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忱》semong

11、第 11 章

　　第二次彩排是在周五的晚上，距离晚会只剩一周的时间。

　　还未完成一次完整的排练，Mong心里没有底，很早就抱着电脑来到了学校礼堂，想着Ray这几天也很累没有叫他，却在礼堂门口看见了抱着一叠资料的Lore。

　　“学姐！”

　　借着身高的优势，Mong越过往来的人群先行认出了人，也不管挥手时另一侧肩膀上装着电脑的背包掉下去，咧开嘴笑着迈步跑到Lore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喜出望外的人笑得很开心。

　　呃，怎么说呢？Lore本来是不想来的，这些天自己的心里很乱，之前只是想帮学妹来着，可为什么看到有别人帮她心里会难过？事情能解决就是好的结果了，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疙瘩来自于哪里。尤其看到Mong和Ray的相处方式，自己不知道为何就局促起来，再也没有办法再大大方方地主动参与Mong的事了。但脚步晃啊晃，不知不觉就晃到了礼堂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被Mong迎面撞上，也不好再找借口离开了，Lore只好撒了谎。

　　“我……我来这边有点事，听说你们下午要排练，想着留下来看看效果。”Lore看了眼腕表：“但好像时间还早，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不忙。”看到Lore后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Mong拉开背包拉链递到Lore面前：“不介意的话你的资料先放到我这里吧，礼堂里人多你这样抱着不方便。”

　　进入礼堂时人已经不少，两人在前排侧面坐下，Mong翻出电脑来做边最后的确认，边和Lore看别人的排练，讨论自己有什么可以借鉴或避免的地方。

　　班级的节目仍然排在最后面，时间一点点过去，有人等着等着就没了耐心，偷偷溜出了大厅，等到还剩两三个节目快要上场时，Mon□□名才发现人缺了近一半，Ray挠着头暗骂一声，之前说什么屁的集体荣誉，关键时刻都掉链子。

　　一个个打电话来催肯定来不及，正当Mong焦头烂额想着现在有几个算几个，等到真正演出时就看命的时候，Lore过来握住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人员名单，坚定的目光对上Mong稍有慌乱的眼神，忽然就让人安下心来。Lore垫脚凑近Mong的耳朵想要说些什么，Mong配合地低下头来，嘈杂的带着杂音的音响背景下，Mong听到Lore说别担心，你去准备背景和音乐，自己会帮忙处理这边的事，冷静的话一字字砸近心里，比音乐的鼓点震起更汹涌的波澜，又带着安抚人心的神奇效用。

　　将人推着送向后台时还拍拍她的肩膀当做鼓励，Lore回过头来看了一眼Ray，示意他跟过去帮忙。

　　看着Ray小跑着跟上Mong的身影，Lore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从名单第一个人开始重新点名，在场的每个人从上到下依次分配到了一个未到场人的名字，Lore安排他们各自打电话催人快点过来，如果待会儿不到场，最后的晚会也不要参加了。

　　冷着脸的Lore完全没有平时见人就笑的温柔，微蹙的眉头下目光都变得有威慑力，视线掠过人群时带了足够的压迫感和说服力，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来翻了电话。

　　Mong将资料拷进后台电脑后匆匆赶回来时，已经有人陆续从大厅的侧门赶回来，跑到Lore身边，刚要心情好些，想问Lore是怎么做到的，就听到台上音乐尾声音量降低后掺杂在人群中的声音。

　　“有什么了不起的趾高气昂。”

　　“小点声，别被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仗着自己是学姐又长得弱小我不敢欺负她吗？”

　　“你不知道她和Adam学长的关系吗？被他盯上有你好果子吃。”

　　……

　　Mong呼吸明显加深，起伏的胸腔带动肩膀都在上下浮动，握紧的拳头发颤，咬紧的牙在脸侧鼓起坚硬的凸起，向前迈开一步就要冲过去找人理论。

　　Lore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她，Mong垂眸时眉毛拧得更紧，似是不解，然而Lore对她淡淡地笑笑，摇了摇头，说了句先排练，就将人拉去了后台准备。

　　最后的排练还算整齐，人员没有完全到齐，只差了几个人没有影响到整体效果，也看出了背景里的一些问题，Lore细细拍了照记录在手机里。人员散去后Lore留下来帮Mong和Ray整理设备，Mong还惦记着刚才的事，几欲开口想道歉，但事情过去再提起怎么都有点故意揭开伤疤的意思，只敢偷偷观察着Lore的状态，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心不在焉时一个不注意被脚下的线绊到，踉跄两步险些摔了跟头。

　　Lore跑过来扶住她，嘴上说出的小心温柔到让人脏都要化掉，可正是这样温柔待人的人，为什么得不到外界同样柔软的反馈？

　　稳了稳身子将脚下的线捋好，Mong眼神忽闪着不敢对上Lore关切的目光，又在Lore转身离开的瞬间拉住她的衣摆，道歉的话脱口而出。

　　“抱歉，让你听到那样的话。”

　　Lore回过头时Mong已经低下了头不敢看人，抿紧的嘴唇暗示着她此刻有多紧张，仿佛是自己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一样，虽然她此刻也在感同身受地被那些话伤害着。

