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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爱恨不入倦者心 ...

  •   灭灭维维看着月潋露出黑色虫纹的脖子,有些错愕:“月潋!深呼吸。”

      他滑溜下木吧台椅,蹲在月潋身边,轻拍他的背。

      “月潋,没关系的,深呼吸…想…报复…他…就…报复,随便…利用…我,不会…生气…来,再…来…一次,呼气、吸气…慢慢…来……”

      月潋的虫纹慢慢褪下,灭灭维维松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可把他的脑子搞得晕乎晕乎的,他双手撑膝想要站起来。

      灭灭维维的脸离月潋的脸只有四个拳头那么远,这个距离正好,彰示着两只虫不算亲近,也不太疏离的关系。

      月潋拽住他的手。灭灭维维手腕处一片冰凉,月潋的手掌不光滑,到处是茧子,但很冰。

      像手腕上贴了一圈浸满水的纸。灭灭维维发散思维,他觉得拽住自己的那只手使的力,又轻又重。

      月潋突然抬头,淡丁香紫色的瞳孔紧紧盯着灭灭维维,他张开嘴,没有发出一丝音调,就慢慢闭上双唇,神色凄凄。

      他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明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又想这副脆弱的模样被灭灭维维看了个尽,他现在应该嘲讽他,是吗,我是要谢谢你不生气吗?你真是变态,喜欢被虫这么对待。

      可他说不出口,他还记得自己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灭灭维维收下那封邀请函。

      他说:“你想一辈子都躺在雌虫的□□吗?你不同意,我就把你送进抚慰营。”

      “不知道抚慰营是什么地方没关系,反正很快就会知道了。”

      灭灭维维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沉默的、淡然的,远没有现在这么活泼,就像快死了的蜡烛一样,动作迟缓地接过他手里的邀请函。

      月潋单手捂脸,他现在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灭灭维维那时候的状态不对劲。

      灭灭维维太安静,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他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两周。

      灭灭维维扯不出手,干脆蹲在他身边不动。他突然想起46389,他们已经有几天没有聊过天了,只有一些日常的问候。

      46389不想要赢得比赛,为自己的终末考核加分,它只想弄清楚它那一箩筐的问题。

      潮汐是海水在天体引潮力作用下所产生的周期性涨落现象,46389想不明白的问题,是它身体里存在的引潮力,而它的心海每天都在潮涨潮落。

      在找到答案之前,它要灭灭维维活得自在。可灭灭维维待在学校里的时间太长,长到消磨了他的激情。

      灭灭维维只知道学习,余下的时间可以和朋友们聊聊天,就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里太陌生,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成为一颗棋子,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吧。

      灭灭维维把头埋进双膝,声音隔着血肉传到月潋耳边,闷闷的,月潋辨不出他的情绪。

      “你…差点…就…丢…大脸…了。”

      宴会自西格里芬出场就又活跃过来了,不,比灭灭维维没来之前要更活跃。

      酒杯碰撞发出“叮”的一声,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脚踏在地毯上的声音,灭灭维维的声音就混杂在这些声音里面。

      “你…还…喜欢…他,不是吗?”

      虫纹只在雌虫情绪失控的状况下显现,但“虫纹”这两个字,在暧昧朦胧的夜色里,淋沥的水声和婉转的喘息间,又赋予了一种虫们心照不宣的情色意味

      ————爱欲。

      月潋瞳孔紧缩,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情感,一瞬间又涌上心头。

      西格里芬可是在他最志得意满的那一年出现的啊,他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地忘掉他。

      他一直认为,西格里芬是对他虫生的嘉奖,西格里芬应该完全属于他,他会是西格里芬唯一的雌君。

      大平日过后两周,西格里芬如他所愿娶了他,但不是以求娶雌君的规格,而是雌侍。

      月潋还能回忆起那时西格里芬那轻蔑的、不屑的,像瞧一团恶心恶臭的污秽物一样。

      陛下不知为何同意了西格里芬这堪称羞辱的行为,难堪和不解在漫天铺地的新闻消息里膨胀,月潋愤怒,不甘心,可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们这两周来的情意都算什么?月潋怀着这样的悲伤,不顾雌父的劝说,义无反顾地嫁入西格里芬的宅院。

      他看不到西格里芬一块真心,月潋找不到他的心在哪里。要他刨开西格里芬的胸膛,剜出他黑色的心脏吗?!

