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逐光》燊鸟

58、第 58 章

　　散着柔光的阴天里，夏日像是披了层薄纱，热烈的色彩多了分沉静。
　　两人掺在一堆小朋友中间，把公园里能让大人参与的设施都坐了一遍。

　　最后顾程延牵着季子歌的手从碰碰车上下来，季子歌呼出一口气：“时隔多年又集齐了公园全图鉴！”
　　“你还有什么别的图鉴？”
　　季子歌点起了手指：“高中对面奶茶店的全奶茶图鉴，家门口饭店的全菜单图鉴，游戏厅的全街机图鉴，哦，还有那里娃娃机的全娃娃图鉴！”

　　顾程延笑说：“那以后可以一起开发新的图鉴。”
　　季子歌就用力地点头。
　　身后碰碰车上闹耳的音乐再次响起，车子天线划着顶头的天花，噼里啪啦的动静让两辆车相撞又伴着笑闹声弹开。

　　两人买了包薯片坐在路边的石椅上休息。
　　季子歌咔次咔次，突然就想到这公园里还有个东西他没带顾程延体验。
　　他舔了舔沾上盐粉的手指，转头问顾程延：“你会跳舞吗？”

　　顾程延给他拿了纸巾擦手，摇着头说不会。
　　“也没关系，一会儿带你跳两圈，广场舞很简单的。”
　　顾程延看着他没说话。

　　季子歌就拿了片薯片塞他嘴上：“哎呀，来都来了，体验一下，不白来。”
　　顾程延咬了薯片：“好。”

　　小广场离他俩现在的位置不远，极具律动感的魔性曲子老早就荡在两人耳边，那些爱来爱去的歌词不停地往人脑袋里钻。
　　季子歌跟着哼了两句，把吃完的薯片袋子朝嘴里一倒，薯片碎就都进了嘴里，他嚼着碎末站起来，朝顾程延伸手：“走，教你跳舞。”

　　不过两人并没有掺到大爷大妈中间，只是停在了舞池外围的植物后面，。
　　季子歌还记得以前陪方酥娇来的时候他们的热情，那些他实在是有些招架不来，便打算不凑近招惹了。

　　两人在地方上站定，那边的下一首曲子也正好开始。
　　季子歌右手牵起顾程延，左手扶他身侧：“你左手搭我肩上。”
　　顾程延瞧见他唬人的架势，手搭上他肩膀一边问：“你怎么还会广场舞？”
　　季子歌笑着歪头：“有年我爸带毕业班太忙了，我妈抓不到舞伴，就只能抓我了。”

　　顾程延点头表示了解，又看了看舞池那头成双成对的大爷大妈：“我这是男步女步？”
　　“哎呀，男女步大差不差的，都是我进你退，你进我退。”季子歌听着旋律点着头，表情看着还挺认真，“一会儿我迈左脚向前，走出去后右脚跟上，下一步就出右脚，你就着我走，走个竖着的W，跟着节奏来。OK吗？”
　　顾程延消化了会儿：“嗯，先试试看。”

　　季子歌找了个节奏点倒数了三二一：“走。”
　　两人一齐迈步出去，但顾程延手长脚长的，步子迈得有些大，季子歌走了一步，跟人拉开了些距离，于是他下一步就调整步伐迈得大些，没想到顾程延也在迁就他，他便一下踩人脚背上，身子也跟着撞了上去。

　　顾程延赶紧扶着：“没事吧。”
　　季子歌抬起脸：“胸肌挺软的。”然后轻咳了一声故作正经，“后面要跟着老师节奏来。”
　　顾程延揉揉他的肩：“好。”
　　其实他更想揉一把那张敛着表情的脸，因为看着实在生动。

　　音乐来到副歌部分，高昂的情绪催着人摆动，两人又走了一遍W。
　　这会倒是顺利了许多，只是顾程延仍是明显的生疏。
　　当走完一遍轨迹，季子歌又说：“现在倒回去，也是W，来，三二一，走。”

　　顾程延步伐还有些僵硬，季子歌手滑到他腰上：“放松点，腰别僵住了，像我这样灵活一点。”
　　顾程延看了看他的腰身，捏捏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好。”
　　来回几次后顾程延就熟悉了步伐，姿态显得游刃有余了很多。

