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楚荻儿

9、情书

　　『真正在乎你的人，最讨厌看到你被利用。——徐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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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苏婉抱着画具穿过走廊时，第五个女生拦住了她。

　　“谢苏婉！”扎着蝴蝶结的女生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听说你是谢逸扬的妹妹？能不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

　　粉红色信封被塞进掌心时，谢苏婉恍惚看见自己变成了一座桥，所有人都想从她身上踩过去，只为了够到对岸那个耀眼的存在。她低头看着信封上烫金的爱心，突然很想问：如果我不是谢逸扬的妹妹，你还会记得我的名字吗？

　　“我……”谢苏婉的指尖在信封边缘蜷缩了一下，“我不太方便……”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女生撅起嘴，“你们不是兄妹吗？帮个小忙怎么了？”

　　谢苏婉咬住下唇。“兄妹”这个称呼突然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心尖发颤。她想起昨天谢逸扬讲题时，发梢扫过她手背时那触电般的酥麻；想起他还回涂鸦课本时，嘴角那抹只有她能捕捉的笑意。这些细小的悸动在胸腔里发酵，却被“兄妹”这个称呼生生压回原处。

　　谢苏婉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信封，指节泛白。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

　　走进教室时，她的课桌上已经堆了七八个精致信封。徐米乐正坐在她的位置上，兴致勃勃地给每封情书编号。

　　“婉婉！”徐米乐举起一个星空信封，“高三学姐的情书诶！据说她爸爸是教育局的……”

　　“米乐。”谢苏婉把画具箱重重放在桌上，铅笔盒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别再收了。”

　　徐米乐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这才注意到好友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怎么了？”徐米乐放下手里的情书，把座位让给了谢苏婉，“是不是她们欺负你了？”

　　谢苏婉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湿巾，一遍遍擦拭碰过情书的指尖。丙烯颜料在湿巾上晕开蓝紫色的痕迹，像淤青。

　　“我只是……”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突然多了好多‘朋友’。”

　　那些女生，从前从不会主动和她说话，现在却突然围上来，挽她的手，夸她的画好看，甚至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逛街。

　　可她们的眼睛，却总是越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

　　教室后门传来一阵骚动。谢逸扬单手拎着篮球站在门口，运动发带下的眼睛扫视全场，最后锁定在谢苏婉身上。

　　“哥哥？”谢苏婉下意识把沾满颜料的手藏到背后。

　　谢逸扬大步走过来，篮球在指尖转了一圈，突然“砰”地砸在谢苏婉的课桌上，情书像受惊的鸽子般飞散开来。

　　谢逸扬弯腰捡起一封掉在他脚边的信，烫金爱心在阳光下刺眼地反光。他没有拆开，而是转向谢苏婉：“这些都是给你的？”

　　谢苏婉的耳尖瞬间红透：“不是……是她们让我转交给你的……”

　　谢逸扬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怕。他抓起那叠情书，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全部塞进了教室后门的垃圾桶。

　　“以后谁再让你转交，”他盯着谢苏婉湿润的眼睛说，“就让她们直接来找我。”

　　教室里鸦雀无声。谢逸扬转身要走，突然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扔在谢苏婉桌上。

　　“手。”他简短地说。

　　谢苏婉茫然地伸出手，才发现蓝色颜料已经干涸在指缝里。谢逸扬抽出一张湿巾，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地擦过她每一根手指。

　　“笨。”他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不会拒绝人吗？”

　　他的动作很轻，谢苏婉闻到他指尖淡淡的薄荷香，那是他常用的护手霜味道。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原来看似冷漠的谢逸扬，也会在意这些生活细节。

　　徐米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她悄悄摸出手机，对着交叠的两只手疯狂连拍。

　　谢逸扬突然抬头：“删了。”

　　“什、什么？”徐米乐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

　　“照片。删了。”谢逸扬松开谢苏婉的手腕，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沓子奶茶券拍在桌上，“这些买断你的‘资料库’。”

　　徐米乐看看奶茶券又看看谢逸扬，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成交！不过……”她压低声音，“婉婉这几天很难过，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朋友’根本不是真心的。”

　　谢逸扬的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知道了。”

　　☆

　　放学铃响后，谢苏婉发现自己的储物柜被人贴了便签：

　　「放学直接回家，别收任何东西。——Y」

　　她轻轻揭下便签，指尖抚过那个潇洒的“Y”字。

　　走廊拐角处，谢逸扬靠在窗边，看着谢苏婉小心翼翼把便签夹进素描本里。

　　谢逸扬关上储物柜，手机在掌心震动。班级群里正疯狂转发他扔情书的视频，拍摄角度明显是躲在窗外的偷拍视角。消息提醒不断弹出，最新一条是陆一鸣发来的表情包，一只柴犬疯狂甩头，配文“扬哥的愤怒”。

