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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forelske.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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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姿把那支珍珠发夹锁在房间里书桌的最后一个抽屉。
然后,开始隔三差五写起日记。
平时就随便写写,关于程佑明的部分会添油加醋写成伤痛文学。
——这个突如其来的习惯,源于宝岛的青春校园电影在桐城的中学里一度风靡。
学校广播站一连放了好几天的《小幸运》,女生们对于校霸和校草的讨论更上了一层新高。
现在暂时是梁真泽同学领先。
虽然梁同学可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不斗殴,但是基于他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和平时三五成群的大哥模样,暂且套上了“校霸”的名号。
碰巧电影里校霸是深情款款的男主角,于是梁真泽就更加炙手可热了。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听着林如茵在耳边哼了不下三遍,樊姿忍无可忍,“停停停!”
“唱一万遍你的校霸大人也不会从天而降的。”樊姿捏住她的嘴,把她捏成一只小黄鸭。
两人在操场上围着跑道散步,一旁就是打得火热的篮球场,顺着人潮望去,梁真泽在打篮球。
“他就在眼前,我看一眼就满足了。”
林如茵倒是心大。
“多少女生给他送水呢,你在这边看着,他什么时候才会注意你?”樊姿像个急火燎心的小太监。
“皇上”蹙眉低头,愁绪万千,“送水他也不一定会接……”
“你没送怎么知道?”
“哎呀,你不懂。”林如茵搡一把她,扭捏着说。
樊姿语重心长,“缘分又不是大饼,不会从天而降。”
说完,篮球场上某同学手一滑,篮球擦过球框反弹出球场,直冲冲往跑道上飞。
穿过茫茫人海,“咻”地正中林如茵头顶。
樊姿走在内侧,没被殃及。
闺蜜化成一滩水,扑倒在腰边,她还来不及高兴“缘分”来得如此快,怒气就先上头了,“砸伤人了,知道吗?”
跑过来一个黢黑的男生,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先伸手去捞球,再来关心伤员。
“没事吧同学?”
林如茵眼泪直流,“没……没事。”
“有事。”樊姿替她说。
“哭了?”男生明显开始慌乱起来,折返去喊人,“泽哥,你把人砸哭了!”
人群里退开一条小道,梁真泽从中走出,穿着与众不同的纯黑色工装外套,里面套了校服。
“怎么了?”他语气有点不耐烦。
“人家哭了,你看。”男生重复说,指了指林如茵。
他这才收敛了不耐,拧眉走到她们跟前,低头看着遮遮掩掩的女生。
林如茵擦干净眼泪,用手捂着脸。
“伤哪儿了,我看看?”他左右打量了她一圈,手停在半空无从落下。
樊姿瞪着他,“你们打球能不能注意点,用得着使那么大劲吗?”
梁真泽淡淡瞥了她一眼,“抱歉啊。”
语气很不真诚。
樊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安抚似的拍着林如茵的背,懒得搭理他。
球场上大半目光被他们吸引,不少人转而围过来看热闹。
梁真泽重复一遍,“抱歉,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埋着的脑袋摇了摇,“没事,现在好了。”
他从鼻间哼出一个带着疑问的“嗯”,歪着头去看她的真容。
林如茵悄悄抬起脸,和他撞个正着。
“……”
无声的对视,良久,还是梁真泽率先出声,“你不是……住在我对面那个、吗?”
“那个”后面的称呼被他含糊过去。
林如茵眼眶里还蓄着泪,眨巴了几下憋回去,扯出个可怜兮兮的笑容,“邻居……”
“是,你头要不要紧啊?”他将话题放回正事上。
“没事的,他们都在那边等你,你回去吧,我已经好了,我回去学习了……”她嘀嘀咕咕冒出一堆话。
没等梁真泽回答,她一把扯住樊姿,逃也似的溜了。
“完蛋了,女主角的戏份被抢了!”
有人在人群里大呼小叫。
两人一路跑到教学楼前,连回头都没有胆量,站在香樟树下喘气。
“怎么办……”
林如茵欲哭无泪。
樊姿扶着膝盖大喘气,“你厉害……不,他更厉害,不不……你们当了一年多的邻居,他都还不认识你,一时间也不知道谁更厉害了。”
“他现在认识我了,后面该怎么办啊!”
林如茵在她身边反复踱步,“我只想偷偷看着他,正面打招呼,根本不敢想……”
“草履虫终于得见天日了,不适应是正常的,放心,慢慢就好了。”樊姿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
目光习惯性地往上看去,八班门口是不认识的人,再看向十三班,段远越搭着栏杆,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是另一种说法上的草履虫,从来不主动晒太阳。
林如茵还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楼上那位却心有灵犀地低下头,和树荫下的她相视。
樊姿弯弯五指跟他打招呼。
他一愣,偏头看向另一侧,又缓缓转回来,一动也不动地向下看着,不知道是否在看她这边。
“你在听我说话吗?”
林如茵拎起她的耳朵。
“啊……我跟段远越打了一下招呼,没听见……”樊姿无辜地看着她。
林如茵抬头,楼上十三班的位置,连个路过的同学都没有。
“还骗我,段远越根本不会出来跟你打招呼,你以为他很闲吗?”
