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亲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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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是打小就在这里长大的虫，怎么和那些家伙们联系起来？]
西格里芬觉得不可思议，11556在他的脑中疯狂翻书，沉默许久。
[……大脑或许是一切因果运作的场所。在他们的记忆芯片中，存在灭灭维维这四个字，于是就被我们监测到……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必然的事。]
西格里芬也沉默，他觉得灭灭维维的走向，就好像是一条固定好的路。他的每一步，都走向命运规划的结局。
灭灭维维在未来创造了他的过去。
奈曼瑟的视线很难从灭灭维维身上移开，灭灭维维是被遗弃的虫崽。
他的过去隐隐约约被揭开一角，却露出更为波澜跌宕的内里。
奈曼瑟点点头，心神不宁。忍不住看向西格里芬，这只同样被捡来的虫崽，这是除了他，谁也无法知晓的秘密。
他上位时，雌雄间的对立正好是最激烈的时期，在生下三子南卡罗宾夕后，这场斗争达到了顶峰。
极端雄虫平权主义者在首都黑须摩各处纵火示威，大量雄虫自杀。奈曼瑟深知，如果无法做到公平，这场斗争就无止无休。
办法有很多，但鬼迷心窍般的，他跪在供奉虫神的神殿里，祈求虫神赐下一个雄虫崽。
第二天他就在神殿里捡到了裹在襁褓里的西格里芬，虫神回应了他，他为自己想要以最轻松的方式平复这场斗争的心思愧疚不已。
奈曼瑟对外宣称西格里芬是他前任雄主的遗腹子，并保证这千万年来无一任雄虫统治者的帝国，自西格里芬这一代起，将会迎来第一任。
只要西格里芬撑的起这个位置。
千般宠万般爱，西格里芬的虫生就没有不顺遂的时候。而灭灭维维……不正常的虫崽能怎样活？奈曼瑟无法想象。
雷欧储存在帝国信息储存空间馆剩余的三张记忆芯片被全部取出，记忆回溯装置继续运转。
＊
【新历2002年9月1日·雷欧】
画面开场，映入眼帘的是一所叫“永溪路小学”的学校。
新历2002年，小县城用不上高科技，眼前的这一切都有种上上个世纪的年代感。
九月里日子正晒，小学前的巷子两边都是上了年份的大树，深绿的叶片挡住烫虫的光线。
灭灭维维背着棕色书包站在路边，他的个子肉眼可见抽条了，却依旧瘦弱。
小学前虫来虫往，车子把巷子堵得水泄不通，路两边的摊贩半是咒骂半是吆喝。
灭灭维维垂头站在路边，长袖校服拉链拉开，夏风吹动他头顶的发丝。
蝉鸣一声，一切都在流动，只有他的影像在静止。
视角晃动，雷欧在跑。他跑到灭灭维维身边，牵起他的手。
“今天开学，你第一次上学，不适应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来接你……”
雷欧牵着的那只手上带了个粉色的智能电话手表，他已经习惯灭灭维维无时无刻不在发呆。
[哇……我们怎么一下就跳到这个场景了……等我看看数据包……]
[我看看……这两年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你们感情很好……你到了上初中的年纪，但还是不太想上学，雷欧又希望你能考上初中，你拗不过他，只好来读小学六年级……]
[……算了，我直接把资料包共享给你吧。]
堆积两年的记忆冲刷灭灭维维的大脑，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仰头直直地盯着树。
雷欧看了眼时间，和他一起停了下来。灭灭维维总爱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树叶，偶尔间看三只鸟打闹。
他很安静，喜欢自己一只虫待在某个角落。灭灭维维是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雷欧明白，他迟早会离开这里，就像他突然出现在这里。