　　他掏出手机，点开了三人小群「高一火箭班核心群」：

　　【陆一鸣】：扬哥！你上校园热搜了！标题是《学神暴怒现场：情书的末日！》

　　【封尽】：无聊。

　　【Y】：删了。

　　【陆一鸣】：啊？可论坛管理员是高三学姐，她说不删，除非……

　　【Y】：除非什么？

　　【陆一鸣】：除非你同意在火箭班门口设个情书信箱［勾引］

　　【Y】：……

　　【封尽】：建议物理删除论坛服务器。

　　【Y】：你狠！

　　谢逸扬关上手机，目光落在窗外。几个女生正围着谢苏婉说说笑笑，其中一个突然伸手去摸她的头发。谢苏婉明显僵了一下，但还是挤出微笑。

　　谢逸扬的拳头在身侧握紧。

　　那些女生夸张的笑声像指甲刮擦黑板般刺耳，而谢苏婉勉强的微笑更让他胸口发闷。他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亲戚们也是这样围着他，用怜悯的目光和虚情假意的关心将他困在角落。那时他多希望有人能像撕开包装纸一样，干脆利落地扯开那些黏腻的同情。

　　现在谢苏婉正经历同样的处境。那些突然涌来的“友谊”，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利用。这个认知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喉间泛起铁锈味的愤怒。更让他烦躁的是，谢苏婉明明不擅长应付这些，可还是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懂拒绝。

　　☆

　　当天晚上，校园论坛突然爆出热帖：

　　《实名公告：谢逸扬的择偶标准》

　　主楼只有一张照片：谢逸扬站在公告栏前，亲手贴上一张手写清单。

　　1. 不打扰谢苏婉学习

　　2. 不委托谢苏婉转交物品

　　3. 不假装是谢苏婉的朋友

　　4. 以上任意一条做不到的，免谈

　　照片里，谢逸扬的侧脸线条冷硬，耳尖却红得滴血。

　　【2L】：卧槽！谢神亲自下场了！

　　【3L】：第四条什么意思？意思是谢苏婉把关？

　　【4L】：楼上阅读理解零分，明明是“别利用人家妹妹”

　　【15L】：高三学姐哭晕在厕所，刚让谢苏婉转交的情书……

　　【16L】：@15楼 建议赶紧去垃圾桶找找

　　【17L】：所以现在想追谢神得先讨好妹妹？

　　【18L】：楼上又错了，公告意思是“离我妹远点！！！”

　　【25L】：高一五班现场报道，今天谢神超凶，把情书全扔垃圾桶了，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26L】：@25楼 求细节！有没有照片！

　　【46L】：心疼学妹……那些突然热情的“朋友”确实过分

　　【51L】：谢神护妹的样子好帅！我死了！

　　【59L】（陆一鸣）作为官方代言人，我补充一条：违反上述任何一条者，将永久失去给扬哥递水的资格［狗头保命］

　　下面跟着十几条“哈哈哈”的队形回复。

　　最让她意外的是，居然看到了封尽的回复。

　　【95L】（封尽）建议补充第五条：数学月考低于140分者自动丧失资格。

　　【99楼】：@封尽封神，数学140分那条是真的吗？[瑟瑟发抖]

　　【102楼】封尽：逻辑筛选。连140都考不到，谈什么恋爱。

　　【113楼】：救命！学神的朋友一个比一个狠！[跪了]

　　短短半小时，帖子就被顶到热门第一，回复突破200条。有人上传了谢逸扬扔情书时的慢动作GIF，还有人把公告内容做成了表情包，配上"谢神的审判"字样在群里疯传。

　　谢苏婉看到帖子时正在喝牛奶，差点呛到。她盯着屏幕上熟悉的字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手机突然震动。

　　【Y】：看论坛了？

　　【婉婉】：嗯

　　【婉婉】：就是……

　　【Y】：？

　　【婉婉】：第四条是什么意思呀？

　　消息发出去她就后悔了。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复出现又消失。最终，谢逸扬只回了一句话。

　　【Y】：字面意思。

　　谢苏婉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素描本从膝头滑落，翻到最新的一页，那是她今天偷偷画的，谢逸扬低头给她擦手时的样子。画纸边缘还粘着那张便签，像给画作盖了个专属印章。

　　窗外，十一月的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谢苏婉想起徐米乐今天悄悄跟她说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吗？因为真正在乎你的人，最讨厌看到你被利用。”

　　她翻身望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描摹那个“Y”字的轮廓。月光透过指缝洒在脸上，像一场温柔的雪。

　　☆

　　次日，谢苏婉在校门口被一个陌生女生拦住。

　　“同学！”女生红着脸递出一盒巧克力，“请帮我转交给……”

　　“自己给。”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逸扬单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握住谢苏婉的手腕把人拉走，“她不是跑腿。”

　　走出一段距离后，谢苏婉小声问：“这样会不会太凶了？”

　　谢逸扬松开她的手腕，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塞给她：“喝你的。”

　　阳光下，牛奶盒上贴着一张便签：

　　「今天画什么？——Y」

　　谢苏婉抿嘴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马克笔，在便签背面画了个Q版凶老师，然后贴回谢逸扬袖口。

　　“今日超凶。”她眨眨眼，指尖点了点画中人物紧锁的眉头，趁谢逸扬愣神时小跑着溜走了。

　　谢逸扬看着袖口张牙舞爪的小人，确实比往常更凶几分，连头顶的“怒气值”标识都画成了爆表状态。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此刻确实绷紧的眉心，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他轻轻撕下便签，夹进了数学书扉页——那里已经收集了整整一排“凶老师”系列漫画，最新这张被特意放在了“最凶”分类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