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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见圣子 ...

  •   宫粼记得他初次见到不动明王,是在诸天朝会。

      神域清寂,高悬于三十三重天之上。

      白太岁掀起衣袖扇了扇风,懒倦得像月下醉花人,就是眼底的青黑着实徘徊着揉不散的纵欲妖气。

      天路银白如霜脊,他步履虚浮,问身旁那位新来的录罪童子:“从冥府升上来的?真是难得。”

      录罪童子捧着玉简,忙躬身行礼,点头如捣蒜:“是、是……”

      声音勉强算悦耳,就是模样太不入流。

      “好好的,抖什么?”白太岁兴味缺缺地手腕一翻,骨扇”啪“地落在掌中,“正巧,既然是冥府出身,跟你打听件事,你可曾见过琉璃光明王从月海带回的那位养子?”

      录罪童子不解其意,只是小心翼翼地摇摇头:“……在、在下微末小官,连降阎魔大人都不曾见过。”

      微青的天阶自云海深处延伸,直抵一座横跨虚空的白玉长桥,两道身影迎面踏来,先闻其声。

      “初来神域,不知深浅,可否向诸位讨教几句?”

      来者一袭绛红长发凌乱飞扬,面容俊邪,单侧耳骨钉着黑金薄片,衣襟松散敞开,俨然一派玩世不恭的恣睢。

      腥膻的冷香像是蚰蜒紧贴皮肤攀爬,闻着就是最下等的鬼怪。

      白太岁心生狐疑,摸不清这是哪路来头,却也没多想,只当他是走了狗屎运误打误撞捞得神格。

      红发鬼怀中抱着一条雪蛇,身长而柔软,鳞片仿佛冰海浸透经年的白珊瑚枝,不似乖巧伏低的小兽,反倒像一尊明净的白玉观音沿街福佑信众。

      当然也就用不着自个儿步行。

      雪蛇也懒懒开口,声线清冽仿佛珍珠落玉盘:“就是呀,才一会儿功夫我们迷路了好多次,还差点撞入御莲池……久仰太岁盛名,若能略得指点,实在感激不尽。”

      白太岁不禁盯住那条熠熠生辉的雪蛇,又觉察不出丁点神力,心中惊叹连连,自然而然地笃定是哪个乡野僻壤撞大运养出了如此妙绝绮丽的灵物。

      一眨眼的光景,白太岁已然忍不住想入非非这雪蛇化形后会是何等艳冠群芳,暗道正好此时能给个下马威,于是摆起架子,故作轻嗤:“闯御莲池?好大的胆子。”

      红发鬼步态散漫,犬齿在唇畔一闪一隐,笑眯眯道:“所以才想请大人提点几句,好让我们不至处处失仪嘛。”

      白太岁被捧得心花怒放,拢了拢衣袖,声量都提高半分:“神域这地方,戒律森严,但只要躲着几位不好招惹的,日子也算顺当。”

      雪蛇十分乖巧,尾尖摇晃地“哇”了声:“您是说五大明王吗?”

      “不错。”白太岁看着那双鲜翠欲滴的红眸,心想这小东西还挺会捧场,愈加昂首晃脑,“三十三重天神祇无数,五大明王禀承天命,统辖十方世界,若论其间谁最不可触怒,当属不动明王。”

      雪蛇依旧一派天真:“为什么呢?”

      “明王之位恒久更替,代代承袭。前代明王陨落之后,天命便会另择承位者。数年前,人间尽头的冷酷仙境长夜无春,有一朱雀神鸟跌入冻原炼狱,涅槃重生,竟一飞冲天弋获神格,承袭了空悬积年的不动明王之衔。听说他飞升时,朱焰贯天,倒悬鲸吞了整片苍穹,远近诸神都吓了一跳。这位新明王一来——”白太岁卖了个关子,顿了顿才接上,“领的头一桩差事,就是‘火烧烦恼城’。”

      红发鬼脚步微凝,面上倏忽一僵。

      怀里的雪蛇却像听见什么趣事,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又是什么地方呀?”

      白太岁骨扇一合,越说越来劲:“烦恼城本是降阎魔的辖境,凡人因痛苦而死,魂灵堕入此地,沉溺于执念的淤泥中互相纠缠,不入轮回,不归幽府,久而久之,冲天的怨戾之气冲垮阴阳界限,反噬人间,此地便成了祸乱之源……也不知降阎魔这些年究竟在忙什么,任由怨念越积越盛,逼得人间多处生乱,神域接连遣去了好几位神祇,却都积重难返,束手无策。”

      红发鬼视线虚悬一侧,避开雪蛇幸灾乐祸瞥过的一眼。

      “哦——?”雪蛇故作讶然,拖长了调子,“降阎魔明王难道没去管管吗?”