　　季子歌便开始天花乱坠地夸，没成想直接就换来了顾程延分心的一个踩脚。
　　“嗷！”季子歌叫了一声。
　　“抱歉，抱歉。”顾程延赶紧停下，“疼不疼？”
　　“没事没事”季子歌鞋尖敲了两下地面，缓了缓被踩到的不适，“但你得让我踩回来。”

　　顾程延觉得好笑，便站直了让他。
　　季子歌低头看着自己白球鞋上带着的灰脚印，抬脚毫不客气地就朝顾程延黑色运动鞋上去。

　　但没想到他一个上前，顾程延居然还一下朝后退一了步。
　　他抬起头来“啧”了一声，又低头上前一步。没想到顾程延居然又退了一步，他就只能再次上前一步，然后顾程延又退，他又上前。
　　季子歌喉咙里甚至还发出了不耐烦的“嗯——”，跟使着劲儿的牛叫差不多。

　　顾程延听来到没感到一丝威胁，但他也不再逗人了，终于站定了让人一脚踩了上来。
　　季子歌正要得意，就被顾程延一下揽住了腰，头凑在他耳边笑得纵意。

　　季子歌被锢在臂弯间，对方胸腔的颤动振着他的心肺，那股自在快乐好像也一下撞进了他的情绪里，合着那开怀的笑声振得他心尖发麻。
　　他跟着笑了起来：“幼稚。”

　　顾程延总是表现得亲和温柔，沉稳的调性让他甚至会忽略掉原来对方也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就像春风突然吹入了盛夏，在骄阳的烘烤下迅速升温，原本被埋没的都在此刻迸发了出来。
　　季子歌揉着他的后心，只想化作空气无时无刻不裹着他。

　　顾程延抱紧了季子歌，捏捏他的后脖颈，边笑边说：“嗯，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季子歌礼尚往来，紧了紧抱着对方的手，就像小时候握手较劲儿，越握越用力一样。
　　顾程延就圈着他拿下巴磕他的肩头。

　　季子歌手上又使劲了一会儿，突然另辟蹊径伸手挠上顾程延胳肢窝，顾程延一下松开，季子歌便跳开半步指着人笑。
　　顾程延像要抓着手要给他拉回来，季子歌反应过来一下挣开，夹着手臂转身就跑，顾程延几步追上去拦他：“不闹了不闹了。”
　　季子歌抱着手臂转身：“你发誓。”

　　顾程延三指朝天，笑容没停：“我发誓，不闹了。”
　　季子歌这才放松了靠过来，却在走到近前时又朝顾程延另一只鞋上轻轻踩了一脚：“你发过誓，不闹了。我这鞋上一共三个脚印，这会儿扯平了。”
　　顾程延站在原地没动，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嗯，不闹了。幼稚鬼。”
　　季子歌抬起眉毛：“嗯？”
　　“我也是。”

　　那头广场舞的音响又起了新歌，季子歌问：“还跳舞吗？”
　　顾程延朝他摊开手掌：“来。”
　　季子歌就自然地搭上去，顾程延扶上他的身侧。
　　季子歌抬起左手，才突然察觉，他俩的姿势已经被掉了个个儿。他表情有些疑惑。

　　“刚才我跳女步，这会儿该你了，要扯平。”顾程延看着他，“反正男女都差不多，都是你进我退，我进你退。”
　　“……”季子歌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跟自己玩着幼稚的扯平游戏，但另一边还是惊讶：“你懂分男女步了？”
　　顾程延朝那头的舞池抬了抬下巴：“看看就明白了。”

　　季子歌左手搭在他的肩上，挺着腰抬头看他，十分契合女步的姿态，但他自己并不觉得，还在说：“那算我宠你，这会儿我跳女步。”
　　于是两人就跟着洗脑的旋律晃动了起来。

　　等半首歌过去，季子歌突然说：“换个步。”然后便带着顾程延迈了两个大步，身体朝向跟着转了面，几组动作下来，两人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这个是转步，跟刚刚的W配合，差不多就能糊弄完整首曲子。”
　　顾程延学以致用，牵着季子歌左右都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歌曲快要结束时，季子歌牵着他的右手抬高，在手下转了一圈，最后又攀回他肩头，歌曲旋律也正好结束。

