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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被触动的是你还是我 ...

  •   或许不应该是灭灭维维。瑰拉在宴会上,第一次推倒灭灭维维之前,就一直这么想。

      所以他把稀释了八倍的解药注入他的体内。

      第二次推倒灭灭维维,将肌肉松驰剂注入他的体内。低头看向他虚弱的表情,瑰拉感觉心都在泣血。

      灭灭维维的身体太弱,根本无法承受这剂药。他快要死了,瑰拉意识到。

      月潋叫灭灭维维不要动,叫虫无力的药剂有很多,他猜到为什么要灭灭维维无力,但只能叫他不要动,试图减慢药效发作的时间。

      瑰拉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不断祈求解药快点发挥作用,他不想害死一只无辜的、独特的雄虫。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一只脆弱的雄虫,狼狈又无力地瘫在地上,当作西格里芬谋取名声的筹码。

      瑰拉心神不宁,月潋发现了他。

      瑰拉被拷在椅子上,抬眼看向灭灭维维,白渐变粉的发丝黏在脸上,他注视灭灭维维,眼睛一眨不眨。

      您会怎么做呢?他的心里,既期待又绝望。

      灯光在包间的天花板上一闪,在他心中落下的暴雨,雨丝纠缠出倒映在地上的,灭灭维维的影子。

      “灭灭维维,你看看虫网上的新闻!”

      月潋打开光屏,把虫网页面投影上去。

      #虫神降世!西格里芬殿下帮助弱势群体!#

      #震惊!精神病虫混入私虫宴会,而西格里芬殿下竟这样做……#

      #西格里芬殿下,安抚发病的精神病虫……#

      “……这张照片……这个视频,可恶!他们这些无良媒体每一句都离不开你是精神病这个话题!”

      月潋表情阴沉,灭灭维维被下黑手这件事他早有预料。

      原本想趁机实时录播西格里芬得意丑陋的嘴脸,结果被反拍。

      不过西格里芬不是一向不喜欢他的亲虫吗,这次生日怎么会邀请他们呢?难道是奈曼瑟陛下他们想横插一脚?

      但这样不就是违背契约了吗?除了德兹,上一辈的虫基本上都约定过不参与小辈之间的斗争。

      奈曼瑟陛下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西格里芬吗?不对……

      月潋莫名的心惊,他抬头看了眼灭灭维维。是为了灭灭维维吧,月潋突然这么想。

      很不可思议,但细想一下,又找不出更贴切的理由。

      如果有一天,灭灭维维的影响力远超西格里芬,虫们不再忍耐西格里芬的行为,那他过往的事都不能再被掩埋。

      他们会抱怨,会讨伐,会反抗现有的皇权。

      会质疑怎样的皇室才会教育出一只残暴的、贪得无厌的雄虫,又凭什么要包庇这样的雄虫。

      奈曼瑟的统治因西格里芬诞生而稳定,也必将因他而受到反噬。

      他们不会让灭灭维维的声望超过西格里芬。月潋复杂地盯着灭灭维维,他张口:“灭灭维维,我们——”

      “不行!”

      灭灭维维摇头,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叉。

      “不是,你听我说,你——”

      “不可以!”

      灭灭维维斩钉截铁,说不行就不行。月潋看他这副模样,知道他肯定是想岔了。

      “不能…曝出…他,做出…这样…的…事…不是…他…的…错,他…不应该…承担…后果。”

      灭灭维维语言表达能力也就只有这么一回事,说不出什么深刻的大理由,他自己不想就是不想。

      月潋能明白,灭灭维维觉得瑰拉被曝在网上,给雄虫注射肌肉松弛剂这事铁定会被骂死,就算入狱也不得安宁。

      况且瑰拉本虫对灭灭维维没有一点恶意,灭灭维维随心,只要觉得自己没受到什么伤害,就懒得去想太多。

      46389倒是觉得,那是因为灭灭维维的大脑在不分昼夜地运作,计算、空想,这两件事在他的脑海里交替进行。

      这种保证自己安稳运转的方法,让他一会迟钝,一会敏感。

      活到十八九岁,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却都在学校里度过。社会不需要学生想得太多,考上大学是给他们标定的唯一目标。

