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现》橙风谷雨

22、亮·暗

　　看清了那人是陈冬青后，洛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仍然在祝他生日快乐的观众。
　　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观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叫喊得更起劲儿了。

　　“Every sha la la la

　　Every wo o wo o

　　Still shines……”

　　受到好几次打扰后，洛予拢了拢思绪，尽力将这首难度不小的歌曲唱完。
　　一个唱片在他脑海中无声地旋转。
　　最后尾奏响起，洛予长长吐出一口气，朝观众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走下舞台，杨天和许文左一个右一个地把他夹在中间，一个劲儿地夸他。
　　洛予嘴上说着“谢谢谢谢”，眼睛却没顾得上他们，目光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搜寻。

　　杨天霸道地把洛予下巴掰过来：“你看什么呢？”

　　“陈冬青来了，”洛予用力挣脱下巴说，“我去找他。”

　　“啊？”杨天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洛予抻着脖子左顾右盼，“应该是刚来。”

　　“这么晚了才来啊？”杨天说。

　　“他之前有急事儿，”洛予维护道，“人家可以不用来的。”

　　“那你给他拿点蛋糕？”陆意景提议道。

　　“那蛋糕快被杨天啃烂了，”许文说，“就别拿给人家了，丢人。”

　　杨天：“……”

　　主持人在进行收尾工作，大家伙陆陆续续都散了。

　　“走吧，咱也去收拾收拾东西散场吧。”许文说。

　　“是啊，”杨天看了眼手表，问洛予，“这都12点多了，你来我家住不？”

　　洛予犹豫了一下：“不去了吧，我直接回家就行，不用担心。”

　　“那好吧。”杨天说，“生日快乐噢。”

　　于是杨天他们去收拾烂摊子，洛予穿过重重人群去到了陈冬青刚才站着的地方。
　　洛予看到他还站在那里，正低着头摆弄手机，没看到自己。

　　兜里手机一震，洛予低头去看，是陈冬青发来的消息。
　　-生日快乐。
　　-抱歉，来的太晚了。

　　洛予抬头，发现他居然还在看着手机，本想开口叫他的，但灵机一动，就点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
　　他就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微微抖动手机，对着陈冬青的侧脸晃了又晃，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为自己的恶作剧暗自窃喜。

　　手机几乎是同时又震动了一下。
　　-你唱的歌很好听。
　　又几乎是下一秒，陈冬青眯了下眼睛朝他看过来——

　　这几件事，在时空里重叠。
　　陈冬青整个人被白炽的灯光照亮，洛予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过他的面孔。
　　但由于陈冬青此刻正对着光线，所以看不太清藏在灯光背后的洛予。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因这灯光而产生了一道屏障，从而使他们透过亮与暗交叠处相互对望。

　　“洛予？”
　　陈冬青试探着叫了一声。

　　洛予的手抖了一下，自知不该拿手电筒照别人的眼睛，慌乱之中赶忙关掉手电筒。

　　于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灭了，两人同时隐进了黑夜。
　　陈冬青的脸又只能看清楚一个轮廓了。

　　洛予眨了眨眼，觉得不适应。
　　他愣愣地回答：“是我。”

　　陈冬青朝他走来，抬了下手机：“刚才给你发消息来着。”

　　“……看到了。”洛予说。

　　“你……要回家了？”陈冬青问。

　　洛予摇头：“没有。”

　　陈冬青笑了一下：“那生日快乐。”

　　洛予看着陈冬青，直到现在才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
　　他目光下垂，陈冬青发觉他的目光，空着的那只手往后藏了藏。
　　洛予没给他藏起来的机会，一把抓住那只手，只见上面缠着一条条的绷带。

　　陈冬青疼得“嘶”了一声，但没有抽走手，洛予赶忙松开他的手，皱眉道：“疼了吧？”

　　陈冬青摇头：“还好。”

　　洛予看着他的手，担心道：“怎么弄的啊？”

　　“不小心被玻璃划着了，”陈冬青扯了扯嘴角，安慰他道，“已经没什么事了，不用担心。”

　　“你……”洛予还要继续询问，就听有人在身后叫了自己一声——

　　“洛予。”许文说。

　　洛予回头，看到许文和陆意景站在一起。
　　许文看到陈冬青，朝他抬了抬下巴当做招呼，然后对洛予说：“杨天有点喝多了，他妈刚给他打电话说太晚了非要来接他，杨天和他妈妈问你去不去他家住。”

　　洛予看了一眼陈冬青，又转回头说：“我……就不去了，帮我谢谢阿姨就行。”

　　“行，那我们走了啊，”许文说，“生日快乐。”

　　他们两人就肩贴着肩转身离开，慢慢走出了洛予的视线。

　　洛予转回身重新面对陈冬青，刚刚的话被打断，再回想，脑子竟然一片空白。
　　陈冬青先开口了：“我们也回家吧，但是……”

