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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你是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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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好自己,做个好梦。”
他拒绝灭灭维维的帮忙,自己遥控轮椅回到他暂住的地方。
[他还没说他为什么在那个房间里呢!就是病院起火那天!]
[欸,不装下线了啊。]
46389扭扭捏捏,不好意思。
[哎呀,这个嘛,那个……]
[好了,你肯定有自己的打量,没关系的。]
灭灭维维摸摸下巴,猜测道:[他可能想死在那天。]
[他不准机器虫离开那间病室,避免机器虫受到指令修改这些问题。]
[他觉得自己有罪,没有活下来的动力,死在火场里是最省事的方法。]
[至于为什么选在那间房里,可能是他觉得这所病院里,最没有错的就是机器虫了吧。不过也可能是那间房最近,他不想死在院长室里,他不喜欢那个代表他身份的地方。]
[不过他没想到,我会返回来,我和塞西拉救了他们,不是吗。]
灭灭维维转身走向塞西拉,塞西拉和文瑞恩兄弟站在一起,德兹身子骨受不了夜风,早就回房了。
[你觉得他会活到进监狱那会吗?宿主,他看上去很喜欢你,会为了你一直活着吗?]
[他喜欢我,是因为我没有选择,像他一样,他的喜欢是同情、怜爱。]
[他不是为了我活着,只是还没有赎完罪,他和月潋的约定还没有完成。]
46389叹口气,怅惘又感慨。
[类人型的生物情感好多变啊。]
[……宿主,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个比赛存在的意义,它到底要干什么……现在,突然开始想这些事了。]
[和你接触后,我就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当初分配宿主时,你会成为我的宿主。]
[11556才是最适合你的系统,我这种粗心的家伙,应该是西格里芬的搭档……按往年的分配规律,总系统一般会将品行不好的宿主分配给能力差的系统……]
[可你今天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要你开心……]
46389纠结了一会,吞吞吐吐。
[我有个朋友,参加了前几届的比赛,然后就像人类一样抑郁了。它从不告诉我们那场比赛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比赛录像封存时限一到,我们才知道,它只是太思念它的宿主。]
[它的宿主过得很惨,但每天都很努力的生活。后来它的宿主死了,心力衰竭,死在出租屋里,尸体被老鼠、蟑螂啃得破破碎碎才被发现。]
[它原本是一个很悲观的系统,它的宿主治愈了它,又抛弃了它。]
[每天都过得很满足的宿主,原来也会因为贫穷、痛苦而心力衰竭,一夜之间死去。]
[你很难受,我怕你也会这样……]
46389停顿,转移话题。
[这个比赛是双向的,我们应该互相学习。11556负责西格里芬后,它能明白规划并不能规定人生吗?也能明白人的底线不是那么好坚守的吗?]
[让我来辅佐你,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能从你的身上学到什么,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总感觉摸到这个答案的边缘,又好像没有。]
[我现在只知道,我不能占据你的脑海。你本来就容易走神,胡思乱想,我还在的话,你会越来越脱离现实。]
[你该去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你太飘忽,会死的!]
46389很惊恐,它的语气慌张又尖锐。所有系统诞生后,学习的第一课就是珍惜生命。它们或许比人类还害怕死亡。
机器型智械生物,将死时,先灭眼灯。这是为了告诉它们你的死期将至,不能再留恋了。
再肢解四肢。从诞生之初就被输入的程序,眼灯灭后,四肢也自动脱落。机械心已死,程序不再运行。
46389想起33481,灯泡眼疯狂闪烁。不要!它不要变成33481那样!
它的机械身感觉坠入无边寒冷中,它木木的想,这是到了冬天吗?
灭灭维维啊,它无声哀求:不要在我的眼前死去,我不想要夏日激烈的蝉鸣,和我的悲哀一起,沁入我的机械心脾。
[啊,不会的,我精神很稳定,没有病的,不要担心。]
[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我还是有好朋友的!]
