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灵记》水盈鱼

22、从军

　　施灵双握着手里的东西，皱着眉看上去很疑惑地走到了庆闲院中。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木盒子，第五次回忆起刚刚的青衣少女。

　　她好神秘哦。施灵双回忆无果，脑海中还是浮现出这五个字。

　　施灵双把手里的小木盒子放到佩囊中，进到屋子里找庆闲。

　　庆闲拿着一卷医书翻看，见到她进来，说道：“东西放小几上。”

　　施灵双听话地走到小几旁，把佩囊解下来放上去，然后走到庆闲面前。

　　庆闲放下医书，来回看了她两眼，眼睛越过她又往后看了看。

　　“怎么了，师傅？”施灵双有些摸不着头脑。

　　庆闲看上去想问些什么，但还是没问，只是说：“无事，我们先把昨日的东西巩固一下。”

　　等今日的学医结束了，庆闲才看着施灵双准备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小施……”

　　“怎么了？”施灵双转身问道。

　　庆闲轻咳一声：“那个……小几上的红封你拿了吗？”

　　施灵双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那是给我的吗？”

　　她跑过来，把红封拿起来开心地说：“谢谢师傅！”

　　施灵双鞠了个大大的躬，眼睛亮亮地看着庆闲。

　　庆闲捋捋胡子：“干什么？还要我和你说生辰快乐吗？”

　　施灵双没理会他这句话的意思，还是那样看着他。

　　“……生辰快乐。”庆闲别过头去说。

　　“谢谢师傅！”施灵双再次鞠了个大大的躬，转身离开了。

　　自她拜师学医以来，庆闲给她庆生的红封都是转交云娘，再由云娘给她，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交到她手里。

　　施灵双握着手里厚厚的红封，高兴地往外走，自然也就没看见五笛犹豫的目光。

　　她回家把这事告诉云娘，又将上午的游舫细细和云娘讲述。

　　云娘给她端过来一碗长寿面，两人在院子里简单地庆了生。

　　临睡前，施灵双把庆闲的红封好好放进了自己柜子里的带锁小柜子。

　　云娘给她把压岁钱和生辰红封都放进了这个小柜子，四年下来，这里的银子越攒越多。

　　施灵双愉悦地看了会银子，然后把小柜子锁好放回去。

　　她准备上床榻休息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今日下午在那条小箱子里发生的事。

　　施灵双脚步一转，走到对面的书案前拿起佩囊，把那个小木盒子拿出来。

　　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盒子，然后愣了一下。

　　是一只碟形簪，上面缀着一颗水蓝色的玛瑙。

　　她愣住不是因为这只发簪看上去就很昂贵，也不是因为当时那位陌生少女急匆匆塞给她的竟是如此昂贵的发饰。

　　而是因为，这只碟形簪，姐姐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除了玛瑙的颜色，姐姐的那只缀着的是浅青绿色的玛瑙。

　　施灵双一下子想起六年前的某一天，就在生辰宴的前几日，她缠着姐姐说想要姐姐头上的簪子。

　　她整个人都快扑在了姐姐的身上，手向上够着那只发簪。

　　施灵双还记得那天姐姐好像被她缠得烦不胜烦，掐着她的脸说：“等你满四岁，我就送你。”

　　“不过，我可不会把这支送给你。我要去给你弄一只新的，上面就缀着……蓝色的玛瑙吧。”姐姐把她搂在怀里，她们头靠着头，姐姐的语气凶凶的，眼里却是笑意，“青蓝青蓝，这样我们戴在头上一看就是姐妹。”

　　施灵双轻轻摸着躺在手心里的那只水蓝色玛瑙碟形簪，泪水忽然涌上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泪眼模糊。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她咬着唇，让自己的抽噎声放轻，静静地哭了一会。

　　等哭够了，施灵双才吸着鼻子慢慢地想今日下午的事。

　　那个少女……真的是姐姐吗？

　　……

　　施灵双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那天晚上，她再一次打开了带着锁的小柜子，把那只碟形簪也放了进去，压在一堆红封的最下面。

　　她每次走在那条小路的时候，总是希望着能再次听到那道清脆的声音，可惜再也没见到过，要不是那只簪子，施灵双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推开庆闲院子的大门，施灵双眨了眨眼，庆闲不在屋子里，而是在前院和五笛说着话。

　　她走过去，庆闲无意间看到她，视线滞了滞，向她招手。

　　施灵双过来之后，向她说话的人却不是庆闲。

　　五笛对她拱手道：“施小姐，棋子这两日不知为何没来，可否请您帮忙问一下？”

　　施灵双避开他的礼摆手：“当然没问题，不必对我如此客气，等我回去之后就去问问。”

　　今日些许是因为吴祺这件事，庆闲结束得很早，施灵双回到家后和云娘说了一下。

　　云娘皱眉：“没出什么事吧？我早上买菜的时候还和吴祺母亲聊了几句。”

