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忱》semong

6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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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Flora再回来时，整个人都丧丧的，Flora本来以为Mong已经回去工作了，想着没机会向她道歉，不由得懊恼怎么将她卷入了自己的麻烦。没想到朝座位望过去，Mong仍在原来的位子上坐着，对上她的目光时向她招手。

　　深呼一口气，Flora走过来，犹豫了一秒还是坐到了Mong对面。其实她是有些贪恋Mong身边的位置的，不知道是报复心在作怪，还是真的，动了心，她现在没心思去弄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抱歉。"Flora没敢直视她，Mong一定看出了端倪。

　　"没关系，只是……为什么要故意疏远她？"Mong当然知道她刚才是故意的，Wendy肯大老远跑过来找她，她怎么全程冷着脸保持距离，还以这样一种，极其刻意的方式。

　　Flora看着桌面上那女生喝剩的半杯橙汁发呆，沉默了几秒钟，才轻声开了口。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我的。”Flora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有跟你讲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Mon□□点头，当时她说自己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一位朋友，她们关系很好，只是她去了另一个城市工作，之后便没再提过。

　　Flora深吸一口气，讲出了后面的故事：

　　“让人坦然接受分离是一件很难的事，在她离开之前，我曾经也想拖住我们分开的时间，但生活总要继续，我们都心知肚明，当分开的那一天到来时，会发生改变的将不仅仅是现实意义上的距离。

　　我骗自己一切都没有变，在她离开后仍然心心念念地盼着和她聊天，约她见面。我是意识到她越来越难空出时间来的，但我没敢多想，见不到也没关系，聊天也可以，我对她的感情和想念没有丝毫减退，我坚信距离不会让我们的关系变淡。

　　直到后来她有了男朋友，当我仍像傻子一样等她将时间分给我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了男朋友，我甚至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她们如何开始，又谈了多久，就突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唯独跟他相关的，我不敢过问，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秘密，是她的世界里，我的禁区。

　　你知道那个实验吗？把一只小白鼠和奶酪放到箱子里，同时在奶酪周围铺上电网，小白鼠每次想要吃奶酪的时候，都会被电痛。次数多了，它便不会再尝试，即使电网被撤掉，它也只是窝在角落饿死，再不会尝试靠近一步。

　　和她在一起的快乐就是我的奶酪。分开后的每次见面，都是我心心念念盼望好久的，都足够我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调动所有的好心情。那种感觉就像，久经风沙时远远望到绿洲，或是在迷失大海里望到灯塔一样，这是我无趣的生活里，久违的希望。

　　但是每次都会有插曲，有时是她心不在焉地要兼顾手机的消息，有时是意料之外的一通电话，有时，甚至是临时又突然的告别。

　　我不敢猜测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又为什么会被排在后面，我怕稍微多想一点，之前很多存留疑虑的事便会有了残忍的答案。

　　我越来越不敢期待和她的见面，甚至在有机会和她独处时仍然胆跳心惊，恐惧着未知的变化，不能安心享受。如此下来，她成了我的海市蜃楼，我不再会期待什么，我想我已经失去了期待的能力。

　　我渐渐不再联系她，天知道我一厢情愿的热情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她的负担，又会不会惹她讨厌。”

　　Flora自嘲地笑笑，自知感情里的自作多情不是什么好事，她不愿成为被嫌弃的那一个。

　　“看她刚刚的表现，不像是不在意你的样子。”Mong一语道破重点。

　　Flora垂眸长呼一口气：

　　"我也不相信她对我没感觉。只是，我明知道她喜欢我，她又去选择别人，不更让人伤心吗？

　　我不敢想象，她对我的笑，对我的调皮，对我的小脾气，所有让我动心，让我珍惜，让我想占为己有的，在我见不到的地方，都会属于别人吗？

　　人总是自私的，说我小气也好，占有欲强也好，最后她都不是我的，是她放弃我的。这种撕裂着失去的感觉，被坚定地抛弃的感觉，怎么形容呢？

　　很奇怪，有段时间她变得很主动，我不敢多想她是否察觉了我的躲避，但她确实是越来越频繁地找我聊天，甚至邀请我进入她的新生活。而我，仍会没有骨气地同意，甚至会偷偷暗爽于她的主动和在乎。“

　　“你敢想象吗？我们三个一起吃过饭，那场面堪比修罗场"，Flora边笑边摇头，如今想起，似乎是在说别人经历的尴尬局面般云淡风轻，"她又想照顾我，又要照顾他，拼命活跃气氛，生怕我们两个有谁会局促，手忙脚乱地甚至将手机忘在了餐厅。"