家中阳台前的树叶落了几十年，倘若没有清洁虫清扫这些落叶，叶子堆积的厚度，堪堪比之雷欧对灭灭维维的爱。
灭灭维维读完46389发来的资料，脑子里突然这么想。他仰头看树杈，雷欧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和灭灭维维一起生活的这两年里，他也能慢慢体会到，树，无论是它的叶片、枝桠还是树干、树皮，都浸满了绿的生命力。
灭灭维维回神，拉着雷欧往小学里走。灭灭维维是真的厌学，读这么多年书，很难不厌学。
年级上的雄虫都在一个班上，不过有些年级有，有的没有。他在的班上有一只雄虫，但灭灭维维不想和他一起玩。
不管是哪个同学来找他聊天，他都不理，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任课老师都知道他的情况，又因为他雄虫的身份，纵容他不听课的行为。
放学，灭灭维维站在校门口，拽着书包背带，恹恹地四处打量，瞧见雷欧，从围在自己身边的虫间挤了出去。
雷欧握着瓶碳酸饮料，他抬手边擦额头上的汗，边把饮料递给灭灭维维。
灭灭维维双手捧着饮料，眼皮眨呀眨。
“唉呀，瞧我！”
雷欧把饮料瓶盖扭开，又塞进灭灭维维手里。
“我看你们这些小虫崽都喜欢喝这玩意，你不爱出门，我给你吃啥喝啥你都接受。”
“刚才看见这么多虫崽子都跑店里面买这玩意……怪我，我没本事，糙惯了，让你也跟着我过苦日子……”
灭灭维维听不懂，46389也听不懂。
46389看着这瓶饮料，有感而发。
[他怎么总爱给你买这些玩意，那两年的数据包里，隔几行就出现一句你跟着他受苦了……他没看见你过有声有色，滋润得不得了吗？]
[……他什么都给你买，没见过的水果要买给你尝尝，质地好的衣服要买给你穿穿……雷欧给你买了好多你不需要的东西……他挣的钱还没你每个月领的未成年雄虫补贴多，还坚持要把补贴给你存着……]
46389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灭灭维维思维发散，他踮脚举起饮料，想凑到雷欧的嘴边。
雷欧摸摸他的脑袋，他一看灭灭维维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接过饮料瓶喝了一口，又插上吸管递给灭灭维维。
“好虫崽，我喝了，你也快喝，消消暑……”
“……欸！您是这位阁下的爷爷吧，您这虫崽教养得真好！”
同样来接家中虫崽的家长打趣道，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乖乖的雄虫崽。
倒也不是说其他雄虫崽不乖，只是大部分雄虫在这个年纪，早就被社会惯得无法无天，想夸他们乖也没法夸出口。
“您就是新入学的那位阁下的爷爷啊，有这样的虫崽，生活过得很舒心吧……”
“是啊，您的虫崽还缺玩伴吗？我的雌子很开朗阳光，要不让他们试试……”
“我的雌子也可以……”
“还有我的……”
雷欧忙着应付他们，灭灭维维抿一口饮料，包在嘴里，分几口吞下，站着发呆。
他的视线聚焦于一点上，松开雷欧的手，从高高壮壮的虫中间挤出去。
“雷雷！”
雷欧跟上去，周围的虫也有些慌乱。推推攘攘，把雷欧从这边推向那边。
等雷欧挤出去，找到灭灭维维时，看见他摁着一只虫崽打。
雷欧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失神片刻，屏幕外的虫也跟着失神。
灭灭维维不会对谁动手，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认知。
可他动手了，在他们面前。雷欧失声，张大嘴无言，艰涩地喃喃道：“雷雷……”
[他叫我什么，怎么有点听不懂。]
灭灭维维抬起头，他疑惑雷欧口中熟悉但陌生的昵称，动作停滞片刻，被打的虫抓住这个机会，腰腹发力掀翻灭灭维维。
[欸欸，别分心！我查查……啊！原来给你登记的名字叫雷雷，咦，为什么变了？]
灭灭维维侧躺在地上，手臂护住脑袋。脸上一左一右有两个巴掌印的虫抬脚想要踹他，但被两个雌虫崽扯着远离他。