灭灭维维掰着手指,嘴里嘀嘀咕咕数着数。
[一、二、三……我有四个关系好的朋友!]
灭灭维维说起他的朋友,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就像在向亲近的家人炫耀。
塞西拉和文瑞恩兄弟蹲在地上,一起研究新型电子烟花该怎么放。他只是不经意间抬头,就正好看见灭灭维维这副样子。
电子遥控板从他的手中滑落,塞西拉呆愣,抬手抚心。
心脏跳动的规律被打乱,塞西拉愣愣地想:他雌的,真可爱!
眉飞色舞,少年意气。灭灭维维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鲜活的、生动的,袒露出他的嘚瑟和幸福。
文瑞恩和涞浦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们对视一眼,一齐朝塞西拉翻了个白眼。
[……那你为什么不想回到你的世界去?你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回去……]
[朋友是很好,但总会分离的……我不想家,我自己在哪都可以生活。而且,以我家的情况……我更想一个人生活。]
灭灭维维确实不在意,他不洒脱也不悲伤,只是很平淡地陈述出来,他在哪都能活。
塞西拉朝他招手,灭灭维维扒拉扒拉头发,朝他们走去,脚步轻快。
他们凑一起,把这个新型电子烟花给弄了出来。
烟花主体是粉紫色的,像一颗颗玻璃珠聚在一起,被发射到天空上。玻璃珠四散,后面拖出烟雾尾巴。
玻璃珠炸开,变成一只只小蝴蝶落下。
塞西拉和灭灭维维站在一起,他低头凝视灭灭维维。
灭灭维维没有扭头,他的眼珠转动,和塞西拉的视线对上。
塞西拉开口:“你是什么虫种呢?”
“白斑雪蝉。”
灭灭维维这么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虫种,不过白斑雪蝉,是他和朋友在学校里见过的一个漂亮奇迹。
“你呢?”
灭灭维维转回眼珠。
“……黑足熊蜂。”
灭灭维维笑着转头,用亲昵的语气打趣:“难怪噢,很可爱。”
熊蜂是一种毛茸茸、圆滚滚的可爱蜂类。灭灭维维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比划,表示他是真心觉得熊蜂很可爱。
塞西拉面色柔和,白斑雪蝉……他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他想难怪啊,基因中自带病的,珍稀又独特的白斑雪蝉种。
文瑞恩和涞浦卡也凑到他们身边,听到他们的对话大声嚷嚷:“原来你是白斑雪蝉啊,难怪你的肤色会是这样的!”
“我们家族都是闪蝶,德兹爷爷是夜光闪蝶,文瑞恩是月亮闪蝶,我是太阳闪蝶!”
“哈哈,好有趣。”
他们的闪蝶种奇怪地戳中灭灭维维的笑点。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玩的,我们一家子都在天上飞。”
“原来你这家伙很正常啊,前几天总挂着一张死虫脸,搞得我们也不太开心……”
说起这个,灭灭维维的笑容慢慢褪下来,他抿嘴,又挂上文瑞恩说的那副死虫脸。
涞浦卡乜了眼文瑞恩,然后疯狂给塞西拉使眼色,示意他快去安慰安慰。
塞西拉一眼都没看他,认真专注地注视灭灭维维。
他在干什么?一时之间,涞浦卡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塞西拉从不开导疏解灭灭维维的抑塞,只放任,放任这些情绪压迫他无力的心。
“月潋,给…我…西…的…生日…邀请函。”
“我…不想去!”
“讨厌…目光,讨厌…虫…多…的…地方。”
“啊?月潋为什么要这样!他不是西格里芬的雌侍吗?!”
月潋和西格里芬的过往很少有虫知道,虫虫都只道西格里芬厌弃了月潋这个不解风情的军雌。
关于月潋被“厌弃”的原因,他们一概不知。
“啧!”
塞西拉不爽,他烦透了总是在骚扰灭灭维维的月潋。
“你会被西格里芬针对的!”