      一旁的录罪童子听得入神,刚欲搭腔,想起顶头上司的威名又生生咽回肚里。

      “降阎魔明王倒是想。”白太岁就没那么多顾虑了,继续侃侃而谈,“烦恼城业火重重,神明涉足亦会遭怨气反噬,神魂疯癫,更棘手的是,城中怨灵生前乃是各方神祇的信徒,牵一发而动全身,降阎魔明王也顾虑重重,既恐得罪诸神,又惧损伤自身根基,到头来,还是不动明王收拾了这个烂摊子。”

      雪蛇眼尾弯成一轮弦月,揶揄道:“原来堂堂降阎魔明王也有当缩头乌龟的时候,真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
      红发鬼年依旧笑呵呵的,只是唇角弧度略显僵硬。

      白太岁并未察觉出这微妙的氛围,继续侃侃而谈:“传闻不动明王在冰原深受百姓的敬重爱戴,生死相依。他殒身后,枉死的信众也尽数囚困于烦恼城,可他了结这桩麻烦时,可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雪蛇追问:“不动明王是如何做的?”

      白太岁一撩衣摆:“索缚其魄,火烬其思,群青烈焰三日三夜烧得烦恼城亮如白昼,执念尽灭,那景象,啧啧。”

      雪蛇歪了歪脑袋,眼瞳清光潋滟:“他……全都杀了?”

      “杀?”白太岁哂笑,“那可太怜惜了。”

      “五大明王各司其职,军荼利明王持戒、琉璃光明王观照、大黑明王摄受、降阎摩明王调伏……而不动明王,则是断惑。须臾慈悲,不可立于彼方。能断万念,方能斩断无明,不动明王的蓝焰一旦焚身,就彻底断绝因果,永世不得超生。”白太岁慢悠悠道,“怎么样,怕了吧?”

      雪蛇轻轻“哦”了一声,听得兴致盎然,尾巴尖在红发鬼年肩头点了点,若无其事地问:“不动明王长得好看吗?”

      白太岁:“……”
      你倒会挑重点。

      “适才你说到琉璃光明王的养子”,雪蛇眼睫霎了霎,接着道,“那又是谁?”

      此话一出口,白太岁复又来了兴致,四下张望一番道:“听说过月海邪物,大蛇俱利伽罗吗?”

      这回红发鬼年赶紧连连点头:“恶名远扬,略有耳闻。”

      雪蛇尖齿轻动,无声地斜睨了他一眼。

      “他偏居极南一隅,却能漫天过海地兴风作浪,闹得人间沿海一带屡生祸端。”白太岁啧啧称奇,“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前些时日竟险些丢了性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却不知琉璃光明王是着了什么道,破天荒地将他收为养子,送往弱水畔涤秽静养便也罢了,甚至还有意——”

      白太岁倏尔压低嗓门:“让不动明王亲自引他历练。”
      “还有这等事?”红发鬼闻言,饱含同情地抚掌感慨:“如此说来,倒要替不动明王叹一句,流年不利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

      “可不是嘛!”白太岁深以为然地附和,连连摇头,“不动明王秉性厉绝,眼底容不得半分滓秽,俱利伽罗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情,倘若真凑到一处,只怕三十三重天都得跟着不得安生。”他话锋一转,挤眉弄眼地促狭道,“不过,惹是生非的月海邪邪,跟心思叵测的降阎魔明王说不定倒会相得甚欢!”

      鸣钟三声,天幕敞开。
      层层松云汇作广殿,柔和而磅礴的金色辉光自高渺的穹顶洒落,几尊影迹从远处走来,衣袍流光。

      不过几步,众人已行至殿前,拾级而上,流光溢彩的神域正殿巍然矗立在眼前。

      白太岁敛了敛神色,意犹未尽道:“——诶,说了半天,还没问你们二位是从何处而来?”

      话音甫落,御道两侧诸神如潮水分岸,纷纷颔首致意。
      “降阎魔明王。”
      “尊上安好。”

      白太岁:“?”
      录罪童子:“?”