      月潋几近疯魔,愈发痴狂。爱恨本来就不分彼此,越爱越恨,越恨越理智。

      月潋的眼里爬上红血丝,上齿用力咬住下唇,尖锐的牙齿尖陷进肉里。灭灭维维侧过脸,静静地看着他再一次失控。

      “你…觉得…我…会…讨厌…他,因为…被…关…在…那里?”

      “不,我…只…很讨厌…别虫…的…视线。”

      月潋通红的双眼无神地凝视他,灭灭维维勾起嘴角,月潋恍惚地看他颜色浅淡的唇一张一合,他听见他说……他什么也没听见。

      他只看见灭灭维维张了两次口,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几声喝彩,他就闭上嘴。

      难得的,能从他的脸上看见犹豫,和像春水一样,温温的愁。

      此刻精神不太稳定的月潋,也莫名地感受到一点点忧愁,他意识到他好像……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时刻。

      月潋还愣愣地看着他,他却早就转过头,又陷入了常见的,出神状态。

      灭灭维维什么也没说,他张开口,听见那些声音,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灭灭维维早在被当作一枚棋子的时候,就预感到自己会面临的狼狈场面。他会被虫骂吗?会被寄刀片吗?会被拖进巷子里揍一顿吗?

      他时刻都在想着这些,可他又不害怕,这是一种新奇的挑战,灭灭维维跃跃欲试。

      月潋很快就恢复过来,他松开拽住灭灭维维的手,却没有移开视线。

      “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对吧。”

      他紧紧注视灭灭维维,语气步步紧逼,面上却是他注定不知道的……不忍。

      灭灭维维嘴角拉直,他当然知道他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如果和月潋说,他其实不喜欢变得很狼狈,那又有什么用呢?

      灭灭维维起身,抱胸,后退两步,雌虫在黑暗里良好的视物能力能将他全部的面部表情看清楚。

      下垂的眼帘半遮住他的眼球,平直的浅棕色睫毛浓密,这样一张脸上,居然也会出现倦怠的神情吗?

      月潋莫名的心慌,他疑心眼前这只雄虫会在某个睡梦中死去。

      灭灭维维觉得这些事很无聊,在明白月潋复杂的爱恨后就更觉得无聊。无聊到他提不起什么劲来。

      他又坐在小桌台前,月潋还喜欢着西格里芬。他是因为恨他想要把他拉下神坛,还是因为爱他,干脆把他杀了,当成神来拜?

      月潋不断地去恨着西格里芬,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恨他,但每时每刻,在这种恨下,闪烁着爱和……疯狂……

      极其真心的无限的爱和——疯狂。

      灭灭维维抬头看向西格里芬所在之处,看西格里芬游离在雌虫堆里,看刚才对他感兴趣的雌虫痴迷上前。

      真无聊。他用叉子叉起一小块像芒果一样的水果,又叉起一小块像菠萝一样的果子,叠在小蛋糕上,一起塞进嘴里。

      “骗子……”

      灭灭维维嘴里塞满蛋糕,仰头和西格里芬对视一眼,嘴里嘟嘟嚷嚷。

      他想月潋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的情感?一想到西格里芬就失控,情绪错乱。

      说着恨他,这么多年却什么也没做,连报复他都是束手束脚,不敢太放开。

      还要找个借口说害怕伤害雄虫犯罪,要找个和他相当的虫来帮他挡挡。

      尽说些鬼话。灭灭维维撇撇嘴,这里一点都不像他看的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雌虫并没有把雄虫看得很重要。

      雌虫就算得不到雄虫的精神安抚也能活到三四十岁。以百年为生命终点的生物,活到那时也足够了。

      更不要说受社会供养的雄虫,有义务定期提供自己的信息素给总医院中心。只要雌虫买得起,就能活到想要活到的年龄。

      如果不是为了繁育,为了这项刻进生物本能的任务,向来随心所欲的雌虫,怎么会轻易被雄虫压制。

      “我们该出去了。”

      月潋看了眼手腕上的光脑,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却停顿在半空中,他手指蜷缩,在灭灭维维疑惑的眼神里迅速收回手。

      可灭灭维维反应更快,他抓住他抬起的手,弯腰询问:“手…又…痛了吗?”

