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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立场的分叉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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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陆子悠的声音带着担忧,温柔地传来:“祁年,你在里面待了许久,要不要喝点水?”
萧玦猛地回神,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把两封信胡乱塞进枕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没事,马上就出来。”
他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眼眶通红、神色憔悴的自己,伸手拍了拍脸颊,试图掩饰眼底的慌乱。待情绪稍稍平复,才缓缓打开门。
陆子悠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尾上,眉头微蹙,语气里的担忧更甚:“哭过了?信里写了什么?”
萧玦避开他的目光,接过水杯,指尖的颤抖却瞒不过人:“没、没什么,就是……父君和兄长惦记我,有些想家了。”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陆子悠何等敏锐,怎会看不出他在撒谎,只是没有戳破,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廊下的石桌旁坐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那,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等我可以知道的时候你再告诉我,好不好?”
指尖的温度温暖而坚定,萧玦看着他眼底毫无保留的信任,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可那份深埋的犹豫,却像藤蔓般死死缠住着他。
他不是没想过全盘托出,将南诏起兵的消息、父君的算计尽数告知陆子悠——陆子悠待他那般好,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安稳,他本应毫无保留地偏向他。可他不敢,不敢赌萧原与皇后的安危,不敢赌金桔的性命,那些是他在冰冷南诏宫里仅存的暖意,是血脉与道义里无法割舍的牵绊;他也怕,怕自己质子的身份会成为陆子悠的负累,怕朝臣的流言蜚语会玷污这份情意,更怕这份易碎的温柔,会因家国对立的立场生出裂痕。
他太珍惜眼前的安稳,太贪恋这份宠爱,既做不到冷血出卖故土亲友,也狠不下心背叛倾心相待的爱人。
萧玦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终究还是吐露了部分实情:“子悠,南诏要打过来了。父君听闻你与太后交接权力,朝政未稳,想趁机举兵,还让我……让我做内应。”
陆子悠握着他手腕的手猛地一紧,眼底的温柔瞬间被沉敛取代,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却依旧耐心地听着。
“可我哥写信给我,说这场仗不义,让我阻止,至少要保全自己,”萧玦抬起头,眼底满是慌乱与无助,将那份犹豫藏在字句里,“我父君他从来都不是真心想接我回去,他只是想利用我。子悠,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背叛你,不想背叛玄渊,可我哥……还有皇后娘娘,他们都在南诏,战事一开,他们会不会有事?”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将满心的惶恐与两难,尽数袒露在陆子悠面前。
陆子悠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的无助,心头的怒意被心疼取代。他伸手将萧玦揽进怀里,紧紧抱着他,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我在呢。”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南诏趁机来犯,看似是危机,实则是契机。若是能领兵击退南诏,不仅能彻底摆脱太后与权臣的制衡,还能树立威信,牢牢掌控朝政,实现真正的独掌大权。
这份心思,他没有告诉萧玦,只是温柔地安抚:“战事之事,有我应对,你不必担心。至于你兄长和皇后,我会派人暗中保护,绝不会让他们出事。你只需安心待在霁园,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萧玦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些。他知道陆子悠如今权力尚未稳固,应对南诏的进攻定然不易,可他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子悠,”萧玦抬头,眼底满是认真,“我绝不会做内应,绝不会背叛你。”
“我知道,”陆子悠低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眼底的温柔真切,可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我信你。”
晚膳过后,陆子悠借口处理公务,去了书房。他没有批阅奏折,而是唤来了暗卫,语气冷硬,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传令下去,即刻加强边境戒备,密切关注南诏的动向,每三日递一次密报。另外,派一队精锐暗卫,悄悄潜入南诏,保护好大公子萧原与皇后陈氏的安危,若有异动,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护送出南诏。”
“是。”暗卫躬身应下。
“还有,”陆子悠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沉,“告诉林大人,让他明日递一份奏折,奏请整肃军备,应对南诏可能的入侵。再让沈砚尽快查清京郊卫所的归属,务必确保兵权在可控范围内。”
暗卫退去后,书房里只剩下陆子悠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的野心渐渐显露。南诏来犯,于他而言,是危机,更是登顶权力巅峰的跳板。他不仅要击退南诏,还要借此机会,彻底清除朝堂上的异己,让整个玄渊,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至于萧玦,他会护着他,会给他想要的安稳,只是这份安稳,必须建立在他执掌天下的基础之上。
而卧房里,萧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从枕下拿出萧原的信,反复看着“共阻此战”四个字,心里的犹豫渐渐被坚定取代。他不能让战事发生,不能让兄长和皇后陷入险境,更不能让陆子悠陷入危难。
他悄悄起身,走到桌前,点燃烛火,拿起笔,小心翼翼地给萧原回信。字迹有些颤抖,却带着坚定:“兄长,弟已知晓此事,绝不愿助纣为虐。若有任何可阻战事之机,吾定当全力配合,愿南诏与玄渊的百姓免于战火。”
写完信,他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封好,打算明日让阿墨悄悄送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信上,也照在萧玦满是坚定的脸上。一边是血脉亲情与道义,一边是倾心相待的爱人与安稳的未来,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注定艰难,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牙走下去。
而书房里的陆子悠,还在谋划着如何借这场战事,彻底掌控权力。两人的心意,依旧真切,只是各自的立场与所求,已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唯有那盏摇曳的烛火,映着霁园的夜色,藏着无人知晓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