      被称作“降阎魔”的红发鬼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闲散模样,只从鼻腔懒懒地哼出一声“嗯”作为回应。

      可就在那一刹那,或许是殿宇的光辉恰好掠过他半垂的眼睫,就像猛虎打盹时无意露出利齿,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令神魂本能战栗的威压如微风般拂过。

      这感觉稍纵即逝。

      降阎魔旋即抬眼,觑向呆若木鸡的白太岁跟录罪童子,又漾开没个正经相的调笑,语调轻快地摆摆手:“我吗?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原本盘在降阎魔臂弯间的雪蛇如同被月色点燃,顷刻间化为人形。

      那是一张清冽到近乎不真实的容颜,一片肃穆的皎白中唯有略略上挑的眼睛是两潭凝固的血池,浓郁得化不开,犹胜松雪藏火。

      “俱利伽罗大人。”忉利天适时上前,垂落的银发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清寂,“琉璃光明王殿下已等候您多时。”

      白太岁:“!”
      录罪童子:“!”

      “扑通”一声闷响。
      一旁的白太岁跟录罪童子心有灵犀地并肩跪坐了下去。

      殿内诸神麇集,阶陛之上依次位列着五座形制各异却同样威仪磅礴的明王宝座,煌煌神光昭示着它们的主人是何等尊崇的存在。

      位于正首的琉璃光明王眉目清峻端然,在日光下泛着浅淡的洁净青光,他目光渊深,望人时如静水映照万物,却无半分逼迫。

      他看向宫粼,慈和温柔道:“怎么来得这样迟。”
      宫粼嘴角噙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听了几幕好戏,就耽搁了。”

      殿心一片极为广阔的八功德水镜倒映着上方的殿宇与光霭,深不可测,仿佛为审判而蓄的寒潮。

      光影交错间,远处的不动明王恰好回眸。

      璆琳般浓蓝的眼珠掩映在耀目金发下,仿若远海最深处未照及日光的那层暗色,望过来时毫无波澜,却叫人不自觉屏息凝神。

      他立姿清峻,肩背如削,似乎久居高位俯视众生,自然而然地挟带不容置喙的凛然。

      宫粼不偏不倚对上那缕目光。

      心底先暗道,是好看的
      旋即又轻轻一叹,可惜是个这么没劲儿的性格。

      要是这张脸能够沾染上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那就有意思多了。

      *
      俱利伽罗与不动明王的孽缘,至此无尽无休地纠缠牵绊。

      他们结伴同行,踏遍雪山林境,涉过浮海之外,歼灭邪佞庇佑人间。

      嫌隙却日久愈深。

      初时还只是诸神预料之中的小打小闹,不多时,隔三差五便斗得山川倾覆,天地黯然。

      不动明王克己奉公,委实是位完美无瑕的圣子,深信人性本善,对与错、赏与罚,爱与恨都俨如冰原冻土的黑山白水,历历可辨。

      而在宫粼眼中,大千世界本是一滩浑浊,欺善怕恶嗜欲贪婪才是人性本源。

      宫粼觉得,他约莫是从神域初见起就跟不动明王相当不对付。

      料想对方见他应如是。

      但与往日不同,一向最擅滋事寻欢作乐的宫粼在不动明王这儿竟讨不得半点便宜,时常胜机刚显,那缕净世蓝焰便已摧枯拉朽气势汹汹地反戈一击。

      起先神域上下还有闲情押注隔岸观火,赌这横空出世的孽缘最终会是谁能压过谁一头。

      事态愈演愈烈,直至某一日,琉璃光明王的胁侍忉利天在一树开得正盛的优昙婆罗下找到宫粼。

      “见你与朱雀大人近日多有龃龉,我心难安。”

      天色正逢薄雪初落,热雾氤氲,宫粼正意兴盎然地看着白皑皑的蛇灵们做桂花拉糕。

      一条年长的蛇灵用尾尖勾住木铲,把糯团从盆底缓缓拉起,扯出一条亮丝,另一条蛇灵负责将半软的糯团挑起压回,最小的那条蛇灵则叼着小瓷勺在光亮又筋道的糯团撒上桂花碎,偏巧每次都撒歪,被旁边那条轻轻用尾尖推正。

      宫粼端详着案板上香气沁鼻方方正正的桂花拉糕,心想若不添几味无伤大雅的毒药送给不动明王,聊表敬意,简直辜负了他那成日一本正经的模样。

      晾了半晌,他才懒洋洋地瞥了忉利天一眼:“怎么,连你也来当说客?看着我们打生打死,不是更有趣吗?”