      月潋发愣,全身上下有一种被刺到了的又痛又痒的难耐感,就像……行军穿过麦野时,细长的麦芒落进衣服里。

      他的视线落在灭灭维维的右臂上,那个缺了一块肉的地方。他想,有虫会问灭灭维维,你的手臂还疼吗?

      他不受控制地看向灭灭维维的脸,看见他浅棕色的睫毛在眼周下投下的阴影,惊觉此刻他们的脸靠得如此近。

      近到可以看见他脸上白色的绒毛。灭灭维维这只雄虫总是这么没有分寸感,月潋有些恼怒。

      他用力抽回手,撇过头。操控轮椅走进虫群里。灭灭维维歪歪头,觉得月潋脾气真大,他又不是在嘲笑他。

      围着西格里芬的虫群有虫看见月潋向这边移动,拉着熟识的虫远离,然后虫群自发散出一条通道来,露出西格里芬。

      端着酒杯的西格里芬挑眉,手腕转动,漫不经心地摇晃酒杯。他自小就接受贵族礼仪,就算这样散漫的举止,也有着说不出的优雅大方。

      “月潋阁下,您的行为不合规矩。”

      西格里芬身旁的白发雌虫上前半步,挡住月潋,月潋冷笑。

      “呵,裴叹驹,你管我。”

      “月潋阁下,您毕竟还是殿下的雌侍。”

      裴叹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接着说。月潋脸色阴沉,他不喜欢别虫提醒他还是西格里芬的雌侍这个身份。

      “是吗,很快就不是了。”

      月潋突然轻笑,意味深长地反驳。裴叹驹点点头,又退回西格里芬的身后,就像他只是随口问了几句话而已。

      西格里芬自视甚高,不屑主动开口和他们说话。他上下打量灭灭维维,眼神挑剔,轻哼一声。

      围观的虫群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大多都是西格里芬的亲信,少数是西格里芬想要拉拢的对象。

      按理说要是往常西格里芬对一只虫露出这种表情,他们这些亲信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前去嘲讽,但现在嘛,不是很想上前去。

      一方面是忌惮月潋的家世,另一方面嘛,就是不太想骂灭灭维维。

      谁会想要去骂他啊,这样一只盘条亮顺,性格古怪但可爱的帅型雄虫,怎么忍得下心去骂他,看他脸上露出难堪不安的表情。

      雌虫大部分是颜狗,他们这些说是西格里芬的亲信,实际上不过是看上了他的皮囊而已。

      西格里芬没有所谓的虫格魅力,或许有虫是真心跟随他,但现在也没虫愿意开这个头。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月潋身后的雄虫,灭灭维维显然不在状态,站得笔直,面无表情。

      他的身上没有浓烈的色彩,静默的、倦怠的,像临近傍晚,六点钟下的一场小雨。

      这样的雨,在回家的最高峰时刻,心里归家的喜悦,也会染上一层说不清的情绪,闷闷的,又轻松畅快。

      西格里芬显然也和他们一样,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同样的雨。西格里芬眼神一凝,捏紧杯脚。

      “灭灭维维阁下要是这么喜欢二手货,我也可以再送你几只。”

      西格里芬接受了这么多年的王室教育,连表面伪装都没学会,精致的面容勾出不自然的微笑。

      垂首安分待在他身边的瑰拉眉心一跳,抬眼偷偷瞥了眼灭灭维维。

      灭灭维维无所觉,月潋皱眉,他想西格里芬还是这副不把虫当虫的样子,骄纵的,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虫都应该匍匐他身下,他的话就是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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