“他真的出来了,”樊姿捂着耳朵说,“不信你跟我上楼去问他!”
林如茵眯起眼睛,狐疑地注视着她,看了半天又泄气,“算了,我重新说。”
于是就在她耳边说起关于梁真泽,说他独自一个人住,很少回那边的房子,回去很晚,起床也很晚……
他们见了好几次,他都没记住她的脸,但她记得,他身上淡淡的香烟味混杂在古龙水里,又疏离又迷人。
“你就喜欢坏坏的男生。”
樊姿点评。
“我就只喜欢过他了!”林如茵激动反驳。
“在他之前的男生都不够坏。”
对于林如茵这个有晚上九点的门禁、出门必须随时报备、放假都不能睡懒觉的乖乖女,梁真泽就像是她这只猫的独家猫薄荷。
樊姿说的话,她没有反驳。
午休铃响,路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往教学楼赶,她们走在人流里,挽着手上楼梯。
身边不少女生拿着一团毛线,和一条未成形的围巾路过,樊姿多看了一眼,跟林如茵耳语,“怎么感觉我的难看那么多……”
秋冬季节女生们最流行的织围巾热潮,樊姿当然没有缺席。
“颜色问题。”林如茵安慰道。
直到回到教室,她掏出那团介于围巾和毛线之间的物品,林如茵就张不开嘴夸奖了。
“这是什么?”
“围巾啊,我还没织好的。”樊姿说着掏出织针,串在线团里左戳右戳。
周彩娇发出一声爆笑,“我去,樊姿,你这还是镂空的款式啊!”
林如茵没憋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懂什么,这是半成品!”樊姿一搂,将围巾揣进怀里不让她们看。
捂了半天,又撇撇嘴拿出来,自己悄悄放在桌肚里打量。
灰色的毛线,连成小片网状布面,其中有几个地方打结,像大大小小的疙瘩。
“你觉得怎么样?”樊姿决定问同桌的意见。
身旁的人淡淡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不怎么样。”
“我这才织了三分之一,就看得出来了?”
“三岁看老。”
“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樊姿反复抵抗无用,只能开始拆线。
桌肚里逐渐堆满一大团灰色毛线。
“有没有田螺姑娘来帮帮我……”
重试了不知道几次,樊姿干脆自暴自弃,“要不我直接去精品店买一条算了。”
身边的人略微叹了一口气。
樊姿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你都看不下去了?”
“打扰我学习了。”
她拎起他手里的《忠犬八公》,眼睛眯成月牙,笑得很没诚意,“学习什么?”
“当狗吗?”后面这句是用口型说出的。
段远越垂眸,和她眼神相触。
她挑衅的模样毫无杀伤力,天生带着笑意的眼尾微挑,嘴唇张合吐字,说完弯着嘴角,等待他的回击。
这时候樊姿是静止的,睫毛扑簌,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她想,他一定会吃瘪。
段远越低头,不与她对视,“樊姿……”
她的杀伤力另有其处。
“嗯?”樊姿坏心思地应答,从鼻腔里哼出带着疑问的声调。
段远越沉默地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织针,又从她手中接过另一根,“要不要我教你。”
“我的田螺姑娘终于来了。”樊姿笑意更浓。
他假装没听见她的调侃,从理不清的线团里抽出一条毛线,然后打结套在织针上,另一根织针穿过毛线,手指一绕。
重复几遍,已经织了一排底。
“你真会啊?”樊姿还以为他是开玩笑。
“看你织看会了。”
“……”
樊姿干脆趴在桌上,侧着脸看他织围巾。
他依旧穿着校服,里面是黑色毛衣,表面有些起球,领子遮住半截脖颈,衬得他的脸很白。
不只是白,还有些平淡的温柔。
樊姿眨眼,心想应该是毛衣的效果。
再去看他的手,骨节分明的指节随着针线曲直,大概是天气太冷,骨突处有点红。
她的眼神忍不住又放到他脸上。
侧颜还是没什么表情,睫毛长到盖住眼睛,嘴唇没有血色,反而是鼻尖被冻得发红,脸颊上也捎带了些许。
她直视太久了,一直没移开眼。
“错了。”段远越忽然开口。
“什么?”樊姿终于转移视线。
他抬起手,把围巾呈在她眼前,“这里,织错了。”
“哦,你不说,我都看不出来。”
樊姿左看右看,皱眉回道。
“你太笨。”他轻描淡写说。
樊姿“哼”地一声,偏头看他,“干什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在开玩笑。”
段远越收敛起情绪,沉思后说。
“干嘛解释?”樊姿有点好笑地问。
他脸上的红已经褪去,只有鼻尖还有微红,“我没有嘲笑你。”
“放心吧,你有实力说任何人笨,包括我。”樊姿不在意地摆摆手。
整个桐城有几个比段远越聪明的?樊姿在这方面倒是不在乎泯然众人。
然而段远越不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被她看得坐不住,口不择言说错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