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新绿温

15、和好

　　我慢慢地走进小巷，小狸踩着雪花走到了我身边，轻轻喵叫着。
　　看着它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我笑着说道：“谢谢你，每天都来接我回家。”
　　雪花渐渐覆盖地面，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轻声说道：“我都要成雪人了。”
　　“你有没有见过雪人？”我低头问着小狸，笑着说道：“我给你做一个。”
　　捧起窗台上的雪花，我揉成球放在窗边，又卷起一个小雪球，堆在了雪球上方。
　　撕下纸巾叠成条形，我做了一条围巾，系在了雪人身上，抱歉地说道：“实在是不方便，只能先做个围巾了，保暖是最重要的。”
　　昏黄的灯光里，我盯着小狸近乎纯净的眼，慢慢地坐在了地面。
　　莫名其妙的情绪袭击了我，我抱起小狸，坐在雪地中央，坐在灯光下，坐在夜深人静的世界里，静静地流着泪。
　　“我不开心，我不想哭，我好累……”我轻轻摸着小狸，独自喃喃道。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视野，我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轻声说道：“小狸，你先走吧。”
　　小狸喵叫几声，轻轻地蹭了蹭我冻僵的脸颊。
　　雪花趴在我身上，直至将我覆盖。
　　我，彻彻底底，从外观上变成了一个雪人。
　　直到雪花不再飞舞，过了很久，我抬头望去，一把黑伞撑在我的身上，挡住了所有的雪花。
　　我惊叹地动了动嘴，颤抖着手抱紧小狸，轻声问道：“小狸，这是死神吗？”
　　“喵！”小狸钻出我的怀里，抖了抖灰黑色的毛发，朝着我身后喵叫着。
　　我转身望去，雾心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泪汪汪地看着我。
　　几乎是瞬间的窒息，我立马抖落身上的雪，想奋力站起身来，却再次摔倒在地。
　　“你怎么来了？”我转过身去，盯着石膏上白色的雪花。
　　长久的沉默以后，我听见她在我身后，声音哽咽地说道：“想你了。”
　　眼泪滑落，嘴唇颤抖，我转过身，轻轻抱住了她。
　　“我最近很不好。”
　　“嗯。”
　　“我很不开心。”
　　“嗯。”
　　“我讨厌你。”
　　“我想你了。”
　　雪花融化在围巾上，变得湿漉漉的。
　　她把我背在身上，我握着手里的伞，我们走在安静的夜色里。
　　“有没有讨厌我？”
　　“有一点。”
　　“生气了吗？”
　　“很生气。”
　　“我错了。”
　　“我原谅。”
　　因为太在乎，所以小心翼翼地生了很多气，受了很多委屈。但真正见面的那一刻，一切都消解了。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轻声说道：“是不是在跟踪我？”
　　愣了一秒，雾心轻声说道：“嗯，我在追随你。”
　　“喵！”小狸走在身旁轻声叫道。
　　“还有你，也跟踪我。”我朝小狸笑了一下，开玩笑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感觉总有人在看着我，悄咪咪回头看了一眼，我就看到你了。”
　　“好吧，我以为我掩饰地很好。”
　　“但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雪花缀满天空，昏黄的灯光令人心神荡漾。
　　这样的夜晚，很容易爱上一个人。
　　吃着雨若送来的午饭，我安心地朝她笑了笑。
　　“笑笑笑，不准笑了，怎么又感冒了。”雨若无语地吐槽道，走出门为我接了一杯热水。
　　“不笑了。”我抿起嘴，呆呆地望着她。
　　“好了好了，笑吧笑吧，再不笑就没机会了。”雨若叹了一口气:“我得回去了。”
　　“好。”我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感冒药仿佛融入了我的脑海里，我昏昏沉沉地盯着桌面上难解的数学题，无力地倒在了桌面上。
　　缓缓从桌面上爬起，迷迷糊糊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了。
　　我揉揉眼睛，盯着桌面上出现的便签与信封，呆呆地愣在了座位上。
　　手伸向信封，背上的毯子滑落在肩头。
　　我疑惑地盯着身上的毛毯，环顾一周却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好奇地看着便签上的字，是雾心的字体。
　　“毯子是新的，洗过了。”
