还没吃呢，我们去吃个午饭再去核验吧。”艾绮丝打着哈欠，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昨晚没睡好。
　　他们俩挤进了电梯，李归海旁边的两个胖子在聊着昨晚麻将输了多少钱，靠近门口的高个子男人笑着骂道：“妈的我发现这些客户都是纯傻逼，你老老实实地跟他们讲实话，他们反而不鸟你。非要你坑他们骗他们，他们一个二个就上赶着来被你骗了。”
　　他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点着头连连赞同。走出电梯后，李归海问艾绮丝：“你听到刚才那个个子很高的男的说的没？”
　　“听到了啊。”
　　“这行是这样么？”
　　“嗯，差不多。”艾绮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太有道德的人做不了这行。你干久了就明白了，确实绝大部分客户都是傻逼，谁骗他们，他们就跟谁走。”
　　“好吧。”李归海心里有点不太爽。
　　“走吧，带你去吃工作日特价套餐。”
　　两人来到了江汉路的一个商业广场上，中午这里的人并不多，他们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装修挺有格调的餐厅，餐厅里正播放着一首钢琴曲，这个点有许多上班族打扮的年轻人正在用餐，都热络地聊着公司里的事情。艾绮丝点了两个单人套餐，很快服务员端上来了两人份肥牛盖浇饭、鳗鱼寿司、鸡蛋羹、味增汤和南瓜甜粥。
　　“18元。”她说道。“记得转我。”
　　“什么？这么多才每人18元？”李归海有些诧异。
　　“哼哼，就是特意带你来感受一下的。”艾绮丝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总看不起这种特价餐么？说是地沟油穷鬼套餐？还说不说了？”
　　李归海讪笑着，没敢说话，老老实实地吃起了饭。以前艾绮丝经常给他炫耀自己又抢到了什么特价券，结果只花了十几二十块钱就吃的超好。而李归海则秉承着“商家是绝对不会吃亏”的原则，半讽刺半劝告的说估计都是过期材料和地沟油，小心吃了窜稀。
　　艾绮丝吃饭很慢，总是一小口一小口，而且吃两口还要停下来去看会儿手机。李归海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都一扫而空后，艾绮丝连碗里的饭都还只吃了一半。她看了一眼正无聊地东张西望的李归海，把自己的寿司推了过去。
　　“你吃吧。”她说，“我吃不了。”
　　“嗯，好。”李归海举起手机，对着桌子上的盘盘碗碗拍了张照。
　　“这你也要拍。”艾绮丝又白了他一眼。
　　“秦羽芊问我中午吃的啥。”
　　“哦。”艾绮丝低下头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说道：“她没问你其他的？”
　　“没有啊，就问了下今天工作咋样，中午吃啥，我就说你带我来吃午饭，下午准备一起去核验房子。”李归海低着头，不停在手机上发着消息。
　　“其实有时候我挺受不了和她出来吃东西的。”
　　“咦？为啥？”李归海抬起头看着艾绮丝，这倒勾起了他十足的八卦之心。他赶紧问道：“她咋啦？太挑剔？事儿妈？”
　　“那倒不是。”艾绮丝摇了摇头。“只要有人请客，她就不事儿妈。主要是她这个狗逼太爱占小便宜了。”
　　“占小便宜？”
　　“对！好几次跟她出去吃饭，我都快丢脸死了。”艾绮丝振振有词地数落起秦羽芊的罪行。“比如有人请客，请我们俩去吃饭。那她总是会看着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又再要一份她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别人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啊，于是就让上菜呗，结果上来了大家都吃不下了，她就自己打包回家了！”
　　“啊？”李归海不敢置信地看着艾绮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秦羽芊有这种习惯。“这...这有点夸张了吧！你没开玩笑吧？”
　　“对啊，她经常这么干，我说过她好几回了，这个狗逼还觉得我管得多，还跟我吵架！”
　　艾绮丝气的小脸通红，一想起这些事，她就情绪激动起来。
　　“而且还不止这些，哪怕我和她两个人出去吃饭，碰到那种店家会赠送小吃或者水果的，她也会厚着脸皮一个劲找别人要，然后偷偷打包回家。”
　　“难以想象...”李归海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一次秦羽芊。“可是...为啥啊？她应该是我们三个里最有钱的吧，为啥她反而最爱占小便宜？”
　　“是啊，谁知道为啥，我也不理解。”艾绮丝气鼓鼓地抱怨道。“你看，我和你的性格都差不多，哪怕没钱，该花钱的地方也绝不会抠门，也绝不会占别人小便宜，但她就能干得出来。”
　　李归海一边听着艾绮丝数落着秦羽芊，一边等着她吃完。最后两人都吃饱喝足，李归海也听够了八卦，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他有点困了，想回去睡个午觉了。
　　“走！”艾绮丝发泄了一通，倒是生龙活虎了起来。“带你去核验！今天下午要核验至少五套房子，别想偷懒！”
　　“哦。”李归海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两人走出店外，艾绮丝的小眼睛打量着李归海，她突然甩开膀子，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李归海的背上，把他吓了一跳，顿时困意全无。
　　“你总是驼着背干啥，像个小老头似的！”她训斥道，就像个老气横秋的长辈一般。“把背直起来！”
　　李归海气愤地瞥了她一眼，心想要不是你个哥布林长得这么矮，我总是要低着头跟你说话，不然能驼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