文瑞恩和涞浦卡齐声说,德兹和西格里芬不合,小心眼的西格里芬经常在学院里给他们使绊子。
月潋虽然不受他喜欢,但毕竟是他的雌侍,灭灭维维一定会被针对!
文瑞恩兄弟对视一眼,他们几乎能想象西格里芬会如何设计灭灭维维。
塞西拉烦躁地挠头,他想起答应德兹的事,又想到月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这些事越想越烦,压在他心口,像快要喷发的火山。
“我们没有收到邀请函,不过我们可以直接去,有奈曼瑟叔叔在,西格里芬不能把我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
文瑞恩和涞浦卡一唱一和。
“……你们觉得德兹会同意吗。”
塞西拉打断他们的话,他的语气很平静,让虫听不出他压抑着火气和不耐。
塞西拉和灭灭维维都很清楚,这场宴会会成为月潋向西格里芬宣战的主场。
德兹是不会让他尚且年幼的雌孙,和他们一起步入这趟浑水,准确来说,是不和灭灭维维一起,陷入泥沼。
文瑞恩和涞浦卡沉默,灭灭维维安抚性地拍拍他俩的手臂,抬头和塞西拉告别。
塞西拉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他听见他说:“我…只是…讨厌…视线。”
灭灭维维一向情绪浅淡,就算是在说自己讨厌的事,眉眼也平淡的像无波的水面。塞西拉心头一跳,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
*
这些天文瑞恩他们拉着灭灭维维,硬要给他补习社交礼仪。灭灭维维转头就忘,他可不爱学这些规矩。
“希望灭灭维维能记得我们教的那些……”
“我还是更希望那群虫不要找他茬……”
文瑞恩他们站在门口,目送月潋派来的车把灭灭维维接走。
文瑞恩和涞浦卡十五岁,到底是没长大的小虫,尽管之前对灭灭维维多有偏颇,但在这些天的相处下,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
其实是灭灭维维没摆什么雄虫的架子,任他们两个过足了老师瘾。
塞西拉斜靠在石墙上,注视离去的悬浮车,眼神幽深。
悬浮车里只有月潋的副官在,灭灭维维认得他,他是那天病院前和机器虫挤来挤去的雌虫。
灭灭维维没什么精神,他一大早就被提起来打扮,涞浦卡说他不能灰扑扑的去西格里芬的生日宴会,绝对会被嘲笑!
灭灭维维对此没什么感觉,反正他觉得黑西装也是灰扑扑的,用不着选来选去。
黑西装、白衬衫、棕色领带,灭灭维维不喜欢,这装扮太简单,颜色太单一,不符合他的审美。
文瑞恩呛声,说他个雄虫有个屁的审美!现在在贵族间都流行这么穿。灭灭维维默默吐槽,说什么简约大气霸道,其实是青春期臭屁小虫的幻想吧。
“……阁下?”
小柯西的声音唤醒灭灭维维,灭灭维维睁开迷蒙的双眼。
“嗯?”
小柯西递给他一个文件袋,灭灭维维拆开,里面是宴会宾客名单。
灭灭维维脸凑近名单,瞳孔扩大,不会吧,他想,月潋不会是要他把这份名单给背下来吧?!
“阁下,上将不需要您把名单上的虫都记住,他叫您拿出平常那副……呃……”
小柯西有点不好意思,无从下口,但还是艰涩地说完接下来的话。
“不理虫的自闭样。”还有那副死虫脸。
小柯西选择委婉告知,顺带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他是真不能对着灭灭维维这张还青涩的脸说出不太好听的话来。
灭灭维维眼睛一亮,他可不爱背这玩意,能少用点脑就少用点。
小柯西觉得,灭灭维维其实挺好懂的,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虫。
但他就是挺好懂的,他不复杂,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谈不上单纯,只是很简单。
车窗外的一抹晨光像雨一样淋在他的头上,枯草色的微卷发丝闪着光,粉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光是这样,就很明显地感觉到灭灭维维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