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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树叶每年都在掉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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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雷！”
灭灭维维顾不得管布里维里，身体本能地朝发声处跑去。这个声音是雷欧，活在初秋的雷欧！
灭灭维维在扑向雷欧的怀里之前，速度慢了下来，站在雷欧面前。
雷欧蹲在地上，灭灭维维看了他很久，或者不久，雷欧这么想着，因为看着他的虫是灭灭维维，所以当灭灭维维抬眼凝视他，就感知不到时间。
雷欧余光中瞥见跟在灭灭维维身后的卡德加，他抬手招呼：“哟卡德加，要来我们家住几天吗？”
[灭灭维维，你在想什么……]
[他死得好早，我怕下次我就忘了他的脸。]
[灭灭维维……你的时间不是线性的，你忘了吗？你在他们的记忆里。]
灭灭维维回神，仰头看着正在交谈的雷欧和卡德加。46389原以为灭灭维维只会注视雷欧，可他两只虫都看着，它的机械心卡顿一下，说不出什么感受。
[46389，那天去棉花厂，卡德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吗？]
[没有，我的分析告诉我，他是在你做出安抚他的动作时，才认出你。]
[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现在和你第一次见卡德加那会不一样吗，他本来就视力受损，你长大后浑身的颜色比这会还要浅，一时认不出是正常的。]
[这些年他真是受苦了……]
[废话，要是他过得幸福就不会变成那副样子，也不会记得你。]
围观的虫基本上都散了，叶经理的虫崽找到了他们，他见布里维里一直盯着灭灭维维，开口说：“先生，您是在看雷雷吧，他很奇怪吧。”
布里维里挑眉，示意他接着说，叶经理偷偷掐了把他虫崽的胳膊肉，怪他多嘴。
虫崽吃疼，但想要和虫分享校内明星虫的八卦的心思按耐不住，顶着他雌父凶狠的眼神接着说：“雷雷他是初一的。他班上的同学说他上课就睡觉，下课除了上厕所就坐在座位上看树叶发呆。成绩不太好，小升初走的是雄虫特招，但数学很厉害……”
“……他不爱欺负雌虫，也不喜欢和雄虫玩，学校里仅有的三只雄虫还都被他打过……虽然他是一只很奇怪的雄虫，但我们都特别喜欢他，他真的超级酷！”
叶经理瞧着布里维里越来越感兴趣的眼神，只觉得疲惫。
铜祥镇远离市区，郊区自然资源丰富，虫口较少，这里唯一一所工厂是帝国国家级重点试点工厂。
多少虫都盯着这间重工业工厂，布里维里自然是要多次来视察视察。叶经理是布里维里雌父手底下的虫，被调在这所工厂里作眼线。
和布里维里接触的这么多次，叶经理就没有身心舒畅的时候。以布里维里恶劣程度，叶经理相信他肯定会强夺那只名叫雷雷的虫崽。
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
卡德加寡言，拒绝了雷欧再三地邀请，微微弯腰，对着灭灭维维，小声地请求：“请不要为我伤心。”
他垂帘不敢直视灭灭维维的眼睛，灭灭维维下意识看了眼雷欧，雷欧只是微笑，鼓励似的朝他点头。
灭灭维维听不懂，也猜不出卡德加说了什么，只好点头。他点头，无限的爱怜就蔓延在雷欧心间。
懵懵懂懂地点头，其实还不理解卡德加说的话，可能是听不懂话，也可能是理解不了这种感情。雷欧觉得他真是只惹虫怜爱的虫。
灭灭维维若有所觉，迅速转头，和布里维里对上视线。叶经理的虫崽没心没肺地朝他挥手，灭灭维维没理他，他不认识他们，只觉得那个高个黑色系雌虫很熟悉。
“唉呀，又被无视了！说到这个，大家都在说雷雷是不是大脑皮层里的S、W、H、V区全都有问题，不然他声带耳朵都是正常的，怎么会理解不了我们说的话，写的字呢！”
“他超可爱的！他好像明白自己不能理解语言文字，就会刻意躲着我们减少交流，嘿嘿，逗他可好玩了！一和我们对上眼他就转头，看我们要张嘴找他聊天就立马趴桌上假睡……”
＊
“卡德加……工厂里的那只虫……算了，现在找他有什么用……”