　　顾程延搂着他，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季子歌抱怨道：“都是汗……”
　　顾程延直起身，给他拨了拨汗湿的刘海：“季老师舞跳真好。”
　　季子歌就朝他笑着。

　　时间已经中午，广场舞的人气落了许多，两人打算离开。但刚走出几步，便被一位女生拦住了去路。
　　“您好您好，两位跳舞的氛围真的非常nice。祝九九哦~”
　　季子歌和顾程延礼貌地笑着应了一声对视一眼，等着对面的下文。

　　女生晃了晃手上的相机：“我是一位旅行摄影博主，今天在公园里采风。刚刚拍到了几张两位的照片，氛围非常的棒，我想发文时候拿它作封面请问两位介意吗？”说着便开了拍到的照片给两人看，“我离两位距离不是很近，所以不会有清晰的面容，但这个隐约的脸看着也是非常好看的！当然我还会做些后期，让照片更加的漂亮。”
　　季子歌和顾程延凑在一起看那几张照片，构图都差不多，近景带着些植物，远景是高耸葱郁的水杉，他俩在中景的一片花草中舞蹈。

　　氛围很好，取景也很漂亮，有两张还分别拍到了两人的正脸，表情也都恰如其分。
　　季子歌开心指着显示屏上的顾程延的脸，转头朝他笑开。
　　顾程延应了一声，向女生问道：“拍得很漂亮，请问可以给我们传一份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们加个好友吧，后面图修好了发给你们。”
　　顾程延拿出手机，又想到什么，问季子歌：“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快加快加！”

　　道别过后，季子歌拿手机搜索了对方的账号，没想到粉丝量还不少，算是个小网红。
　　账号名叫征走走，主要是分享旅途美景和一些摄影作品或是摄影技巧的。

　　季子歌划拉着人家的主页在瞧，一边跟顾程延聊他觉得好看的照片。
　　“顾老师，你拍的东西有没有往网上发过呀？你的照片也拍挺好看的，说不定也能有不少粉丝呢。”
　　顾程延有些犹豫：“嗯……发过。”

　　季子歌看他神态，假意等他下文，但一下又转移了话题：“经营账号其实也挺麻烦的，你得保持更新频率，还要保证内容质量，不然粉丝流量也是会掉的。”
　　“你有经营账号吗？”
　　季子歌摇头：“以前弄过一阵，但粉丝不多，不过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摄影师，他粉丝超级多，居然还跟我是互关！嘿嘿，我没这个命就凑不了这个热闹了。”

　　顾程延没再说话，对于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突然被点到他其实有些无力茫然。
　　最开始是时机不对不忍心点破，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时机不对，以至于这种感觉就一直缠着他。
　　也许在之前的某一个点上他其实是有机会坦白的，但他一直没有说出口。
　　他不知道季子歌知道后会是反应，可能会惊喜高兴，也有可能震惊愤怒，然后埋怨他的隐瞒。
　　若是前者他乐得接受，但若是后者……他也只有认了。

　　季子歌见他沉默，探头问他：“醋了？”
　　“什么？”
　　“我提到那个摄影师你不开心了？那我之后不提了。”
　　“没，你可以提。其实——”
　　季子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
　　他拿起来一看是外婆的来电，于是跟顾程延比划了一下接起来。

　　外婆的声音依旧显得很有活力：“泡泡啊，是明天去江林吗？”
　　“嗯嗯，是的。”
　　“那今天不来看下外婆呀？”
　　“来的来的，晚上就来。”
　　“好，好。小顾呢？跟你一起吗？”

　　季子歌朝顾程延看了一眼：“一起呢。”他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有歧义，补充道：“现在跟我一起呢。”
　　“那晚上让他也一起来吧。”
　　季子歌想了想答应道：“好，晚上我们带好吃的过去。”
　　外婆在电话那边笑得开怀。
　　挂了电话，季子歌抬头打算续上之前的对话，就问：“其实什么？”