“你们两个，放开我！”
“算了算了，别再打了！”
灭灭维维爬起来，拍拍衣服，抬手抹了把脸，看了雷欧一眼，转身朝他们身后走去。
[有点生气，他打虫没轻没重的。我都只打他身上肉多的地方……]
[嘿嘿，没办法呀雷雷～，你身上骨头都要凸出来了，打你就等于打你骨头。]
被打的雄虫崽还在叫嚣，闹着要身边两只雌虫崽放开他。灭灭维维向他靠近，拐弯，走到他身后。
雷欧怔愣，无法具体说出这一眼的感受，他只觉得，灭灭维维总在飘荡的灵魂，这一刻好像坠入这副躯壳，像树一样充满生命力。
雷欧上前拨开吵吵嚷嚷的雄虫崽，看见灭灭维维蹲在地上，掏出湿纸巾，认真地擦着另一只蹲在地上，把头埋进双膝间的虫崽的头顶。
夏日的温度不用言语，任何气味在这样的温度下都会变得浓郁。
雷欧闻见一股甜腻到反胃的气味，雄虫最喜欢的奶茶的味道，从那只虫崽的头上传来。
灭灭维维捻起他的发丝，一绺一绺地擦着。围观的虫在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懂，只专注做自己的事。
“那个……您、您好，您就是雷雷阁下的爷爷吗……我、我们可以解释的，您不要怪他……”
刚才扯着被打的雄虫崽的其中一只雌虫崽怯怯地开口，他不安地搅着手指，低头不敢和雷欧对视。
“……我们的雄弟喜欢、喜欢欺负虫，班里有个同学是他长期欺负的对象，我们劝过他的……今天雄弟欺负他的时候雷雷阁下正好瞧见了，就打了雄弟一耳光……”
“雄弟气不过，但雷雷阁下也是雄虫，就没虫敢掺和进来……老师和雌父他们都不管，雄弟就准备趁放学后把那个同学带走好好玩一下，刚倒了一杯奶茶就被雷雷阁下瞧见了……”
“阁下他就、就又扇了雄弟一耳光……雄弟骂他们呃……然后就、就打起来了……”
雌虫崽说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雷欧沉下脸，他既生气又欣慰。气恼灭灭维维总是一声不吭，又欣慰灭灭维维品性端良。
雌虫崽说完怕他发火，半拖半拽，扯着他们的雄弟赶忙跑了。
雄虫欺负雌虫，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社会上，都是很常见的事情。普通虫家，最大的指望就是生个雄虫或是嫁个雄虫。
但这对那些有钱有权，或是依靠自己，或是清醒的雌虫来说，雄虫不过也只是这样。反正活着就很艰难，继续活下去也像死了一样麻木。
年轻时见过自己的好友婚后被折磨得不成虫形的样子，即便再有地位的雌虫，在比他地位更高的雄虫面前，也只能任虫凌辱。
雷欧恐惧、恶心，又庆幸以自己的条件无法接触到雄虫，但他想要活着，所以竭尽全力地工作，换取稀释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低级信息素。
可是活着的这条路太孤独了，一个不留神就想要去死。他感谢虫神让灭灭维维出现在他身边，又忐忑灭灭维维会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看来，他从没看透灭灭维维是怎样的虫。灭灭维维不同于常虫的神秘经历，注定不为虫知晓，但也注定不会变得可憎可怖。
灭灭维维还在擦，受了欺负的虫崽小声压抑地哭。雷欧撑伞蹲下，拿出小风扇对着他们吹。
“因狸奇！”
瘦弱的老年虫扒开虫，挤到虫堆里。他看着蹲在地上的虫崽，嘴唇颤抖着，身子也止不住地哆嗦。
他瘦得像是一把枯黄的稻草，眼睛里还长了白翳，高高的颧骨，黑黄的肤色。雷欧认得他，工厂里总受欺负的虫。
他着急地揽着他的雌孙，向来逆来顺受的脸上冒出遏制不住的愤怒。雷欧拉起灭灭维维，把位置让给他们。
“是他啊，唉呀真可怜……”
“就是，老的在工厂里受欺负，小的在学校里受欺负，这世道……”
“苦命虫呀苦命虫……”
因狸奇扭动身子，抱着他的爷爷闷哭，因奎又气又心痛，他拍着因狸奇的背，低声安抚。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亲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