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记狮子的话》Everness

18、28溯

　　几分钟后，汽车停在路肩，羊明被拽下车，踉踉跄跄跟在两人身后。

　　因为看不见路，羊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脚下道路从最初的坚硬渐渐变得柔软，草木清香萦绕鼻间，宛如置身于森林中一样。

　　走了没多久，负责押解的王飞鸿突然止步，羊明还纳闷儿怎么不继续走时，蒙眼布被扯下，白光射入瞳孔，视线尽头，一座加油站静静伫立在绿林边。

　　羊明不适地眯起眼，意识到这里就是秋山口中的基地，这座加油站看样子被废弃很久了，附近零星散落着几座平房，没有高大的商业楼，只有一条公路贯穿东西，位置偏僻得不行。

　　羊明猜测应该是正在开发的区域，加油站后方有片绿化林，范围很广，有点像个小型公园，繁茂的树木层层叠叠，将这座加油站掩盖在绿影之下，若有人站在绿林的另一边，估计很难一眼看见这座加油站。

　　两人押着羊明来到站口开设的便利店，没等几人靠近，一名少女突然冲出，羊明看见对准自己的枪洞，顿时腿一软，以为对面要将他就地正法。

　　秋山急忙挡在羊明面前，“别冲动方月，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秋山，我们基地不接收新人你忘记了？为什么要将他带回来？”

　　“这....”

　　秋山词穷，他当然不想违反老大定下的规矩，可谁叫少年偷偷坐上了他们的车，两人把前因后果大概讲了遍，方月拧眉，看向羊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黑帽子？”

　　秋山摇头，“没有，但同时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黑帽子。”

　　黑帽子是侯野的组织名，因末日下生存艰难，穿进这个世界的人自发抱团取暖，社会退回原始模式，各个组织层出不穷，规模小则几人，多则五六十乃至上百人，黑帽子是以侯野为首的一个中型组织，现今成员约有五十名，日常依靠劫掠其它组织的物资生活。

　　秋山等人就曾被黑帽子抢过物资，基地被占，丢失大量枪支食物，最后老大迫不得已带领队员另寻他处，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侯野的占领，他们还发现不了这座加油站，位置隐蔽不说，道路东西地面塌陷，外人一般进不到里面。

　　更巧的是加油站旁停有一辆油罐车，里面装满汽油，秋山他们靠着这一物资与许多组织进行交易，食物武器方面有了质的飞跃。

　　今日两人出去就是为了交换食物，谁料途中遇见羊明这个倒霉催的，赖又赖不掉，他们只好将人带了回来。

　　虽然秋山力保少年，但有前车之鉴，方月不敢随意把人放进去，她端着枪靠近羊明，将人从头扫到脚。

　　“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黑帽子？”

　　“我、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前脚被盖间谍帽子，后脚又被叠了一顶，羊明急得脸色涨红，“什么黑帽子，什么侯野的，我全都不认识，你们跟那人有仇就去找他，干嘛老是把枪对准我？？”

　　“谁叫你跟踪秋山他们，像你这种鬼鬼祟祟的人，十有八九是黑帽子，我们不想重蹈覆辙。”

　　羊明争辩，“我只想搭个便车而已，你要是不让我进基地就放我走，谁稀罕留在这里。”

　　“呵，你当我方月是傻子吗？放你回去通风报信？”

　　秋山找准时机出来劝和，“好了方月，不管怎么说我们目前没法放他走，既然如此你就别为难他了，我和飞鸿商量过，此人的去留交由老大来决定。”

　　闻言，方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于是不再抵触放羊明进去，但在此之前，她有必要确认一件事，方月缓缓放下枪，视线迅速锁定羊明。

　　“你敢保证你对秋山他们说的话是真实的？没有撒谎？”

　　“我要是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羊明对少女的不信任十分愤怒。

　　“记住你自己的话，跟我进来。”

　　方月转身推开玻璃门，三人紧随其后，一进到店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羊明紧张万分，感觉这群人像要吃了他似的。

　　外部的玻璃窗被旧报纸贴住，光线照不进来，羊明借助黯淡的光线，勉强看清屋子的全貌。

　　这间开在加油站的便利店不大，十多名男男女女聚集在此，他们或坐或立，看见羊明的那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举枪对峙，仿佛他是入侵的大反派一样。

　　带路的方月打了个手势，确认此人安全无害，众人才放下枪继续去做自己的事，躲在秋山背后的羊明默默揩掉脑门的汗，数十杆枪对准他一个人，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正当羊明担忧自己未来小命时，一个男人突然走了过来。

　　秋山立即低头，“游哥！”

　　“游哥我们回来了！”王飞鸿咧嘴大笑。

　　“辛苦你俩了，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秋山埋头报告，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听得王飞鸿脑袋都快胀开了，嫌同伴啰嗦，王飞鸿直接代替对方，简明扼要地叙述了此次任务情况。

　　“换回来的物资呢？”

　　“全在这儿呢！”王飞鸿卸下背上的登山包，兴高采烈道，“换了二十袋泡面和三十余盒罐头，还有些医用酒精纱布，杂七杂八加起来够我们用一星期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在路上找到件好东西。”秋山从旅行包里翻出两块黑色方形物体。

　　游星接过，“对讲机？”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没有电的末日，能随时进行远距离交流的对讲机如同神器，对他们帮助极大，这种东西不需要网络，而是依靠无线电波进行信息传输，有了它众人就能安心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物资，因为对讲机可以随时为他们召来后方的同伴，即使身陷囹圄也不必忧心。

　　游星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外部的方形壳子磨损严重，虽然没什么大的损坏，但按键缝隙积灰严重，显然放置的年头有点久了，若无法正常使用....