　　"我能看出来，她很累。同时我也敢确认，她和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单独在一起，都会轻松好多。其实我也很累，我甚至会主动往后靠，觉得她顾不上我也没关系。"

　　"在他面前，我没有底气靠近她，我不敢像平常那样牵她的手，不敢离她太近，甚至在她主动挽上我的时候，会僵着手臂不敢动。我知道，她不属于我，没关系，我会在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主动中将自己哄好，我开始享受等待施舍的日子。"

　　“但现实总会在给你一颗糖之后再补一巴掌，她来给我庆生的那天，是她男朋友来接她的。我以为她会像之前来找我那样留下来歇一晚，所以提前和家里通了电话，怕被打扰，也拒绝了所有朋友的聚会邀请。我知道她能再找我已是不易，所以我会主动忽略她偷瞄手机的动作，也屏蔽掉她回消息时我们之间短暂的沉默。我不敢有情绪，这一天已经是上天给我的奢侈，我感受到久违的快乐，沉寂很久的心脏隐隐约约又躁动起来，让我误以为我们仍有可能。”

　　“大概是我性格所致，是性子中注定了的预支焦虑，就像我小时候过暑假，有后面的时间做保底，前一个月总是无忧无虑，等到跨过界限，无限的担心便会时刻烦扰着我。”

　　“你会有那种感觉吗？有限的时间里，不能踏下心来享受当下的快乐，时刻担心着，倒数着剩下的时间，每一次担心累积下的压力会远超过要发生事情本身的好多倍。”

　　“但因为想着她会留下过夜，所以我没特别担心白天的流逝，直到被突然告知她没多久就要离开，这种感觉便带着突如其来的冲量，将我所有的情绪都击碎，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大概是习惯了失望，其实也没什么，我心中甚至有些轻松，因为噩梦成真，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当我晚上一个人站在路边，目送她跟他离开，一整天的快乐瞬间被抽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生日那天，也是他们的纪念日，她能陪我到晚上已是拖延再三，所以她才会那样频繁地看手机，被这样左右牵扯的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或许，在我们这段关系中，煎熬的不止我一人，我退一步的话，所有人都会轻松。”

　　"我会担心给她发消息时她会不会在忙，不管是在忙工作，还是在和别人……"

　　话说到这里顿住，Flora深吸一口气，将堵在胸腔未说完的话无声地呼出，"所以我不敢给她发消息，我没有信心去打扰她，或者说，我怕她回我，如果她是顾虑我的感受而带着负担回我，那我宁愿不要。"

　　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动物，不是我的，我会主动退得远远的。

　　“她永远是我的第一顺位，我从来不是她的最优选择。”

　　“做这个决定，我当然知道她会难过，是我的问题，我无法说服自己和她保持原来那样亲密的关系，是我想要得太多，没办法在她界定的感情中立足。对不起，是我坚持不住了，我放弃她了。”

　　"后来她主动联系我，我还是会秒回她的消息，会放下手中的工作专心等着她的下一条回复，会因为她一点点不开心而难过好久。"

　　"但她过得很好，偶尔情侣吵架也不过是感情的调节剂，我不会再自我感动般地当真了，无所谓了，我骗自己不要难过，她过得幸福就好……"

　　“人人都喜欢破镜重圆的故事，两个人抗争外力因素，走到一起，熬过漫长荒漠抵达绿洲，会使得之前所有的苦难都变成享受，虐心的剧情都可以成为圆满结局的忠诚铺垫。我也曾幻想过我们最终和好的理想结局，但事实是什么？这漫长的苦难没有尽头，我怎样都得不到她，所以我放弃了，没有外界因素，没有所谓的距离，没有他人的阻碍，只是不够爱罢了。是我不够爱她，没能继续坚持下去，也是她不够爱我，她有更好的选择。”

　　Flora脸上露出苦笑，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掩饰难过，将喉中的哽咽借咖啡咽下去，稳了稳声线才继续说。

　　"我知道，人很难遇到完全贴合的另一个人，朋友也好，情侣也罢，每个人秉性不同，很难相处得舒服。"

　　"当我交出真心，对方甚至后退一步，我还能相信爱吗？"

　　"我是不是该知足？能有一个亲密的朋友已经很不容易，倘若我因为自私小气而赌上我们之间的一切，是不是太傻了？"

