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时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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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岁。
自此钱芷10岁生日过后，钱萱的事业就蒸蒸日上，从服务员几经升迁，现在已经晋升为总经理，搞得钱萱每次问钱芷生日愿望是不是许的让妈妈升职加薪时，钱芷都要一言不发地佯装害羞。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钱萱提前收工，让放学的钱芷买菜，晚上她做顿大餐犒劳犒劳二人。
钱芷左手提着菜，右手攥着手机，目光越过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望向对面的红绿灯。
照理说，她这个年纪，家长一般不会配备手机，但钱萱得到晋升工资和奖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钱芷买了一部价格昂贵的最新款智能手机，还笑着向她介绍性能——不过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钱芷曾问过钱萱为什么。
钱芷从未提过自己想要手机，更遑论对款式做出苛求。如果钱萱真的要买，也应该买价格实惠的，而不是昂贵的最新款。
钱萱强撑起来的嘴角下落，眼神空洞，整个人看起来魂不守舍。
钱芷更加担心。钱萱时不时会展现出这种状态，又会突然好转，像一个被调回正常波频的机器人。
她还曾尝试寻找钱萱是机器人、仿生人的证据，但在偷偷跟踪钱萱体检后，怀疑的根据又荡然无存。
钱萱沉默着，不曾回答，终于抬眼时，只用一种凄楚的目光久久地凝望着她。
半晌后，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如果你不喜欢，不要把它卖掉，我会给你买新的。”
钱芷皱眉。她不会骗钱萱，她不能阳奉阴违，所以她不答应，心里想着说什么都要把手机卖掉。
钱萱见钱芷没有答应，知道她的性子，抱住她，声音哽咽：“我……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你过得……太苦了……”
钱芷从回忆中抽离。
她抬手，试图查看时间，但手机屏幕却一直处于熄灭状态，无法点亮。
周遭的声音似乎变得含糊不清，眼前的景象也模模糊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钱芷揉了揉眼睛，又按了按耳朵，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她看见一团红光变成了一团绿光，这应该是红绿灯变了，可以通过了。
但凭借钱芷现在的视力和听力，她根本无法准确区分车辆和行人，所以钱芷站在原地，没有妄动。
令她没有料到的是，身后的行人开始撞她，身边的人潮也簇拥着她不断向前。
钱芷攥紧手机，暗暗骂了一顿。
钱芷根本没有办法回头，她奋力抵抗撞击与裹挟的力量，大声叫喊着不要挤，身旁模糊的人影们置若罔闻。
她的手触碰不到身边的人，但身边的人却可以带着她不断向前。
经过五秒的抗争，钱芷抵挡不住，便将浑身的力气全在匀速前进上。她努力瞪大双眼，看着车流来的方向。
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她的努力依然无济于事，一切仿佛上天自有定数，一辆车状的模糊朝她袭来——此时，她右手的手机响了。
她抬手，来电显示——钱萱。
而在这抬手的一秒，她被撞得向前踉跄两步，一辆快速驶过的卡车被她身后呼啸，这也是钱萱接电话第一秒听见的声音。
“钱芷！钱芷！”
“你那边什么声音！钱芷！回话！”
钱芷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虚假，不复往日真实。
她今天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芷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向通话界面的钱萱二字，眼幕模糊一瞬，又伴随眨眼的动作，复现清晰。
这些东西，为什么……都要与你有关……
钱芷双目无神，颤抖着手指，挂断了电话。
钱萱急得团团转时，钱芷终于推开门，回来了。
钱萱在得知钱芷差点被车撞时，十分忧心，把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番。钱芷也任她摆弄，毫不抗拒。
饭桌上，二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挂断电话的事。吃着吃着，钱萱叹道：“幸亏给你买了部手机，不然多危险啊。”
钱萱说完后，看了眼钱芷，钱芷埋头吃饭，闷闷地应了声嗯。钱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钱芷说自己吃完了，回房写作业了，钱萱想摸摸她的头，被钱芷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钱芷关上房门，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浸入衣领。
钱萱的话久久地回荡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给你希望，又给你绝望。
护你周全，又弃你不顾。
14岁。
自从差点被车撞后，钱芷就填了住读申请。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说服钱萱，但钱萱出乎意料地通情达理，甚至催促她快点搬进去。
可她眼中分明不舍。
明明没过去多久，钱芷却似乎已经快忘记钱萱的模样了。
仿佛她本就不应该存在一样。
昏黄的护眼灯下，钱芷掏出随手携带的笔记本，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记下来。
是的，钱芷已经可以冷静理智地看待自己所有超乎寻常、突如其来、惊世骇俗的想法了。
“钱同学。”
有人在门口敲门。
现在寝室里只有钱芷一个人，照理来说，开门是不安全的，但她毫不介意，或者说，她知道来者是一个安全的人。
门一打开，面前的女生扎着低马尾，戴着黑框眼镜，山根上有一颗红痣，气质沉静而不冰冷，一派温和。
“姚珍。”钱芷毫不惊讶。
姚珍颔首，开门见山：“我毕业了，很高兴和你当过队友。”
她们在钱芷初一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时结下的梁子，姚珍是大她一届的学姐。起初组队时，双方不服彼此，虽然直到现在也是，但按姚珍独来独往、醉心学习的性格，两人之间还真算是有点交情的朋友。