　　“我们检查过了，它只有按键有些不灵敏，但内部原件没有损坏，稍微修修就能用。”秋山补充道。

　　游星询问队里谁会修对讲机，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举手说让他试试，于是游星把东西交给对方。

　　嘱咐小胖子务必修好，游星转头来到羊明面前。

　　“这个人也是你们带回来的‘好东西’？”

　　一旁的王飞鸿主动解释，“游哥，事情是这样的....”

　　秋山在旁帮腔，两人把前因后果一说，游星便明白带此人回来是无奈之举，他们小队和黑帽子不同，那群人崇尚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最初还保有一丝文明世界的作风，但很多人发现回不去后，便渐渐褪去文明的皮囊，化作野兽抢食夺地盘，最后更是开始无差别杀人，凡是反抗黑帽子，不愿主动献上物资的人通通逃脱不了他们的魔爪。

　　游星这支小队可以说是黑帽子的对立面，即便前不久在后者手里吃了亏，但他们并不打算以牙还牙，比起和侯野这样的畜生较劲，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叫什么？”

　　“羊、羊明！我叫羊明！”

　　游星盯着对面看了好一会儿，羊明冷汗涔涔，这人头发又卷又长，几乎把眼睛全遮住了，羊明仅靠对面下半张脸，根本无法读取有效信息，看不透意味着未知，羊明对未知事物一向感到恐惧，因为那象征着不确定和某种不详的东西。

　　“我我，我不是间谍，我今天才来这个世界，我什么也不知道！”羊明咬牙，拼命想摘掉那顶间谍帽子。

　　“万一你在说慌呢？”

　　羊明涨红了脸，“我没有说慌！我只想搭个便车，我以为就算他们发现也只会赶我走而已，我没想过要潜入你们的基地。”

　　“游哥，别跟他废话，直接关进休息室，等老大回来再做决定。”方月突然插话。

　　秋山目露不忍，“方月，把他关进休息室未免也太过分了....”

　　“这叫什么过分？如果让我知道他是黑帽子我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王飞鸿擦汗，“虽然我也不待见这小子，但休息室确实....太狠了...”

　　“难不成你想进去陪他？”

　　“不不不，我就不必了。”王飞鸿惊得连连后退，“那地儿谁待得下去啊，也就老大能跟没事人一样去那里。”

　　“秋山你呢？”

　　秋山认真想了想，让出了通往休息室的大道。

　　方月高举胜利大旗，兴冲冲地挽住游星胳膊，“游哥，我的建议怎么样？”

　　“嗯....”

　　少女发出胜利的欢呼，秋山和王飞鸿无可奈何，少女是这处加油站的第一发现者，也就是说他们如今能过上这种不愁吃喝的生活，全托对方的福，基于少女的贡献，整个加油站除了老大和游哥，少女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商议结束后，羊明被王飞鸿押到过道尽头的休息室，说是休息室，但模样....分明就是个厕所啊！！

　　把人带到入口，王飞鸿捏住鼻子，一脚把羊明蹬了进去。

　　“抱歉，今天你必须得在这儿忍耐一晚，等老大回来我就让他们放你出去。”

　　羊明跌在地上，光线从上方的小窗透进来，里面空间不大，跟一般家庭厕所差不多，但卫生状况实在堪忧，羊明捂住口鼻，目光被角落的马桶吸引，仅仅一眼，羊明当场就吐了出来。

　　浑浊的黄水上面漂浮着几坨难以言说之物，马桶似乎被堵住了，水流无法排出，臭味从里面飘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袭击每一个来访者，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粪坑！

　　羊明跪在地上狂吐酸水，幸亏他胃里什么都没有，否则现在还得受自己呕吐物的迫害。

　　退回洗手池附近，羊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面散落着许多用过的纸巾，他不想踩上去，虽然没有人在地上拉屎，但这满地的纸巾在他眼底跟屎也没两样。

　　浓郁的尿骚味混合屎臭，在阳光的加热下发酵出别样风味，羊明捂住口鼻，转身疯狂捶门，让他待在这里还不如让他去死，这他喵哪里是休息室，分明是地狱！还是屎味的地狱！！

　　捶门声愈演愈烈，众人仿佛没听见一样，秋山和王飞鸿虽然同情羊明的遭遇，但没人敢置喙方月的决定，这座加油站分内外两间厕所，内部的这间自从冲水系统坏掉后就很少有人用，大部分人都选择去外面，除非憋不住，否则没人愿意内部解决。

　　但只有一个男人例外，对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专属休息室兼厕所，一待就是十多分钟，毅力之强悍令人钦佩。

　　没一会儿，捶门声停止了，羊明精疲力竭地靠在门板上，他的嗓子又哑又干，刚刚的垂死挣扎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想到还要在这里待一夜，羊明瞬觉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