      起初宫粼在月海伤重被琉璃光明王救下,是忉利天不分昼夜地悉心照料他,宫粼虽心性乖张,却很会宠遇自己人,因而对忉利天素来宽待,并不吝惜好脸色。

      忉利天轻轻摇头,眼中含着分寸得宜的关切与忧色:“我并非说客,只是……前几日静观因果,借天眼照见了朱雀大人的未来,心中不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让你知晓。”

      忉利天的天眼通能照见十方世界的远近苦乐,生死迁流,三世因果。

      “哦?”这话终于让宫粼来了点兴致,眉梢轻挑,“他那般无趣的神明,日后还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

      忉利天叹息一声:“我看见……朱雀大人命中有一任妻子,然而天命无常,最终他不得不亲手了结这份业缘,杀妻戮子,在此之后,他将勘破情关,心神彻悟。”他顿了顿,目光温蔼却坚定地看向宫粼,“而那段被斩断的业缘……落在我身上。”

      沾满桂花碎的蛇灵凑到宫粼跟前讨赏,他逗弄的指尖微微一顿,须臾,轻动唇角:“那不是正好?一位杀妻证道的圣子,配上你这朵解语花,天造地设。”

      他语气轻松,仿佛浑不在意,心底却莫名窜起一丝极细微的不爽利,像被灼灼灿烈的雀羽尖搔了一下,不疼,但痒得莫名烦躁。

      忉利天将他转瞬即逝的反应收于眼底,口吻愈发哄劝:“我告知你这些,并非想让你烦忧……只是,见你近日与朱雀大人争执愈多,眉间少见欢愉,不似往日自在……所以难免担心。”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一点引人探究的余韵,才继续道:“你与朱雀大人本质殊途。他是须弥山影,巍然不移,秩序井然,自有其亘古不变的法则。而你……” 他抬眼看向宫粼,眼神流泻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你更似冥河之上的流萤鬼火,明灭由心,率性而为,本该在属于自己的杳冥深处自照其境。我只是怕……山影过于沉凝,会不经意间,压灭了那点点磷光的清辉。”

      这番“肺腑之言”温柔体贴,无可指摘。

      宫粼心底的那点不爽利非但未消,反倒像乌墨泼洒在洁白的绢布,晕染成碍眼的污秽。

      少顷,宫粼莞尔一笑:“放心,我这人最是识趣。只不过——”他用只有忉利天能听见的戏谑气音低语, “越是无趣的‘命数’,我越是想看看,它要是被打乱了,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个念头犹如潮湿密林的水枝潜滋暗长,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要如何打乱不动明王的天命?
      如何让他动摇心神?
      让他不再恪守清规悲天悯人?
      让他破戒?让他堕落?

      亦或者,让他沉沦死生爱欲?

      宫粼心想,倘若让不动明王忘记过往的一切,变成一个空白的人,面对本能的混沌,他又会如何?

      兴许是天命感应到了宫粼这份危险的兴致,一桩恰如其分的良机,很快便送到了他面前。

      降阎魔明王因擅离职守,致使其辖境毗邻鬼道的一处人间地界滋生出难以名状的混沌污秽,几次探查无果后,他只得束手无策地将此事作为一桩悬案,呈报神域,恳请派遣神使厘清。

      这等棘手差事,降阎魔自然头一个寻到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宫粼头上。

      忉利天闻讯,亦温言相随。

      临行那日,不动明王的身影如期而至,眸光掠过正与忉利天低语的宫粼,周身冷峻的气息几不可察地沉凝一瞬,仿佛冰封的湖面下暗流骤涌。

      旋即又化作了深潭般的静默。

      *
      人间,熙元四十二年。
      隆冬月,山峦缀白。

      当涂江心厚雪倾盖,舳舻千里。风霜凛冽,银屏画栋的游船边沿,有一溺亡的少年尸体飘在刺骨江水,顺流而下,浑身都是血窟窿,颈肩血点如寒梅落雪,晖色的长发藻荇般缠绕,面孔无恨无痕,仿佛悲悯地隐匿在山水中死去的神子。

      “师尊——快来看!”红发少年奔到甲板,像拨开芦苇丛般咋咋呼呼地挤走围拢在船边的艄公,半个身子探出船舷,又回过头朝船舱扬声高喊,“水里漂着个人!”

      一只骨肉匀停指节清雅的手拂开船舱前的珠帘,伞面遮住了那人的面孔,只稍稍露出点煞白的下巴尖。

      絮雪漫天飞涌,他一袭白衣缓步踏至船沿,手中的长竹伞“哗啦”一下收好扣紧,听得船工心一惊的同时,也得以瞟清那是个眉目似画中人的青年,仿佛山雪间湿漉漉的青枝。

      他将少年从涌流的江水中捞起,又冰又僵,探了探鼻息,竟然还活着。

      垂眼片刻,他偏了偏头对身侧的银装少年道:“任离,去熬一碗姜附汤。”

      自此当涂霜山的仙君宫粼就多了一名来历不明的义子,名为严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我见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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