姚珍递给钱芷一本书：“这是我总结的初三必考，送给你。”
“我在明才高中，希望一年后在新生中见到你。”
她也不管钱芷是什么反应，迅速离开了，连钱芷跟她说的那句“毕业快乐”都不知道听没听清。
钱芷低头，看向这本剪剪贴贴、勾勾画画的初三必考，回想姚珍说过的话，关上了寝室的门。
15岁。
钱芷就高中志愿填报和钱萱产生了严重分歧。
“我要去明才高中。”钱芷道。
“你可以直接上书禾高中啊，为什么想去明才呢？”钱萱有些疑惑。
钱萱苦口婆心地劝道：“书禾可以内部直升，你可以上最好的班，学费住宿全免，明才不确定因素太”
“不。”
钱芷斩钉截铁道。
“我填，就能考上。”
“没有不确定因素。”
钱萱站起身，不怒自威。
她现在已经是酒楼董事会成员，手中有10%的股份，衣着得体，威严不同往日。她们住了大房子，有了不便宜的车，还和姜引昭成了邻居。之前毫无隔阂的日子也如贫穷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分数和明才往年的线差多少分？”
“整整三十分！”
钱萱将一打厚厚的资料拍在桌子上，吼道。
这是她第一次对钱芷发火。
“你凭什么觉得你填了就一定能上。”
“你以为你是谁！”
你不最应该知道我是谁吗？
母亲。
妈妈。
钱萱。
钱芷面无表情，双手举起作投降状：“我去洗碗。”
钱芷离开后，钱萱瘫坐在沙发上，满头大汗。
钱芷是知道什么了吗……
她放弃了吗……
那……她该怎么办……
16岁。
明才高中因为扩招和管理层学术造假爆冷，分数线比起往年直降四十分，钱芷理所当然地被录取了，不过得到了姚珍的白眼。
因为班上总人数是奇数，所以钱芷成为了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学生。
但钱芷依然觉得不对，哪里都不对——
开学自我介绍时，台下太安静了。
午休睡醒时，习惯性朝左边望去，看到的只有突兀的白墙。
研学时孤身一人四处乱逛，进了鬼屋，听到惊叫声，下意识跑过去，却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做题时，做到三问全用一个公式的题，有种吐槽的欲望，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但那种感觉……仿佛明明就可以脱口而出。
因思考而皱眉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舒展眉头，仿佛有人用力抚平过。
时不时做噩梦，醒后却什么都记不住，只记得有个人喜欢叫自己“芷芷”。
……
最奇怪的事情，莫过于，她会时不时忘记钱萱——自己的养母。
17岁。
钱芷已经逐渐习惯于自己日常疯魔的思想，想通过一些极端的方法验证，但被提前回来的室友们发现了，钱芷被勒令回去反省，钱萱接到她的一瞬间就哭了。
钱萱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问她为什么要做傻事。
钱芷感受着肩头被眼泪濡湿的布料，有了长大的实感。
她已经长得比钱萱高了，容貌也有了一些显著的变化。
可钱萱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呢？
她伸手擦去钱萱眼角的泪水，她的眼尾就有了小扇子般的褶皱。
钱芷手上动作一顿。
不对，钱萱就应该是当初的那副样子。
手下的肌肤又变得细腻而光滑。
钱萱疑惑于钱芷的这番动作，但钱芷只是拽着她的小臂，二人一起上了车。
“女士，去哪？”司机问道。
“去ⅩX心理诊所。”钱萱吩咐道。
“回家。”钱芷反驳道。
“回XX园。”钱萱摆手道。
“我说，回家。”钱芷盯着钱萱，眼底有火。
钱萱思考半天，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家”这个地方。
“我们已经从那里搬”
“你买回来了。”
钱芷欺身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钱萱。
她漆黑的双眼像一汪深潭，有吞噬人心的魔力。
“我知道，你买、回、来、了。”
钱芷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钱萱叹了口气，对司机说：“去xx街。”
半个多小时后，她们到达目的地。
钱萱当年卖出小院子时比较着急，找到的买家也是急用、需拎包入住，所以家具什么的也都没有搬走，乍一看，还恍若当年。
细看之下，就有很多不同。
小院子的栅栏刷了新漆，西边角落的狗洞已经被补上，木门换成了铁门，窗户上满是尘灰，沙发上多了几个破口……
最大的不同，在于被木条钉上的后门。
门后，似乎还有一只半夜归来的脏兮兮的大黄狗，在扒拉一旁地上的纸箱，为一个气若游丝的婴儿呼救。
“叮”
这一声脆响，在寂静得只剩风声的室内，格外明显。
钱芷拿出手机，是姜引昭。
她问钱芷，能不能现在去她家拿笔记本。
钱芷眉头一跳，严词拒绝。
钱芷：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非要回……这里，干嘛？”
钱萱问道。
“你连那个字都不敢说吗？”
钱芷自嘲地笑了笑。
“还是，你根本就不把这里当家？”
钱萱当然明白钱芷回忆的不是这艰苦的物质条件。
但是……
“但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钱萱摊手。
“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不是吗？”
钱芷咬紧了牙。
“如果，现在的生活，是假的呢？”
钱芷的额角突然发难，如针扎般的痛了起来。
她感受到痛，忽视钱萱万分惊讶的神情，愈发坚定道。
“这不是现实世界。”
“我”
钱芷突然顿住。
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知道我必须遵循一定的轨迹去做一些事情，而这些轨迹和事情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
然后呢？
我能做些什么呢？
或者说，我有什么事，是能够跳出这个轨迹的呢？
钱芷回过神来时，钱萱又抱住了她。
薰衣草清香像网，网住了她这些年的记忆，将她送回那个还有妈妈的年纪。
钱芷掏出手机，点开，说道：
“妈”
钱芷感觉一股冰凉的液体贴着脖颈注入体内。
“啪”
手机掉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掉落的针管，还有满面泪水的钱萱。
“妈妈对不起你……”
“对不起……”
一旁地上，闪着光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萱”字的释意——
①1.萱草，草本植物。叶子细长，花红黄色。花可做菜吃，通称“黄花菜”或“金针菜”，根可入药。
2.萱堂，代指母亲。
母亲。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时城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