　　另一张便签上是数学题目的解答方法，就像之前一样，她还是在为我做着这些小事。
　　叠整齐的雨伞，无意识地扶着喜欢摔倒的我，时刻温暖的水杯，一张又一张解答的便利贴……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我站在雨幕里，歪着头笑着问道。
　　她撑着伞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轻声说道:“想关心你。”
　　我笑着打趣道:“你喜欢我啊？”
　　她直直地望着我，就像在盯着深蓝色的湖面:“嗯，喜欢你。”
　　天空对少年的心事置若罔闻，依然以盲文和地面笔谈，斯文而悠闲。
　　我呆愣着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中傻傻的我，短路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校服裤绊倒，直直往后铺去。
　　一瞬间，她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轻声说道:“没事吧，吓到了？”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记忆走到另一个雨天，我坐在教室里，盯着面前的数学题发呆。
　　“怎么了吗？”她走到我面前，笑着问道。
　　“没事，我已经习惯被数学折磨了。”我抱住头，无奈地说道。
　　打了个喷嚏，我淡淡地说道:“又感冒了。”
　　她没有说话，拿着我的水杯去接了一杯热水。
　　回来时，她拿着我的保温杯和一个玻璃杯放到我的面前。
　　“泡了药，可能会想睡觉，我会好好帮你记笔记的。”她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道:“要快一点好起来。”
　　“对我这么好？”
　　“嗯，只想对你好。”
　　一种话语在我的嘴边停留，萦绕在我的周围却无法表达出来，我睁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的身影，轻声说道:“为什么这么重视我的感受？”
　　她朝我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是阴雨绵绵，雨下了一整晚。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皱着眉头看着我。
　　“不对，我不认为男生的书法字体就比女生工工整整的字体缺少美感。”我笔直地站起来，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你也敢顶撞老师了。”老师生气地拍着黑板擦，白色的粉笔灰在空中胡乱地飞舞。
　　“我只是说出我的观点，我认为大家的字都有自己的特色，不需要贬低谁来衬托谁。”
　　“不想上我的课就出去。”老师指着大门口朝我说道。
　　班里的几个男生捂着嘴淡淡地笑着，眼神在空气里笑嘻嘻地交流。
　　方武瞪着眼盯着我，动了动手，最后撇开头，望着窗外。
　　“我也不同意。”雾心站起身来，拉着我走向教室外。
　　走廊里静悄悄的，我望着窗外朦胧的雨，轻声说道:“不后悔。”
　　“没什么后悔的。我们锻炼身体。”雾心拿出试卷，轻声说道:“学习吧。”
　　“好。”正当我点头应和着，焦礼和其他几个女生也站在了门口。
　　“这老师嘲笑我字没有班里的书法大师的字好看，不想上了。”焦礼撑着腰，无奈地吐槽道。
　　“我就喜欢写小学生字体，如何呢？”其他几个女生互相说道。
　　大家说着说着，最后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才不比男生差劲。”
　　我望着教室里老师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为何同是女性，老师却是这种想法呢？
　　等到人群散尽，我坐在座位上，转身看着雾心，犹豫地说道:“你说，老师会不会小时候也受到了委屈呢？”
　　“可能吧，不做评价。”
　　“我不想骂她，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子。”
　　不要伤害，要原因。
　　“想什么呢？”梁意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睡觉。”我朝她轻轻笑了笑。
　　原来都是分班前的事情了，原来也才几个月的事情，我却感觉过去了一年那么长了。
　　以至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人就不能从一个时刻走到另一个时刻呢？就像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那样？
