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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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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热得可怕，又闷又拥挤，到处都是人气和灰尘，好在夜晚有凉风，稍稍抚平心中皱起的那团火。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距离另一天只剩半个小时。
王思惟抬起手腕上的黑金表带，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镜面里的指针，指针一刻也不歇地走动，他的步伐也没有停。
按理，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坐在书桌前，翻起枯燥无味的理科知识点复习，或者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稳稳入睡。
而现在，他冷着一张脸，吹着夜风站在便利店门口。
前方就有一个柜台，老板坐在那拿起蒲扇给光着的上半身扇风，眼睛盯着手机里的球赛解说。
王思惟目标明确，直直走进最里面的黝黑小角落，那里货架层层叠叠，有个通向二楼的铁质楼梯。
“诶，你是那小姑娘的哥吧？这都多晚了赶紧把她叫回去，打游戏跟着了迷一样，喊不动！”
老板滑动手机时随意看了王思惟一眼，白眼一翻，嘴角向下一撇：“不知道你们家怎么教的她，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嘶……”王思惟登时就迈不开步伐。
二楼的田大小姐要是知道背后有人这么说她，估计心里要气死。
王思惟转身折返到老板面前，平时再好的教养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家里的小孩养尊处优惯了，就爱来这破地方溜达。”
“老板这话里讨嫌，地方又小，生意能开到现在还真不容易。”
说完，想到二楼还在沉迷于电脑游戏的田大小姐，王思惟匆匆往楼上走去，没了身影。
“哪来的一家野孩子，没爹妈教了是吗！”
话被湮至身后，老板呸了一声，将球赛解说调到直播间美女跳舞，听着女主播娇软酥脆的一声声大哥，心里的火气才消下去。
便利店二楼的天花板很矮，昏暗的灯光笼罩住电脑，几片扇叶象征性地转动，好几个人的额头上都沁满了汗珠，汗味与烟味混合。
王思惟扶着栏杆走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小网吧里唯一一个女生。
她肌肤胜雪，精致的脸上，眼尾微微上扬，在昏暗的环境中十分亮眼。
田霁坐在软皮椅子上，慵懒闲散地敲动键盘操作人物。
斑斓的屏幕灯光照到她白皙的小脸，她红唇一抿，屏幕上的角色手起刀落又不知道砍死多少人，页面底部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杀神和ACE标志。
便利店的铁楼梯一有人走动便发出“砰砰”的声音，她带着耳机听不到脚步声，直到肩膀被人轻轻点了下，转过头才发现王思惟站在她身后。
王思惟高大的身影能盖住她整个人，简直是犹如鬼魅，发出幽幽凉气。
从小周边人都说王思惟长得好看，说他的五官宛若上帝精雕细琢，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任何人被他多看一秒都受不了。
王思惟偏外双的眼睛下方有一颗泪痣，眼神含情脉脉，看谁都深情，偏偏距离感又很强，好似天上月，怎么够都够不到。
而在她眼前，这人此时耷拉着眼睛，狭长的睫毛敛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只能看到犹如白纸上那一点墨色的泪痣，随着呼吸孱孱翕动。
田霁取下耳机，见到王思惟大半夜跑她这儿来，面带疑惑地向王思惟问道：“怎么了？”
王思惟嘴唇有点发白，一头深褐色的头发掩映出苍白的脸：“手机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猜到你来网吧就过来找了。”
田霁把鼠标随手丢在一旁，捞起桌面上的手机点开。
十几条消息通知都跳了出来，除了其他杂七杂八的公众号广告，大多都是王思惟万年不变的玫瑰花头像发出来的。
“在干嘛？”
“……你又去小网吧了吗？”
“。”
随后是每隔十分钟发出一个句号，田霁手机那边一条条消息都是这玩意儿，消息截止到十点半。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并且当事人都站在她旁边，但田霁还是不紧不慢扣了个表情符号回复，随后眨巴桃花眼朝王思惟望过去：“你知道的，我微信设置了免打扰，手机平时喜欢开静音，没看到，不好意思啊。”