　　本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透过的耳膜，Lore立刻听懂了她指的是什么，笑笑说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不用放在心上。Mong咬唇想反驳，可Lore淡然的反应下自己又在气恼什么呢？捋得清脚下的线，却捋不清复杂的心情，Mong只好先将与自己的纠结暂停，想起还没和Lore道谢，慌张又嘴笨地说了句谢谢，本来自己都不抱希望来着，好奇Lore说了什么将那么多人叫了回来。——

　　“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拜托在场的人打电话试了试，肯定不会全部回来的。”Lore清楚自己的话没多少份量，威胁他们这次不来晚会也不用来只不过是表面上的话，自己哪里又权利决定他们的事。

　　“但你怎么猜到会有人回来呢？”Mong不解。

　　“好歹做了两年班长，这点人性还是能看透的。大部分同学还是很守规矩，但你也知道大家的从众心里，可能想走的人嘴上挑拨两句，很多人就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跟着偷溜掉了。当然叫他们回来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有一个人动摇，其他的就会跟上。”说完Lore不着痕迹叹息，能看透这一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困难。

　　Mong听出这些话背后的故事，只觉心中更堵了一面透明的玻璃罩，将之前残留的火气罩住，明火晃动着闪了两下就被闷灭，升腾起的烟雾呛得她喘不过气。

　　这样愤怒又无力的感觉，Mong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到。人生中好多灰暗的时刻因得看得开而轻易放过，包括之前组织活动被冷嘲热讽，Mong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当事件的主人公变成Lore，自己心里总是轻易燃起愤怒，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愤懑中自己跟自己别着劲。

　　看Mong沉默，Lore以为她在烦恼和同学们之间的事，又安慰人说没关系，这样的事很常见，最终的结果还可以就好了，你不用在意同学们的做法。

　　不安慰还好，这样安慰的话听进耳朵，Mong更生出羞愧的感觉，不能为Lore分担的同时还要被她这样照顾感受，真是没用。

　　打起精神说自己没事，Ray也跑来说礼堂里该关的都关好可以走了。Mong将自己的电脑从包里抽出来抱在怀里，将书包连同里面的资料一起递给Lore，说她回去不方便，背个包比较省事，反正明天最后一次排练要去新校区的正式场地。

　　Lore笑笑没有拒绝，抬手看了眼腕表匆匆去赶校车，临走前约定好明天会去帮忙做最后的调整，还嘱咐说最后一次排练虽然会更正式，也会轻松很多，让Mong不要有压力。

　　Ray叉着腰看着Lore离开的背影，侧身撞了Mong一下：“你什么时候和学姐这么熟了，人家白帮咱这么多忙。”

　　放在平常是一定会被怼的，此时Mong却说不出什么，心里带着的愧疚被人点破，Mong深吸一口气咬了唇没有做声。

　　晚上的时候Mong收到了来自Lore的一连串消息，是排练时有问题背景的照片，每一张都做了备注，哪里看不清需要放大一些，哪里被挡住了需要挪一挪，每条每项标注得很清晰。不知怎么的，Mong抱着手机看看得快要哭出来，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样回复，想来想去挑了个合适的表情包赶在沉默太久之前发送，作为难以言表的感谢和感动。

　　夜晚的宿舍安静地只剩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Mong每次烦心思考的时候都能听到秒针的声音，思绪被牵动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受了魔咒，被困在原地兜兜转转，得不出个答案。

　　Mong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刚开始想靠近Lore只是想感谢她帮自己解围，可越接近越觉得亏欠更多，更加还不清。而这样一直帮助自己的Lore，在她的世界过得也没有那样顺利，Mong自认为神经大条，当自己都发觉Lore身处在那样不公的环境中时，当自己都看得懂旁人对她的偏见时，这样的冰山一角下，她又承受着多重的压力呢？

　　自顾不暇还对自己伸出援手，Lore是个多温柔的人啊。某些刺耳的话盘旋在脑袋里，Mong突然就心生愤恨，怪那些人怎么将这样的恶意施加于人。同时心里也有很软的一块地方，想将Lore放进去，想帮她扛一扛，想捂住她的耳朵屏蔽掉那些声音，也想告诉她，不要听他们是怎么说的，你很厉害，想和她说我会陪着你。

　　漆黑的夜里，百感交集的Mong骤然心脏漏跳一拍，清晰地冒出到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可能，而当意识到这个可能之后，狂跳起来的心脏一下一下，扑通扑通，显然已经将答案坐实。

　　自己好像，喜欢上Lore了。

　　没有很意外，Mong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想一直和Lore在一起的想法羞耻又迷人，但Mong来不及细细考虑自己的感受，现在她只担心，自己的感情对于Lore来说是坏事吗？

　　Mong知道Lore讨厌什么，某些人打着喜欢的名义将感情强加给她，不尊重她的想法，甚至裹挟进旁人的起哄和议论，让本该是两个人，甚至只是他单方面的事掺杂了更多别的杂质，一同扔给Lore自己承受。Lore不喜欢作为舆论中心被议论，如果可以，她大概是诗词里隐居田园的诗人，世俗的嘈杂不适合污染她的眼眸。

　　所以自己的喜欢会给Lore带来负担吗？这样想着，想和Lore吐露心声的打算便被一点点打消，Mong在辗转反侧中下定决心，要先藏起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