      没有记忆点的过去,和没有期望的未来。待在学校里也没有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可就是很迷茫很忐忑,到高三后情绪失控的学生大把大把的存在。

      46389记得灭灭维维偶然间提起过,他读书那会,高三一诊过后,学校复读生晚自习跑到厕所里抽烟,被教导主任抓住。

      主任问他为什么抽烟,他说这次的一诊比上一年的题还难,压力大,怕今年还考不上。

      灭灭维维说后面就不知道了,老师给他们讲这件事的时候,有几个同学在默默哭。

      大家谁也没管谁,反正班里的同学隔几天就哭一个,一学期下来,基本上一个班的人都哭了一次。

      灭灭维维在这种环境中,磨练出了一颗极其坚韧的心脏。

      同学喜欢找他倾诉痛苦,他正好擅长倾听。于是善良、忍耐、同情、正直,这些品格也因此被塑造。

      46389认为,灭灭维维有自己评判事件的标准,偶尔随心所欲,偶尔固执己见。

      瑰拉的眼睛刹那间睁大,他看向灭灭维维的眼睛亮得能发光,月潋欲言又止,灭灭维维蹲在地上,仰头问他:“为什么…要…救我?”

      肌肉松弛剂只是让虫暂时失去力气,谁也没想到会有虫的体质,连一剂松弛剂都扛不住。

      肌松剂干扰神经肌肉接头的正常功能,阻断神经冲动向肌肉的传导。

      心率下降、血压上升、呼吸抑制、头晕、视力模糊。

      灭灭维维这副脆弱的躯壳,在肌松剂发挥作用之后,副作用也立马显现。

      “刚开始只是觉得不应该让您在这种场面出丑,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

      瑰拉笑意晏晏,他很兴奋,或许是第一次被选择,又或许是第一次体会到西格里芬被包庇的感觉。

      “您怎么会包庇我……噢,我是说,我可差点害死您……您真好心……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应该把我交给警局或是雄保会……”

      瑰拉语无伦次,心口间突然爆发出的喜悦冲洗他灵魂的底片,天啊,他想,我这样的虫也会被赦免吗?

      灭灭维维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安静地听瑰拉说话,专注地盯着他。

      瑰拉仰头看天花板,又转头看窗户,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

      “您竟然将我卑劣的行径理解为救,这不应该的啊,阁下……您甚至愿意听我说话,他们说你是虫盲,您听不懂的……可我、可您在听啊,您在听我说话啊!您如此尊贵,不应该对我屈膝的……您真好心啊……”

      窗帘大开,落地窗外就是雾粉色的山和树。今天也没有出太阳,但也不阴沉。温和不刺眼的光线照进包间,衬得灭灭维维此时的表情,是如此的柔和。

      瑰拉亢奋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伸出没有被拷住的那只手,想要抚摸灭灭维维的脸。

      却在将要贴近他的脸时,克制地触摸他的睫毛,动作极轻极柔。

      他温柔地、感激地说:“谢谢您。”

      月潋沉默地看完全程,在他的印象里,瑰拉总是安静的、无言的,永远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没有生气,就算别虫当着他的面骂他,他也不会反驳,没有任何情绪的表达,像一个精致漂亮的虫偶。

      好多虫都嫉妒瑰拉这只已婚过的亚雌能够一直陪在西格里芬的左右,他应该别无所求了,他们这么说。

      可瑰拉其实什么也没得到,他只想要一个可以听他说话的虫,聊聊天,抱怨不开心,庆祝还有明天。

      月潋鼻头一酸,他想起小时候,雌父曾经带他去过棉花种植厂。

      那是一所公益性的种植厂。大部分体力劳动已被机器取代,虫们的生活却没有因此变得更好,失业的浪潮席卷帝国各处。

      雌父建设了几家公益性工厂,棉花种植厂就是其中一所。

      雌父空暇时就会去这几所工厂里,不是视察这些领导做派的工作,而是聊天。

      雌父会和工虫们一起下地,头上戴个草帽,汗巾往肩上一甩,聊些天南海北的事,手上的工作不停。

      他问雌父为什么要这么做,雌父说,也许他们会想要一只虫听听他们说话,说给我们这些虫的话。

      那时候他趴在水桶边,雌父洗着汗巾,他用手托着一朵棉花,浸在水中,感受它的重量。

      棉花浸满水,沉甸甸的发胀,心脏也跟着难受,悲伤在心口徘徊,找不到出口。

      瑰拉他,其实很想要这些该死的贵族,尊重他吧。

      “喂瑰拉,要不你别跟着那家伙了!”