王思惟兜里的手机叮咚响动了一声，他滑动进去就看到田霁刚刚发的消息——一个直白敷衍的ok手势。
王思惟点点头：“知道的，回去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行。”
田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这小网吧玩，毕竟这里又小又暗，还有很大的气味。
这次她一来不知不觉居然就玩到了凌晨，更没想到的是王思惟凌晨了还跑来找她。
电脑屏幕上的角色一动不动，被敌人杀了好几次在不断复活，左边页面上有不少队友陆陆续续疑问。
一枪毁你电竞梦：【怎么不动了？】
我爱消消乐：【啊！大神不来我们都要打不过对面了。】
电竞幕后控股：【晕。】
草莓酱芯：【苦大神，您可千万补药走哇（泪奔）。】
看到队友一个个显眼包似的发言，田霁不想再多搭理，回了个“下了”后，利索地下机。
她单肩挎着黑色背包朝铁楼梯那打了个响指：“走吧，王老师。”
王思惟紧跟在后面，又稍稍保持了半米的距离：“怎么又喊我王老师了？”
“不然喊你什么，小惟惟？哎呀王老师，这是我给你的‘敬称’。”田霁大步走到前面。
铁楼梯很窄，没灯看不清脚下的梯阶，一想到王思惟那些七七八八的毛病，田霁在黑暗中准确摸到王思惟的手腕，轻攥住他：“小心些，我记得你有夜盲来着？”
“是的，麻烦了。”
“没事，咱两谁跟谁。”田霁专注着脚下楼梯，不在意地说道。
王思惟的心思一下就跑到手腕上去了，他体凉，田霁的手放上去有股暖意，痒痒的。
手腕上跳动的筋脉，能够与田霁的手掌心紧紧相贴。
老实说，他不喜欢王老师这个称呼，田霁不爱上课不喜欢老师，这个称呼就像她嘴里古板、陈旧、迂腐的代名词，有时他也很害怕被讨厌。
下了楼，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打在身上，王思惟的眼睛一下就清晰了起来，注意到田霁穿了身浅白色针织短上衣，黑色书包上有个小挂件，晃来晃去甩出一段弧度。
王思惟看了看腕表，现在已经到了夜间十二点。
“老板，结账。”田霁走到柜台旁边，掏出微信扫码支付。
老板扫了她一眼，心里的火气不禁再次点燃：“哎呦乐山大佛都没你这么能坐，终于舍得走了，五个小时，十块钱。”
田霁向来动嘴比动脑快：“哟，就这态度，在殡葬行业专修过？我来你这都像给你上坟。”
“你这死丫头……”
“微信到账——十元。”
标准女声的到账播报盖住了老板的骂声，他怒目圆睁，似要动手，但看到田霁背后的王思惟，悻悻然梗着脖子站在原地阴阳怪气。
田霁心里很是不爽，对骂这种很low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放下一句“嘴不要就拿针缝上”后，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见王思惟没跟上，她忍不住回头看还在柜台磨蹭的王思惟。
柳筱筱曾说过，王思惟这张脸可是一中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存在，一眼看上去就禁欲体力棒，她身边的富婆朋友可是一直打听微信号来着。
跟王思惟相处久了，田霁对他的脸没有柳筱筱所说的那种惊艳绝伦的冲击感，毕竟从幼儿园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心里倒真没多大感觉。
见王思惟还待在那不动，田霁下意识磨了下虎牙：“干嘛呢王老师，不是要走吗？”
“哦哦，来了。”王思惟身躯一震，赶忙走到田霁身边。
现在已经很晚，大型购物超市的门紧闭，街道上的小摊都已经收摊，没几个人，只有簌簌的夜风刮走地上的塑料袋和海报。
街旁门店上的霓虹灯管在不断闪烁，红色蓝色交相辉映，照在田霁和王思惟的头发丝上，盖上一层柔和的纱布。
“你刚刚跟老板说什么了？”田霁转过身倒着走，与王思惟面对面，她按捺不住好奇开始提问。
“嗯……”王思惟犹豫了一小会儿，他许是深夜还没睡觉眼尾有点泛红，看上去有些许委屈，“我跟老板说，我不是你哥。”
王思惟回想刚刚老板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脸色瞬间阴沉得黑如锅底，张着嘴又要说什么狗话出来，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被他听到。
应该很是憋屈。
“啊？”田霁疑惑。
就这吗……？田霁实属get不到王思惟的脑回路，当她哥有这么委屈呀？
虽然吧，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现在逃学上网，但她也一直遵纪守法，不惹事不犯事……