　　“什么？”洛予问。

　　陈冬青顿了一下才道：“我给你买了生日蛋糕，现在在我家呢……所以你得等我一会儿，我上楼给你取一下。”

　　洛予本想问“你父母走了吗”，但开口之前换了一种委婉的问法：“你父母要在这待多久？”

　　“他们去住酒店了，可能明天一早上就走了，毕竟还要工作。”陈冬青说。

　　“那你家里现在……”洛予说。

　　“就我自己。”陈冬青说。

　　洛予眉毛跳了一下：“那我去你家吧？”

　　“嗯？”陈冬青看他。

　　“你不是说给我买蛋糕了么，”洛予解释，“蛋糕放到明天就坏了，我去你家直接就吃了，你不介意吧？”

　　陈冬青迟疑了一下：“我不介意，但你太晚回家……”

　　“我妈不管，没事的。”洛予说。

　　陈冬青点点头：“那好。”

　　“走吧。”
　　洛予拉住陈冬青往外走，一直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去。

　　车开出了一段路，里面除了司机放的有声小说的声音，再没人说话。
　　这个时间马路上也没几辆车，所以司机开的很快，轮胎划过柏油马路的声音格外催眠。

　　洛予非常想问关于陈冬青手上的伤的事情，但怕在外面说这些事不太好，又怕他自己不愿意多说，便一直憋着没问。

　　到地方后，他们沉默着下车，又沉默着上楼，陈冬青掏出钥匙开门。
　　“我来吧，”洛予打破沉默，刚一开口声音都有点哑，“你一只手能开吗？”

　　“没事的，可以。”陈冬青说。

　　开门的声音在幽静的走廊里显得吵闹，他们走进屋去，一片黑暗，陈冬青伸手打开灯。
　　玄关处的灯光是暗黄色，如果此时是一张照片，那一定是旧到泛黄的老照片。

　　上次来陈冬青家，还是因为他生病，这一晃，已经过了这么久。

　　洛予换了鞋走进去，就见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块还没拆包装盒的蛋糕，旁边还附带着生日皇冠、塑料刀叉、纸盘子还有蜡烛。

　　“我打开了？”洛予回头问。

　　“打开吧。”陈冬青也走进来。

　　洛予小心的拆着盒子，生怕蹭到蛋糕给蹭变形了。
　　陈冬青打开客厅的白炽灯。

　　“别打开了，”洛予说，“一会儿点蜡烛还得关，这个玄关灯刚刚好。”

　　“好。”陈冬青又把客厅灯关了。

　　洛予拿开包装盒，看了一会儿蛋糕，又拆开装蜡烛的小纸盒，一支一支插上去。

　　“插几根？”洛予偏头问。

　　“17根。”陈冬青说。

　　洛予笑了：“那这也太多了，能吹得动吗？”

　　陈冬青也笑了：“能，我帮你吹。”

　　“那好吧。”洛予说。
　　洛予便一根一根地数着插，嘴里小声嘀咕着数字，插到第17支时，才停下来。

　　蜡烛围满了整块蛋糕，陈冬青去找了个打火机，一支一支地点上，打火机清脆的“咔嚓”声格外清晰。

　　“可以许愿了。”陈冬青说。

　　洛予停了一会，才说：“我想知道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陈冬青愣了一下：“你先许愿吧，许完愿告诉你。”

　　“我许完了，这就是我的愿望。”洛予看着他，“我就想知道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陈冬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哪算愿望啊，你想知道就直接问我。”

　　洛予看着他没说话。

　　陈冬青又说：“许这个愿望太浪费了，要不你再许一个吧。”

　　“那我的愿望算实现了？”洛予说，“人不能太贪，一次只能许一个愿望。”
　　说完，便俯身冲蜡烛吹了一口气，吹一次没有全部吹灭，他拉了拉陈冬青：“你来。”

　　陈冬青还没完全从洛予的话里回过神来，洛予拽了他一下，他便下意识地低下头把剩下的蜡烛吹灭，吹完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还没唱生日歌。”

　　洛予眨巴眨巴眼睛：“我也忘了。”

　　陈冬青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洛予也笑：“没事，现在唱也来得及。”

　　他怕陈冬青自己唱太干巴，就拿出手机找出生日歌放出来。

　　童稚的声音随着欢快的节奏流淌出来，陈冬青轻轻拍着手跟着唱。
　　“祝你生日快乐……”

　　循环了几遍后，音乐停止。
　　洛予咧开了嘴笑，很开心的样子：“谢谢。”

　　陈冬青要去切蛋糕，洛予拦住他：“我来吧。”
　　这已经是洛予今天第二次切蛋糕了，哦不，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看了眼手表，早已是凌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