看到现在，他们已经没什么想说话的欲望了。了解灭灭维维的过往是很有趣，但做出这个装置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件事。
灭灭维维的心率一直很平稳，平稳到像是脑死亡。
观察室里的空气有些焦灼，连和他关系最亲密的雷欧的死亡这个记忆片段都无法刺激他，那他会为什么回忆触动。
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灭灭维维？
对他的过往生不出多余的心思，只想求虫神让他快点醒来。
＊
[新历2004年3月24日·布里维里]
视角从黑暗转向一片雪白，叶经理的脸出现在画面上。
他焦急地询问：“大老板，您还好吗？头还痛吗，身体有没有力气？”
叶经理扶起布里维里，让他靠着床背。他看见灭灭维维趴在窗台边。
“嗯？”
“大老板您视察的时候昏过去了，您怎么就突然精神暴乱了啊，还好雷雷在精神海暴乱预防治疗中心，不然可有您受得了。”
叶经理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倒水拆药，这边跑那边停，说几个字就拿着他买来的慰问品往灭灭维维身边凑。
“雷雷来尝尝这个，你可真是叔叔的大救星……”
灭灭维维被烦得把头使劲埋进胳膊里。
[他的话好多啊，为什么要把给病患的水果塞给我啊，听不懂不想听，脑袋要爆炸了。]
[忍忍呀灭灭维维，你不能随便发脾气伤害其他虫。脑袋不舒服这是正常的，精神疏导比较耗神，你还小，受不住是正常的。]
[而且你已经超厉害了，你每周都会在这里义务服务三四个小时。忍忍啦，忍一忍就可以帮好多虫，还能拿辛苦费～]
“雷雷，可以来这边帮忙吗？”
治疗室的门被打开，护士焦急地喊着灭灭维维。灭灭维维没反应过来，发了会呆。
灭灭维维在这里干了好几个月，护士很清楚他的情况，见灭灭维维没反应，上前轻轻拍拍他的背，等他回神，就牵着他的手，带他出门。
“欸欸你这小护士，我大老板还没好呢。”
叶经理一手断端水，一手拿水果，跟在护士身后。护士忙着带灭灭维维出去，不耐烦地解释：“叶先生，您家大老板躺会就好了，外面还有那么多病虫需要精神疏导。”
叶经理连声哎呦，不好意思再挡着护士。他转身又走到布里维里身边，絮絮叨叨地说：“大老板您可别生气啊，这段时间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下岗失业的虫太多了。那群雄虫把自己的信息素价格翻了几倍，市面上又翻了好几倍。”
“好多虫都买不起信息素，精神海紊乱就只有硬捱成暴乱。雷雷这虫崽到处找兼职干，他个未成年雄虫哪找得到活干，只好来这里……”
“这里政府刚开始设起来的时候想得多好，让雄虫每个月义务疏导有需要的虫，但雄虫这些小废物点心，一点苦也不想吃，如果没有雷雷，这地方就真成摆设了。”
叶经理洗了张毛巾递给布里维里，布里维里仰头擦脸，他低头点开端脑发消息，边发边继续说：“虽然雷雷也不是出于什么义务，他来这是为了辛苦费……大老板，您说他还真是只奇怪的雄虫，就算雷欧养不起他，政府还会一直养他的，哪用得着他自己去干活……”
布里维里脸埋进毛巾里，听见他这话，嗤笑一声，懒懒地开口，打断他的话：“得了吧，心疼那只雄虫崽子，还不如多心疼心疼你家那只被你踹出家门的崽子。”
“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他们收拾好走出治疗室，叶经理大包小包扛在身上。他们一出门，正好和灭灭维维对上。
灭灭维维刚疏导完上一个病患，被护士牵着走向下一个治疗室内。
“没瞧着他累得不行了吗？把虫当注射器使啊？”
布里维里语气轻飘飘，又带着久居上位的漫不经心。护士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灭灭维维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他的肤色本就白，苍白被掩藏在这白之下。
“抱、抱歉，雷雷阁下，我、我带您去休息。”
灭灭维维脑袋昏昏胀胀，只觉得头重脚轻，站都站不稳。布里维里啧了一声，蹲下，一把揽过灭灭维维。
他把灭灭维维的头按进自己的脖颈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脑勺。灭灭维维的身边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布里维里只当那是他疏导时从别的虫身上粘来的。