　　施灵双把佩囊解下来，从后院跑到季家后院去找季怀瑾。

　　季怀瑾听到这事后也很惊讶，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施妹妹，稍等，我和你一起去。”

　　季怀瑾带着她来到吴家正门，和寻常半敞着门的样子不同，现在的吴家正门紧闭，就像是之前吴祺因为太顽皮被关在家中的那几日一样。

　　可棋子即使被他娘关在家里，也会在下午去习武的时候把他放出来啊？施灵双盯着紧闭的大门思索着。

　　敲了两下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季怀瑾上前准备继续敲两下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的是吴祺的姐姐吴珠。

　　施灵双更困惑了，吴珠早在三年前就嫁给了邻镇的一户人家，除了过年过节，鲜少能在这个时间在吴家看见她。

　　吴珠愣了一下，问道：“叶公子？”

　　季怀瑾用眼神示意她，吴珠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施灵双。

　　“施妹妹？”吴珠问道。

　　施灵双上前两步，礼貌地看着她问道：“吴姐姐，我想找一下吴祺可以吗？”

　　果不其然，吴珠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

　　施灵双立刻说：“姐姐，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吴珠惊讶地看她一眼，像是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一样，她想了想，在施灵双紧张的目光中点头往前走了一步。

　　季怀瑾在她出来后把吴家大门关上，跟上两人走到院子旁边的小巷里。

　　他的视线越过吴珠，落在前面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长高了不少，原本能从侧面看到的脸颊肉现在已经渐渐瘦下去，季怀瑾看着她的背影，想的却不是这些年施灵双外表的变化。

　　他的视线笼罩着前面的女孩，带着隐隐的犹豫和落寞。

　　走了一小段路后，施灵双站定转身，季怀瑾在她转身的前一瞬自然地移开自己的目光，然后回到她身上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短促，但十分热烈，和他平时挂在嘴角隐隐的笑意不同。

　　施灵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她看起来正想和吴珠说话，不过纠结了一会，顿了顿，也小小地朝季怀瑾笑了一下。

　　季怀瑾看到她的笑容后低下头扬唇，他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恢复到平时淡定的模样才抬头。

　　施灵双正向吴珠询问道：“吴姐姐，棋子最近怎么了？”

　　她说完，又补上一句：“能和我们说吗？”

　　吴珠抿了抿唇，先叹了口气，然后看着两人说：“告诉你们也无妨，实在是没办法了。”

　　“吴祺说要从军。”吴珠说完这句话，像是打开了话闸子一样，“你们说他好端端的，放着现在的日子不过，脑子一热说要去从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吴珠想起前面站着的两位都是京中来的，忙说：“不是我们迂腐，实在是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经商的，他这……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施灵双看着她说：“我晓得你的意思的吴姐姐，那我们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吴珠看了看面前一脸真诚的小女孩，又看了看她身后安静的少年，一时有些头疼。

　　她思索了一会，脑子闪过家里这两日的鸡飞蛋打，干脆一咬牙说：“这样，你们和我来一下，我把你们送到吴祺屋子里。”

　　“姐姐也不求你们能让他改变主意，这孩子打小就犟，我就希望他能安分点，别和之前一样跟爹娘闹了。”吴珠说。

　　她带着两人从小巷子后面绕回后院，让两人在后院外站了片刻。

　　吴珠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她带着两人往里走的同时施灵双看见吴母从院子里面往外走来。

　　吴母见到两人后，和吴珠当时一样先叹了口气。

　　她带着歉意和两人说道：“刚刚阿珠和我说过了，麻烦你们了。”

　　施灵双摆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她扯了扯季怀瑾的袖子，看着吴母说：“我们都很关心棋子。”

　　吴珠走到吴祺屋子门前敲了两下门，吴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又要干什么？”不耐烦，且很大声。

　　吴珠一听他这声音，火气又上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说话就这样，你看不惯就别管我！”吴祺好像在屋子里走了几步，除了他的声音，施灵双还听到东西碰到地上的声音。

　　吴珠深深吸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说：“我把施妹妹和叶公子带过来了。”

　　吴祺在里面安静了一会，大声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我什么时候用这个骗过你？”吴珠毫不犹豫地说，“况且，你开个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门没开，窗户倒是被掀开一条缝。

　　施灵双刚和里面吴祺的视线对上，窗户立刻便被关上。

　　她愣了一下，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

　　吴珠看到门开了，连忙过来推了推施灵双。

　　施灵双回过神来点头，和季怀瑾走进了吴祺的屋室。

　　刚一进入，身后的门就被大力关起来。

　　她回头，看到吴祺双手抱胸靠在门旁边墙上。

　　吴祺的个子快赶上季怀瑾了，习武这么多年，他的身形越来越匀称，倒是能称得上几分少年意气。

　　只不过此刻他脸上满是嘲讽，说出来的话也不中听：“你们两个，也是我姐派来的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