　　为什么我总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回忆里呢？
　　“这是情书吗？”梁意看着桌面上的信封，轻声说道。
　　“不是不是。”我摇摇头，笑着说道:“是我朋友的信。”
　　“信？”梁意摸了摸头发:“现在交流也用信吗？”
　　“嗯。”我点点头，笑着说:“我们约定好了，两个星期就给对方写一次信。”
　　“能问一下写的什么吗？”
　　“比如最近的感受，看的书，想对对方说的话……”我细数着过去收到的
　　六封信，笑着说道:“这是第七封。”
　　“因为我记性很差，很多事情忘记了，只能靠这种方式记下来。”我轻声解释道。
　　“那你背书还那么好。”梁意撑着脑袋，轻声说道。
　　我淡淡笑了一下:“你也可以的。”
　　只需要每天重复反复再重复，一天至少要花完完整整的两个小时才能勉强过关。
　　“好了好了，那这一封呢？”梁意指了指放在桌角字典上的那封。
　　我疑惑地望着那封牛皮纸的信，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不妙的想法在我脑海里出现了，我纠结地翻开署名，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面前——方武。
　　我无意识地皱起眉头，想到他之前跟踪我的时段，想到他在我面前不知礼貌地大喊大叫的样子，想到他整天缠着我的样子，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感觉你好像期待有人送你回家。”那天他站在我的面前，抱着手抬起眼，向下俯视着我。
　　“不需要。”我提起书包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几乎是胡乱地跑下楼梯，我盯着与黑暗融成一团的台阶，祈祷自己不会有意外出现。
　　倒霉的属性不能在这时候发生啊!
　　几乎要哭了出来，我跑在走廊里，祈祷着他不会跟上来。
　　自从升入高中后，我的生活圈瞬间扩大，才发现原来虽然世界极其广大，但是变态也极其繁多。
　　而成绩优异的同学，也不一定是我们幻想中的彬彬有礼。
　　我要摆脱方武的跟踪。
　　可我却解决不了这种问题，我设想了所有的解决方案:如果告诉爸妈，他们只会说不好好学习，天天就知道招惹别人；如果告诉班主任，我的成绩没有他那么优秀，一切都会是我的错；告诉朋友，我不想让她们为我担心……
　　仿佛是一定要引起我的注意，方武时不时站在走廊的围栏上，当着一群男生的面和我打招呼，最后在一群戏弄声中假装深情地望着我，他把我的笔和橡皮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害我经常找不到自己的东西。
　　一定要恶劣的、调皮的引起我的注意力，仿佛这样才能显示他对我有多么的关心。
　　真是让人厌烦。
　　……
　　我拿起他的信封，想把他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让这份烦恼永远的消失在我面前。
　　可是，可是这算不算别人的心意呢？我就这样子糟蹋别人的心吗？
　　思索再三，我摆脱了一个以前的同学，让他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回家了。”雾心将我背起来，一级一级的走下台阶。
　　一百零四级台阶，她背着我走了一个月。
　　晃着雨伞，我趴在雾心背上，轻声说道：“你会不会累？”
　　“不会。”雾心跨出校门，笑着说道。
　　往左走向我的家，雾心笑着说道：“最近小狸怎么样？”
　　“非常可爱，一如既往的可爱。”我凑到雾心耳边笑眯眯地说道。
　　“你也是。”
　　“什么？”我凑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我说，小狸有没有长胖？”
　　“有啊，我经常去喂它，奶奶也经常给它做好吃的。”
　　“那就好。”
　　雨滴顺着透明的伞面滑落，滴坠在枯黄的树叶上。
　　寒冷的风顺着衣领的空隙活泼地游走在身体里，我裹紧围巾，看着雾心空空的脖子，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点子。
　　我取下围巾，在脖子上简单环绕一圈后，慢慢地围上雾心的脖颈处，米黄色的围巾将我们连接在一起。
　　“我们一起围围巾了。”
　　“嗯。”雾心轻轻蹭了蹭我的围巾，轻声说道：“你不是有洁癖吗？不怕我弄脏你的围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