　　"但这种感受实在折磨人，我尝试逃离有她的世界，朋友聚会会找借口躲开，她发起的聊天我也会提前找理由结束话题。"

　　"久而久之，我们的氛围变得很奇怪，我一边觉得是她没有选择我，一边又将她推开更远，远到，之前的过往都成了我记忆里不敢触碰的东西。我终于以自己的方式失去她了。"

　　"大概我性格比较奇怪，总是直接想到最坏的结果，而且兜兜转转，挣扎别扭，好像都不会改变。"

　　"不确定的关系总让人容易患得患失，其实，实现了也就好了，现在我算是得偿所愿，我再也不用担心会失去她了。"

　　“也许做朋友也不错，我能借由一个身份赖在她的世界。”

　　“但真心喜欢她，又怎么甘心只做朋友……”

　　“干脆，就都不要了吧。”

　　“心死了，就好了。”

　　Flora语气平淡地说了很多，多到概括了她们两个人所有的感情经历，但似乎又不够多，诉不尽她的痛苦崩溃。

　　Mong安静地听着，感受到她于这段感情中自我纠结时，矛盾着挣扎的难熬。怪不得之前她会对自己和Lore的感情抱有疑问，她是不是也想试图弄清楚，分开的两人，究竟能不能守护住原有的感情？而困住她折磨她的，原来不只是自己对于爱和性别的纠结，更有Wendy的态度和选择。

　　倾诉完的Flora似乎缓了一大口气，长期以来的内耗终于有机会发泄倾倒出来，此刻她甚至感到无比轻松，淡然地笑着。

　　"你相信宿命吗？雨水落在地上，汇流成河，入海再蒸发。树叶落在地上，融进泥土，再去滋养新的生命。或许我们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我爱她也好，不爱她也好，都改变不了我们会分开的事实，谁和谁又能一直在一起呢？"

　　Flora的话很悲观，表面上放下一切的态度里暗藏着放弃自我的消极，Mong认真思考过才开了口。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当初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你还会选择靠近她吗？”

　　如果知道结果会分开的话，当初还会选择开始吗？

　　这个问题在Flora心里久久地回荡着，答案是肯定的吧，即使明知后来要经历刻骨铭心般分开的痛苦过程，还是会舍不得前面相处的甜蜜吧，那段时光作为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阳光，足够她在漫长人生中每次想起时都感受到温暖的，无法割舍的记忆。

　　说到选择，Mong又换个了问题："命运的东西没有人知道，但我知道我想和她在一起，只要能选择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你说的改变不了，真的是没有选择吗？"

　　Mong是个随和的人，一向在聊天时给人留以余地，Flora没想到现在她会这样直接问她，一时间更加哑口无言。

　　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吗？好像也不能说没有，如果当时自己和她去一个地方上学，或者早些向她吐露心声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但她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Mong的反问，只好无奈地笑笑，将话题转移。

　　"涉及到她的问题，你总是这么强硬。"

　　Mong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抱歉地笑笑："我不了解你们的经历，只是胡说。"

　　"没关系"，Flora没有在意："这样才是好朋友聊天不是吗？我很开心你能敞开心扉地和我聊天，能让你态度强硬的话题不多，你的那位算一个。"

　　被Flora调侃，Mong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是要安慰她的，怎么一时间和她较起真来，其实Mong是懂得Flora的煎熬的，上位者享受着对方在自己所制定的规则里的顺从，在外人看来，两人之间似乎是Wendy占据了主导地位，却不知这主导的权杖，是顺从者心甘情愿主动递出去的，连同一起献上的，还有Flora的真心。

　　Wendy在Flora为她守护着的退路前可以安心地迈开步子向外探索，沿途所有的难过和坏情绪都有Flora在身后稳稳地为她接住，却常常让人忘记在快乐时也回头看看守在原地的人。

　　担心她再次受伤，Mong关心地问：

　　“你还好吗？”

　　Flora瞳孔颤了颤，随即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不要安慰我，”垂眸避开她的视线，Flora向后靠了靠拉远和她的距离，“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要。”

　　于悬崖边向她伸手的话，她可是会握紧了不放的。

　　Mong知道要给她留出空间来消化自己的情绪，没有再给她压力，起身向她告别。

　　Flora独自靠在座位上发呆，她不知道和Wendy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两人间的关系已经千疮百孔，让她不敢再去触碰，刚刚利用Mong气Wendy的感觉，如果不是欺骗呢？倘若有机会开始一段崭新的关系的话，她会不会就会好一点？如果自己和Mong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