      月潋冲动之下,挽留的话脱口而出。月潋还来不及恼羞成怒,灭灭维维接着说:“对哦!跟…我们!”

      灭灭维维想得很简单,瑰拉一看就是在西格里芬那里受了大委屈。既然和他待在一起不高兴,那就换个地方就好了。

      瑰拉摇头,耐心地看着他们把头凑近,大声商讨该怎么把瑰拉从西格里芬的手中“抢”过来。

      他们真不愧是西格里芬说的甜菜啊,阴谋诡计一窍不通,磊落光明样样精通。

      “直接去找西格里芬吧,他肯定会同意的!”

      月潋上头了,哄得灭灭维维晕头转向。他叫虫给灭灭维维送来一套衣服,把他赶进休息室的浴室里。

      月潋趁他洗澡那会把瑰拉手上的手铐解开,他和瑰拉没什么话可说。

      和西格里芬还在一起的时候,瑰拉是年长者,总是包容月潋的敌意。慢慢的,他也能心平气和地对待瑰拉。

      灭灭维维是边甩头,边从浴室里出来。月潋嫌弃,摇着轮椅使劲往后躲。

      灭灭维维如愿穿上自己喜欢的风格,卡其色工装夹克衫外套,内搭深棕色衬衫,下穿咖啡色工装裤。

      “你怎么不吹干头发?”

      月潋不想灭灭维维头发上的水落在自己身上,特别是灭灭维维的头发是被饮品打湿的。

      瑰拉朝他招手,说:“您介意我帮您擦干头发吗?”

      在虫网铺天盖地的宣传下,大家对灭灭维维是只从山旮旯犄角里走出来的雄虫这一件事深信不疑。

      完蛋,月潋浑身僵硬,他忘记灭灭维维是只乡下来的虫了,他可能、不,是从没见过浴室里自带的吹风功能。

      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才行呢?月潋陷入思考,面色沉沉。

      灭灭维维疑惑,蹲在瑰拉身前,他在思考自己怎么又惹到月潋了。

      和他们待在一起很舒服,不用说夸张到过分的夸奖,不用忍耐恶心的抚摸,也不用听那些可恶的、居高临下的说教。

      瑰拉从浴室里拿出手动式吹风,吹风机运作的声音,掩盖住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很喜欢这种不需要想太多的氛围,月潋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能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完的虫。

      现在又多了一个灭灭维维。

      靠身体上位非他本意。他们这些没有什么地位资产的雌虫,在雄虫眼里就是一个消耗品,没了还有下一个。

      西格里芬从上一任雄主手中救下他,无论西格里芬想要他给出什么,他都会接受。

      这副过于柔软美丽的躯壳,不需要灵魂寄居在里面。

      “好了,灭灭维维阁下。”

      瑰拉理顺他的头发,弯腰在他的头顶,轻轻落下一个吻。

      月潋目瞪口呆,这是今天第二只虫亲灭灭维维了。瑰拉朝他柔柔一笑,起身走向他。

      “不、不会吧……”

      月潋退无可退,紧闭双眼,不敢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瑰拉按住他的肩膀,像吻灭灭维维一样,在他的头顶也落下一个吻。

      “谢谢你们。”

      瑰拉轻声说,他不希求自己能够离开西格里芬,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月潋和灭灭维维的同情,足够支撑他面对接下来的命途。唯愿虫神能够,多爱怜他们。瑰拉虔诚祈祷。

      月潋嫌弃,听着瑰拉的道谢,别别扭扭地挪到另一边,撇撇嘴,自暴自弃地想:雌子汉大丈夫,亲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瑰拉!”

      灭灭维维不声不响地点开端脑,光屏上弹出奈曼瑟的影像。

      月潋嘴角抽搐,他真是服了灭灭维维,胆子大得出奇的灭灭维维,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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