灭灭维维微弱的呼吸打在他的皮肤上，布里维里心里有一种怪异的错觉，就好像这只瘦弱灰白的雄虫崽快要死了。
所以，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布里维里闭眼，深深嗅气。
＊
[新历2006年11月23日·布里维里]
“还没找到吗？”
办公室内光线很好，从窗户往外看去，街上一片杂乱。店铺门面被砸开，商品散乱在地上，抗议单到处都是，还有虫在当街打架。
如果不是为了带走灭灭维维，布里维里是不愿再来这个偏远的混乱之处。
自通缉令下来后，灭灭维维就像消失了一般，他们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相乡、观乐山他们也找不到他，灭灭维维像他莫名的出现一样，莫名的消失。
叶经理战战兢兢地守在一边，拖他虫崽的福，这几年就算经济不景气，他也没被迫下岗。
这几年来，叶经理实在是搞不懂布里维里对灭灭维维的感情是什么。大老板不是恋童癖，或许他不应该对灭灭维维感到好奇。
由好奇一步步走到爱，爱他却并非如爱伴侣亲虫，爱的是他那份独一无二，这世上虫虫都想成为的那独一无二。
大老板想要牢牢抓住他，就等同于抓住这百年来不会再出现第二只的虫。
“你说我还能找到他吗。”
布里维里扭头看向窗外的树，他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能让灭灭维维看一整天。
“大老板，我们还有时间，还能找到的。”
叶经理低头，任由冷汗掉落。他相信大老板一定清楚，这不过是措辞。布里维里仰躺在办公椅上，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直到那位传说中的天才刑警相乡和雄保会副会长观乐山走到布里维里面前，叶经理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布里维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雷欧是只和他一样死不足惜的雌虫，但他是一只雄虫的监护虫。灭灭维维认定他监护虫的身份，那他的命就变得金贵了起来。
布里维里的家族是可以压下这件事，叶经理突然感伤，但前几年大老板的雌父又生了只雌虫崽，大老板这样任性的家伙被他的雌父放弃了。
叶经理早该意识这一点，他就说就算这工厂再有前途也不至于把大老板派放这里派几年，甚至之前工厂出了事上面也不管不问。
“你们找到他了？”
布里维里已经知晓自己今后的结局，他只想知道灭灭维维还好吗。
“两个月前他离开警局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相乡沉默片刻，接着说，“就让他这么认为，真的好吗？”
“相警官，您在说什么啊，那件事，不就是我做的吗……反正都找不到他，看不见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布里维里讥讽的语调渐渐低沉下来，他知道雌父一向不喜他，被放弃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雌父不应该因为防备他，想要打击他，就明目张胆地害得雷欧被打死。灭灭维维虽然是雄虫，但无权无势，哪有什么能力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护住雷欧和自己。
灭灭维维不愿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他也没必要再和雌父抗争。
高大的香樟树四季常绿，叶片悠悠转落到桌上，布里维里捻起叶片，轻声询问：“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当你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观察树的时候，或许你们就会再次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