田霁感觉是她被占便宜才对，莫名其妙有了个哥，怎么王思惟这小子倒还像被夺了清白先委屈上了。
田霁略微无语：“行吧，说开了就行。不过你马上都要高考了，不好好复习跑我这来干嘛？”
“田霁那你呢，为什么大晚上要跑出来上网，明明家里有一台电脑。”
王思惟黝黑的瞳孔盯着田霁的脸，仔细辨别田霁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田霁，你在不开心。”
嘶，王思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高一时她专门造了个电竞房，搞了台顶配电脑放在里面，蔚蓝色灯光呈波浪形抖动，宛若置身于深海，很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她邀请了王思惟过来体验。
没想到成为现在的话柄。
田霁没否认，耸肩应道：“王老师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我确实心情不好。”
她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香烟，纤长白皙的手捏住那根烟，放在鼻尖前面轻嗅。
“我都有点想学抽烟了，王老师。”
逆着光，王思惟能看到她娇俏的鼻尖，殷红水润的唇，若有若无显露的舌尖。
她嗅着手中那根香烟好似在跟情人接吻，唇时不时能碰到，气息交缠。
王思惟忍不住幻想自己是她手中那根烟，被紧紧抓住，被细细研磨，被她放入唇舌一点一点品尝。
王思惟心尖都颤了一下：“抽烟不好，田霁你还是别学了。”
“我也觉得，我可不想早死，我要长命百岁。”说完，田霁就把那根烟一抛，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垃圾桶。
“以后我不会来这小网吧了，让你担心了，王老师。”
回过头见到王思惟身子都在发抖，田霁走过去揉了下他的手指尖：“你冷了？穿这么少出门，不冷你冷谁。”
王思惟从小体弱多病，一周有三四次要跑进医院，读幼儿园时就融不进集体，总是一个人默默在角落做自己的事情。
怎么和他认识的，田霁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把他欺负哭了，过意不去就慢慢玩在一块了，他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起穿纸尿裤长大的关系。
王思惟就穿了一件薄薄的白T，风一吹衣服飘起来空荡荡的，田霁从背包里掏出一件黑色休闲外套递给王思惟：“就穿过一次，便宜你了。”
王思惟接过来披在身上，闻到衣服上熟悉的薄荷味，他心情这才算好了些：“洗了还你？”
田霁不在意地随手一挥：“随便，丢了也行。”
“嗯。”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小区门口，当初田霁的妈妈要给她买房子，田霁想到王思惟这个老熟人，小手一甩就买在了同个小区。
这下两人还顺路，方便了不少。
王思惟一路送田霁到家门口，看着她输入密码，进屋换鞋。
田霁的头发又长又直，在她换鞋弯腰时，秀发从背后滑至锁骨，遮住侧边腰际一截洁白的肌肤。
“感谢王老师护送。”田霁站在灯下扬起嘴角，平生带着的锐气在这一刻柔和了许多。
王思惟觉得田霁就该多笑笑，而不是将一张好看的脸每天挂着晃荡来晃荡去。
不过他知道这话还是不能在田大小姐面前说，不然田霁就会很不爽的回他一句：“爱看不看，要你稀罕了？居然还敢妄想评价我。”
想到这他就觉得逗乐。
在门口的声控灯熄灭，房门也马上要关闭的时候，王思惟赶忙抬脚抵住门，问：
“下周学校安排出去露营，田霁你要去吗？”
今天柳筱筱是有跟她说过这件事来着，不过田霁觉得在家躺着不比出门喂蚊子强？而且出门要做的准备还挺多。
田霁无所谓地应了句：“到时候看吧。”她踮起脚拍了拍王思惟的肩膀，“王老师再见。”
又想到王思惟大半夜特地来找她这件事情，田霁还是皱了皱眉：“以后大晚上别来找我了，我练过散打的，没事。我也不想耽误你高考。”
田霁郑重的说道：“王思惟你现在先把自己照顾好，别管我了。”
说完，她让王思惟等一下，随后从屋里拿出一盒板蓝根：“回去记得喝，别感冒了。”
“……好。”
“拜拜。”
两人匆匆告了别，门关上的刹那，王思惟背靠在田霁房门旁边沉默了好几分钟。
就这么被抛至一边，王思惟感觉自己像小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虽然田霁也没召他。
劝自己别想那么多，但忍了又忍后，王思惟点开微信的置顶，他在田霁发的ok手势后面，又发了条消息。
wsw：“。”
田田田圈圈：“？”
wsw：“看看你睡了没有，果然没睡，晚安。”
田田田圈圈：“晚安，你也早点休息。”
王思惟小心的把外套叠好，站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